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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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二静静地看着周小燕“咕嘟”一声吞下了最后一口酒，恋恋不舍地，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在舔着酒杯。
仿佛漏掉一滴酒就会抱憾终身。
她终于确信了杯子里不会有除了口水之外的任何液体，舔了舔唇，道：“走吧。”
程二微笑道：“这就和我回总坛？”
“好像是的。”周小燕揉了揉揉鼻子，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道：“这里不仅香得让人想睡，而且也已经没有酒喝了。”
“那自然好。”
程二淡淡道，回首看一眼挂在墙上不断扭动的单郭：“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周小燕也回头看单郭一眼，皱眉道：“就挂这儿吧。”
程二道：“但这里很快就会没有了。”
周小燕偏偏脑袋看他，道：“你想烧了屋子么？”
程二微笑，道：“那是自然，这里既然这么香，除了你之外想必也会有别人能闻出来的。而我偏偏是个见不得天日的人物。”
“我没意见。不过…..”周小燕一耸肩，望向程二道：“要是你再不说出真实的目的，我恐怕会在喝光了所有酒之后一溜了之。”
程二依然微笑着，柔声道：“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一个好妻子是不应该在洞房花烛前半途溜掉的。”
周小燕叹一口气，道：“好像的确不应该。”他居然就不再说什么，摇摇晃晃从床上站起来，说不清是跳还是笨拙地栽到了地上，扶着墙很不容易地站起来。
“好了，走吧。”他强压下因为冲击涌上喉头的腥甜，努力站直，淡淡道。
程二看着他很辛苦的做着这些动作，明明任谁也能看出有什么不对了，但他居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向周小燕伸出左手。
周小燕扶着墙踉踉跄跄走过来拽住他袖子，正要随他出门，走到门前忽然一躬身猛烈地咳嗽起来，只觉五脏六腑刀割一般疼痛，咬紧嘴唇仍是压不下喉头蠢蠢欲出的腥甜。
程二扶起他，用袖子给他擦了擦口角溢出的血，柔声道：“你可有什么不适么？”
明知故问！周小燕心里暗骂一句，却不敢开口，生怕一松懈血就会喷涌而出，于是摇摇头，挣扎着站起随程二走了。
程二微笑着，不再过问，扶着他慢慢地走出去。
这般缓了一会，待得气血翻涌的不是那么厉害了，周小燕方喃喃道：“妻子固然不应该在婚前跑路，但如果丈夫要先给她下毒的话，那么纵使跑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声音很虚弱，而且很轻，但正正好能让扶着他的程二听的很清楚。
程二也不恼，反而笑道：“娶了这么一个好老婆，我还会让你溜掉么？”
周小燕苦笑。只因他发现内脏又在一阵阵的抽疼，莫说要从程二身边逃走，便是让他独自走几步都困难的紧。
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若不是我贪杯，明知有异还是不能不喝，只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罢缓了一口气，续道：“我只是奇怪你从哪找来的毒，我喝了一整杯竟还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的。”程二笑了笑，道：“找不出只是因为那酒根本没毒。”
周小燕怔住。
程二笑道：“若是在天下无双的雪泠里下毒，岂不是太煞风景了么。”
周小燕喃喃道：“好在你还不是个太无趣的人．．．”一句话未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挣扎着边咳边道：“咳咳，这毒，是在你血里？”
程二微笑，道：“好象是的。”
周小燕咳嗽已止，苦笑道：“我是不是该庆幸我至少还在临死前喝着了传说中的雪泠？”
程二道：“你不会死的。”
周小燕看他一眼，笑道：“你终于肯说出你的目的了么。”
程二微笑道：“这岂能算目的？至多不过是与你合作罢了。”
周小燕叹气，道：“你可听说过有强迫别人合作的么？”
“我强迫你了么？”程二居然还在微笑，柔声道：“我既没有绑架你，也没有硬要你取我的血，就连那杯酒也是你自愿喝下去的，如果这也算强迫的话，还请说说什么才算有礼？”
周小燕只能继续苦笑。
程二淡淡道：“更何况妻子帮丈夫做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你又已经喝了那么多酒，享也享受够了。若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该有什么怨言的。”
他没给周小燕说话的机会，又道：“况且我一没要你拼命，二没要你涉险，我只不过想让替我去找一个人而已。”
周小燕目光闪动，道：“程一？”
程二微笑道：“除了你，还有谁能随时找到他？还有谁能随意带他出来？”
周小燕道：“好像的确只有我行。”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程二一会，忽然道：“我可以带他来，但若想留住他却还得做一些准备。”
“请说。”
“听说为抵制叛乱，皇上他要以最美貌的玉凤公主做筹码招贤纳士，并定在九月十五于西湖比武招亲。”
“确有此事，但并非听传，而是真事。”
周小燕微微一笑，道：“那么还请程二公子在九月初十前悄悄将公主请到此间，务必以礼相待，也务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些。”
“若要请客，又怎会不悄悄进行？”程二笑道：“请的若是公主这样的客人，我自当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便是让人不小心撞见也会让他永远开不了口的。”
永远开不了口的只有哑巴和死人，但只有后者才能永保秘密。
周小燕道：“那敢情好。除此之外，却还有一事要相劳公子。还请公子九月十五那天亲临西湖，行装尽量夸张些，行程里也尽量高调些，总之让知道此事的人越多越好。”
程二微笑道：“自当不辱使命。”
周小燕叹了口气，道：“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他咳嗽几声，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有时候就算你不想惹麻烦，麻烦还是会惹上你的。”
程二道：“尤其是在你有一个麻烦很多的朋友的时候。”
周小燕瞪他一眼，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对程一打什么坏主意，若要比诡计，他输给你固是必然；但若要比武功，你只怕还差他太远。”
程二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忽而淡淡道：“我若说我只是想请他喝一杯酒，你信么？”
周小燕怔住，随即冷笑道：“又是用你的血调成的酒么？”
程二淡淡道：“没用的，他根本不喝酒。”
阳光层层叠叠泼洒下来，竟是秋日难得的温暖。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点铺子固然已忙的热火朝天，街上却更是热闹非凡。荆钗布衣，袅袅婷婷的待嫁少女，淡扫蛾眉，不染脂粉的新嫁少妇，站在满街嘈杂热闹的背景下，或以袖掩嘴微微地笑，或轻言软语温柔地还价，虽朴素却别有一番淡然的美。
周小燕卸去了女装，正趴在个早点铺子的木板桌上喝豆浆。--边喝豆浆，边吃油条。
豆浆热气腾腾的，刚出炉就加了两大勺的白糖，甜津津的甚是有味。油条也是刚下锅，刚炸出来的，不仅很热，而且很脆，很香。
周小燕小口小口地咬着油条，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看上去比喝酒时不知道要矜持了多少。只因为任何一点稍大的动作都会加剧内脏的疼痛，现在虽然已不至于时时咳血，但心脾仍是灼灼的撕裂般的痛。
程二已经回总坛了，没有掩饰，是很正常很淡然地走回去的。他说，既然要做的夸张些，何不从现在开始？
他走之前只留给了周小燕一颗药丸和一些钱，药丸能止咳，还能救命，钱却能让他吃饱饱的早饭。
豆浆很多，有满满一大碗，但只要慢慢去喝总是会喝完的。
周小燕已经舔掉了碗底最后的豆渣子，咽下了油条两头上最老最难啃的两块，胡乱用袖子擦了擦嘴，在桌子上留下块程二给的碎银，慢吞吞站起来走出了铺子。
多好的阳光啊……
他眯起眼，淡金色的光辉在睫毛间凝聚成暖融融的一团。如果不是程二，现在该是宿醉后又一个头痛欲裂的早晨才对，但现在他却觉得比起胸腹间汹涌的剧痛，他的头似乎还要更疼一些。
找出一个计划，把程一引出来，留住他。
他对程二是这样说的没错，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要简单还多，但他却又必须要在保证计划进行的同时还要保证程一的安全。
--若论武功，能胜过程一的绝无仅有，但若要和程二拼智谋拼诡计，程一是绝对不行的。
他扶着额头，觉得又有点晕乎乎的了。天知道要在程二眼皮子底下救人有多麻烦，尤其是在周小燕自己还安危不保的时候。
头疼，就不想了吧。
反正，离九月十五不是还远得很么。
周小燕看得很开。反正，就算程二不给他下毒他也是不能坐视不管的，活下去固然很重要，但若是没有了朋友，活得再长也是毫无意义的。
他简直不能想象程二是怎样在生活。
没有朋友和感情的世界，充斥着冷漠与背叛的世界，虚假的温柔的微笑后，隐藏的会是怎样的孤独，怎样的寂寞。
无法想象。
喉头又隐隐地有腥甜在涌动，周小燕现在只想喝酒，喝很多的酒，直喝到酩酊大醉。
喝醉的人不会想很多事，喝醉的人会很开心，会忘掉许多东西。
至于酒醒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