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枫芝

12、怜惜

　　顺治十七年夏至日戌时初，我再次降落在这古代的皇宫。
　　白天闲下来，我看了关于康熙的一点记载，发现现实与我从前所知的实在有偏差，实在无法将那个可爱的孩子和历史上记载的康熙皇帝联系起来，怜爱之心倒是开始泛滥，决定这些天没事就去看看他。
　　杨静说定位仪已经确定下来每次降落的时间都是那一年的夏至日，只要我的行为不是太过分，以后回古代他就忙他的不再管我了，到时间我自己就会被控制器带回去。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总觉得他有些事情没有说明白，每次我来之前要带什么东西他却是一定要管的，却也不想多想了，把握机会好好进行我的古代之旅才是正经。
　　依仗着隐身衣，我顺利的来到上次见面的地方，屋子里还是有烛火。我倒是不好明目张胆的就这么推门进去，就在外勉强张望着里面的情况。
　　只见书桌上点起蜡烛，玄烨坐在灯下正拿着一本书，上次见过的孙嬷嬷在一旁照看着，正在和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说话。说话间，她们就朝着门口过来了，我暗叫一声好运。
　　“今儿麻烦苏嘛喇姑姑了，不早了，您这也早点歇着吧，三阿哥，您就不出来了……”孙嬷嬷送了出来。
　　感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嘛喇姑啊，我赶紧凑上前看看清楚。一看之下却有些诧异，只见那位宫女面目清秀，说话间嘴角也带着点笑意，神情中确实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和蔼的感觉，细细一看，眼角眉梢却都有细细的皱纹，原来苏嘛喇姑已经是一位中年妇人了啊！该死，电视剧康熙帝国怎么说的，改的真是没谱了！
　　“苏嘛喇姑姑，明儿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您……”小玄烨说话了，唉，一年没见，这小子长高了一点，眉眼之间也多了几分沉稳的气质。
　　“三阿哥，那就明天再说吧！今天你早些歇着，明天要早起上上书房，奴婢这就给太皇太后回话去了。”苏嘛喇姑的声音听着倒还是非常悦耳，沉沉静静的，自有一番韵味。
　　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我轻轻的闪进屋里，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不让孙嬷嬷知晓了。
　　有了，碰碰运气看，我蘸着茶杯里的水飞快地在书桌上写下一个“静”字。
　　这时，孙嬷嬷和玄烨送过苏嘛喇姑，转进屋子里，孙嬷嬷径直去里屋收拾床榻准备让玄烨就寝，玄烨则是拿了书坐回书桌，看见桌上的水渍，不由得一呆，又是细细一看，轻轻地“咦”了一声。随即转头四顾，脸上清楚的有着喜悦和期盼的意思。
　　孙嬷嬷走过来，看见水渍，不由得笑道，“三阿哥怎么好玩这个了，今儿不早了，写字明天再说吧，瞧这桌子……”说话间，她便伸手欲收拾桌子。
　　玄烨正欲伸手拦住，我急忙凑手过去轻轻握住他的右手，摇晃了两下。他一下攥紧了，蓦的扬起头，笑道，“嬷嬷，这儿收拾好了，你也歇着去吧……今儿我一个人歇着就好了。”
　　少时，一切打点妥当，玄烨安安静静地躺下，孙嬷嬷在他的坚持下去了另一间屋子，我静静的在一旁当隐形人。
　　“吱呀…”孙嬷嬷带上门，屋里恢复宁静。
　　“静姐姐……”黑暗中，小玄烨轻轻的出声。
　　“嘘！姐姐在这儿。”我笑着压低声音回话。
　　他一下坐起来，“静姐姐，我看不见你，你快出来啊！”
　　我心下暗思，“没想到隔了一年，他倒还记得这么清楚，也为难他这么一个小孩子…”思忖间，我也揭开隐身衣，笑着再次握住他的手，“姐姐在这……”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多天，差点以为姐姐不来了，不过我知道姐姐不会骗我的，果然还是让我等到了。静姐姐，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哦！”
　　我心下微微的一酸，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的记挂我，倒让我觉得很有些惭愧，似乎我自始至终都是一种冒险好玩的心态，却惹得他如此认真了。思及他生在皇家，自幼离开父母远居宫外，顺治又是只宠董鄂妃，对他不甚关注，想来他的童年也是有些凄清，无论怎样他终究也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罢了。我不由得宽慰他道，“真是对不起了，让你等这么些时候，不过以后就不用这样了……”
　　“真的，是不是静姐姐以后都会留下来，那样我就不用等了，天天都能见到静姐姐！”他忽然插话进来，即使是在黑夜，我似乎仍能看到他眼里闪耀的光芒。
　　我轻轻拧拧他的鼻子，口气里也带了三分娇哄的意思，“那样不行的，静姐姐说过了，只能一年来见你一次，不过以后我都会在夏至这一天晚上来，其他的日子你就不要等着了，当心熬坏了身子，这样姐姐会心疼了！”
　　回答我的只是沉默。我有些奇怪，他怎么了？

　　一片静默中，我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玄烨，你怎么了，怎么不跟姐姐说话啊……”过了一会儿，我才有些迟疑的问他。
　　“我没怎么，姐姐想我说什么？”很平静的声音。
　　我有点傻了，还是勉强找个话题，“就说说这一年有些什么事情啊，对了，你就说说你喜欢的事情，或者你不开心不懂的事情，什么都可以说给我听，一边听一边吃东西好不好，这样最开心了！”
　　“嗯，那等下姐姐也说些事情给我听好不好？”
　　小型交易达成，我们开始了一场茶话会。夜阑人静，
　　我听着玄烨的一些讲述，大大小小，多是一些小孩子平日里的生活琐事，中间倒是提到父母亲，说到他向父亲表明“愿效法父皇”的志向，一些和哥哥福全一起读书的趣事，当然也有些抱怨每日里读书学习烦心的规矩和事情，提得更多的是祖母的慈爱和教诲，以及苏嘛喇姑和孙嬷嬷的关爱，但是有时又会提到宫里一些留言和那位大名鼎鼎的董鄂妃，以一个孩子的眼界，他有些事情还半懂不懂，可是对有些事情却是出奇的明白，世态炎凉，皇宫里面尤其如此，玄烨的记性极好，很多事情已然入了心里去了，怕是一生都忘不掉了。我一面听，一面想，心下却只是叹息，看到他不开心，不免心疼，也要劝慰两句，却也明白，眼下这许多事情比起将来他要经历的那些大风大浪实在是不值一提，却会是他最真的回忆，算算日子，明年此时，他已然登基为帝，他可以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快乐生活的日子也不多了。而我，虽然可以看到这一切，却是不能多做什么，毕竟我无法领会这种生活，也无法预知说出一些话会有怎样的后果，而且终究我也无法改变历史，就如杨静所说，我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有了这样的认知，再多的想法我也无法多说，只是越发地怜惜起眼前这个时而开朗时而又有些黯然的小孩子，这种感觉和以前喜欢过的小孩子的感觉都不一样，或许，就是因为我已经先看到了他的一生的缘故吧，现在我无法把他当作记忆中历史课本上的那个康熙皇帝来看，现在我只觉得他就是我的一个弟弟，很让人喜欢，很让人怜惜的小孩……或者我应该试着让他了解更多……
　　不知不觉中，玄烨已经停下来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让我抱着，眼睛却只是看着我，我怔了一下，发现自己失神了，不由得有些歉意，低下头对他笑笑，柔声问道，“怎么不说了？”
　　“不想说了，我想听听姐姐说话，有姐姐陪着怎样都好，我觉得心里头很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想想了，就这样，我觉得很舒服……”
　　“怎么会这样想啊，你还真是喜欢姐姐呀，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我哑然失笑，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是真的，我就是觉得静姐姐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看我的时候我觉得很温暖，有时候额娘和皇祖母看我的时候我也会觉得，我知道你们都很疼我，但是姐姐又不一样，可是我又说不上来……”
　　我有些感动的看着他，“说不上来就算了，你知道就行了。”看看时间觉得有些晚了，看着他似乎也有些倦意，也难为他今天说了这么一大篇话。
　　我轻拍他的脊背，问道，“玄烨，想睡了么，先躺下吧！”
　　“不……”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我赶忙安慰道，“有些晚了，明天你还要读书不是么？再说，姐姐差不多到时间要走了啊！你先睡好不好？”
　　“这样就走了吗？又要到明年，明年你一定会来，对不对？”
　　“当然当然，明年夏至，对了，到时你把身边人支开些，我不想被别人发现的，好不好？”
　　“不要紧，我身边一般就是孙嬷嬷在，很好办的。不用担心啊！”
　　我心里暗笑，明年此时你就是皇帝了，我可不想在乾清宫上演一出闹鬼记或是皇宫里面抓刺客的戏码，当然现下不能明说，我只是笑笑，轻轻的勾勾他的手指头，要他记下就是了。
　　“那你还像上次那样等我睡着再走好不好？要不，和我说说话，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的。”正待扶着他躺好，他又发话了。
　　“好好…”我满口的答应，看着他躺下，用手抚着他的额头，柔声道，“快睡了，姐姐待会还悄悄的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望向我，抿嘴一笑，点点头。
　　我用一种从不曾有过的心情面对他，用低低的歌声催他入眠。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一遍又一遍的哼着这首我很喜欢的歌，想着未来的许多事情，我不由得有些茫然了，我现在这样介入他的生活，是对或是错？
　　床上的玄烨很快闭上眼睛，呼吸也慢慢沉静。
　　我将他的被子盖好，低下头看着头，轻轻的叹一口气，才对他喃喃道，“玄烨，你还是一个很乖很好的孩子，将来你会有很美好的人生，你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君王，你即将成为康熙皇帝，虽然现在有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我也不能多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未来的日子让自己跟快乐一些，但愿你会……”
　　我蓦然停下来，手腕上的控制器开始发热，杨静没有过来，我到也不怕，仔细收拾一下，就只是坐下等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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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闹肠胃炎住院去了，一直没能写出什么东西来，今天先贴一章吧
　　PS：文中所用的歌《虫儿飞》是电影《风云》中的插曲，作词者是林夕，呵呵，个人非常喜欢这音乐，就拿来用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