《回来》枫芝

31、未来

　　空山寂寂，夏夜无声，轻风吹动山林间的树木，带起沙沙的声响，耳边阵阵蛙鸣，而现在我身边除了一个熟睡的尹禄，再无旁人。
　　不久之前，杨静在一再的交代和保重声中和我道别，我想了想，还是向他们道歉，那叔叔没有理我，杨静却是看看我，似乎是还想对我说什么，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声“对不起”。原以为自己不会心酸，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是当忍不住心酸闭上眼睛之后，才明白自己并不是全然不在意，再次望去，已然不见他们的身影，四野茫茫，我呆呆的伫立着，未来开始变得茫然。
　　思前想后，这么多的事情，一时却也是睡不着，可听着风声，慢慢的害怕开始侵蚀我的神经，总感觉到不对劲，想了半天才发现是少了杨静的缘故。习惯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曾几何时，我居然也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
　　叹一口气，看来我是要独坐到天明了。

　　眼见着天渐渐的亮了，我也结束了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开始想自己的出路。虽然我的脚敷了好药，但是杨静嘱咐要休息几个小时才能完全好，尹禄又睡着不醒，目前我还是只能呆在这个坑里面。
　　就着曙光看着尹禄安静的脸庞，我暗暗叹了一口气，但愿他不会被我拖累的太厉害，这世间之大，似乎现在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以后的路未知而且漫长，可是，我真的要去找康熙吗？想着杨静叔叔给我的建议，我还是犹豫了。先不说能不能见到，就算万幸真的见到了，之前我将话说得那般决绝，现在的我又要以怎样的立场去见他？就如杨静以前说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当我没有了那依托杨静而生的神秘表象，重新以一个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是臣民的身份出现在康熙的面前的时候，等待我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摊开双手看着自己，我还是笑了，可那笑毕竟是苦涩的。不得已的待在这古代已经是第六天了，手上却已生了茧子，又有不少划伤，看来从前的我还真是那种食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在那样现代化的社会过了十八年，现在的生活对我还真是一种残酷的考验。摇摇头，勉强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只是想着昨天我说的话，我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尹禄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烧也退掉了，果然还是先进的科技管用，也让我安心不少，剩下的就是要多上几次药，然后就是消掉伤疤粉饰太平了，只是失忆的事情麻烦，实在不行也就只有照杨静说的对他进行再教育了。
　　在深山里面的一夜还真是考验我的胆量，回头想想我还是怕寂寞的。深深的呼吸了晨间清新的空气，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来活动一下，整理好东西，等着尹禄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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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昨天中午休息的地方，我有些发怔，眼前一堆猎物还是昨天那样散落着，几只小鸟在头顶唧唧喳喳的，看着尹禄很高兴，先是追问不停，后来又闹着要爬上树去捉，我好说歹说的劝住，头却是一阵阵的疼。
　　物是人非！
　　昨天我们三人还曾高高兴兴的笑闹，这会儿就只是一个小娃儿般的尹禄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说个不停了，我叹口气，望着他已经是颇似成人的身材和清秀的脸庞，一时间又是有些失神，刚才找到水源把他脸上身上都清理干净，让他露出了原本俊逸清秀的模样。因为杨静说面具戴久了会不好取，尹禄自己也不愿意带了，喜欢乱抓，也只有收了起来。现在乍一看他还有些觉得像陌生人，不过看着他脸上都是毫无心机的可爱笑容，和昨天那个会唱歌念诗调笑的书生样子感觉还真是差了很远。不知不觉间我又叹出一口气来，没奈何招呼他过来坐下休息吃东西。
　　还好他没有如我最害怕的那样变成十足的傻瓜，早上醒来的时候也乖乖的听话，很快就学会叫我姐姐了，对我也甚是亲昵依恋的模样，我却是暗自庆幸他毕竟还是聪明的。一上午下来和我念念叨叨的，他说话也利索了，感觉一下就长大不少的样子，很多东西一经我提点立刻就反应了一些回来，刚才我随意教他念了三字经的前几句，他居然就顺顺当当的自己全部背完了，末了看着我吃惊的样子，自己还很诧异的问我他为什么会背这个，弄得我只好又跟他解释是因为他受伤忘记了以前的事情，现在无意中想起来了而已，看着他半懂不懂的样子，我也只有叹气而已。
　　有些郁闷的发现已经是弹尽粮绝，只好拿出两颗杨静给我的小丸子，给了一颗尹禄吃。
　　他有些好奇的吞下去，说好吃，吵着还要，我连哄带吓一番，倒把他惹得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心也不由得软了，毕竟还是小孩子的心智，只好答应以后再给他吃就是了。
　　吃完东西，又帮尹禄上了一回药，伤口已经完全收口了，估计开始长新肉了，要不那小子不会总是手痒去摸摸碰碰的，想起着杨静说的这药性有些霸道，伤者要多休息，正想哄着他睡一会，尹禄却撅起嘴了，“姐姐不喜欢我……”
　　我一怔，这是怎么说的？看着他那样子又是好笑，柔声问道，“又怎么了啊？这会儿好好睡一会儿，等下我们要走一段路的……”
　　他还是不依，“我的伤口还是不舒服，姐姐帮我吹吹……”拖长了声音叫我，又泛起些泪花来，原来是在撒娇。
　　我这才会过来，早上上药的时候看着他还是痛的样子，就哄他说吹吹就不痛了，末了觉得他实在是可爱，使出哄小孩的十八般武艺，好好哄了哄他，一直说很喜欢他，末了还亲过他的额头一下，敢情这小子还惦记着。
　　想到上午他的样子，我不由得笑起来，“好好好，姐姐喜欢你，姐姐给你吹吹……”说罢在他的伤口上吹气，不过想着也是好笑，这小子还真会撒娇，伤口已经收口了，应该是不会痛了，约莫着刚才吓了他的不高兴，这会儿就是要我哄他罢了。
　　不留神间忽然觉得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在我脸上碰了一下，我一惊，急忙伸手去摸，却听到尹禄很高兴的说道，“我也喜欢姐姐哦！”这下才会过神来，原来是尹禄凑过来学着我的样子也亲了我一下。摸着脸，看着他无邪的笑容，虽然明白他只是像小孩子一样表达感情罢了，但他终究不是真的五六岁的小孩子，我心里想着不自在，当下脸还是有些红了。
　　让他在一边歇着，我自己去扯树藤什么的打算想办法把这些猎物拖回去，夏日炎炎，再放下去就全都要坏了，拿回村子去应该还有点用。一边忙一边想着以后的生活该何以为继。看着尹禄又睡着了，犹豫了半天，想着是不是还要用现代的方式继续教育他，却始终是一团乱麻般的，真是头大！
　　忙活了一通，把能带走的猎物勉强绑了起来，叫醒尹禄准备下山去。
　　下山来又要再一次面对我的痛脚，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才凭着记忆确定了方向，一边担心迷路一面鼓起勇气继续走，这半下午的日头晒得人头痛，尹禄自己也不愿走了，只好一路走一路找阴凉地方休息。
　　快傍晚了才到村子里，先硬是逼着尹禄重新带好面具，这才笑着和村人打过招呼，才知道那伙人居然又来找过人，而村人见我们一夜未归，还以为我们已经走了，倒也没出什么事情。不过这样三番两次的下来，村人看我们的眼光就有些怪异，加上尹禄受伤的事情也瞒不了，我不得不开始思考在这个村子待下去的可能性了。把东西交给住家的婶子，勉强吃了饭，期间他们不停的打听我们的来历什么的，似乎很不放心的模样，我也只有用哄尹禄吃饭含糊过去，却也明白只怕这里是要待不下去了。
　　晚饭后我又带着尹禄来到我们上次说话的地方，想看看能不能帮他想起些什么来。他却径直跑去玩水，看着他的样子，我心知离开只是早晚的事情，看着他又要抓面具下来，我只有下了决心。
　　第二日起来，我告诉主人打算要离开，看着他们松一口气的表情，我装作没有看见，只是问清了如何往泰州和扬州去，又去好好的问清楚了分辨方向的方法。本打算狠狠心用我的金锁换些吃食衣服什么的，可他们却都是不肯要，最后是两家好心的婆婆送了两件衣服给尹禄，说是她们死去的老头子的，又给了几个饼子。她说也想着帮我们，可她自己也过得困难，也就是表表心意，末了却劝慰我说庄户人家的只求平安，不知道我们是哪里来的，最近又总有些凶神恶煞的人来乱找，看着总是害怕，也不敢要我这个金锁，只劝着我多注意，也要放宽心些，我心里也有些感动，听着她们的嘱咐，只能多说谢谢。
　　近午时分，带着村人友情提供的几件衣服和几个饼子，拎着一个装满水的瓦罐，和尹禄一起在一群小孩和几位婆婆婶子的目送下离开了这个临时的栖身之地，踏上前往泰州城的路程。走出村子不远，我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下，绿树掩映之下，已经见不到人影，这个山明水秀的小村子也将成为我的记忆了。
　　我的初步打算是先到一个大一点的城市，看能不能生活下去。实在不行用我的金锁换点银子，然后想办法看是去江宁还是京城。估计肯定有人要找尹禄，那群人绑他是为了去江宁换人，到时候打探一下说不定会有消息，但是我也很犹豫，早知道当初应该问清楚一点，尹禄现在这个样子到了江宁恐怕也不知道该找什么人。若是直接去京城可能方便一点，我还能在康熙这头想想办法，可是此地离京城千里之遥，我们现在又没有一技之长可以谋生，只怕到不了京城就要挂了。无论怎样都是麻烦的，杨静留给我的东西也只有那么多，当初我的确是想着拐点值钱的东西，可惜他们的东西都是不能随意在这个时间露眼，杨静就是想帮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越想越悲，昨天晚上说的豪言壮语也不想了，现在的我还真有些希望死了算了，说不定再投胎就回去了的。可要看看尹禄，我也只能丢了那个念头，他现在比我还惨，好歹丢下他不管自己升天是绝对不行的。思前想后也还是矛盾，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鼓起勇气，牵着尹禄的手，我们一步步走向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