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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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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那样。”
“你肯定?”一声冷笑。
“我相信他。”
“但那是我亲眼所见。”又一声冷笑。“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他还是我自己的眼睛?”
“你可以相信你的眼睛。但我选择相信他。”
——周小燕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这么一段对话。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程一和“小燕子”。
再然后他才发觉自己仍然活着。
“小燕子!”
他大叫一声跳起来,朝黑暗里隐约的绿色扑过去,但忽然磕绊了一下,几乎把对方也撞倒在地。
那人似乎略皱着眉,将他拽起来便将目光偏向别处。周小燕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但没有说话。
有别于那一瞬间的夺目的光亮,周围现在黑糊糊的,只能隐约望见人的轮廓,而完全不知道四周是些什么。
他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在程一的屋子里。
“你……”
周小燕睨了小燕子一眼,似是觉得他不大对劲,于是轻咳两声,道:“是什么风把陈大公子吹到这儿来了?”
“……”对方只是冷冷地看过来,忽而冷笑两声便转向了另一边。
周小燕又看他一眼,便转向程一,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是个涵盖了很多问题的问题,比如那不该消失的银光怎么会忽然消失,比如原本不该出现的程一又为什么忽然出现了。
再比如,那个平日里嘻嘻哈哈,洒脱不羁,赌输了连妓女都可以去扮的小燕子什么时候也会对人冷笑了?
而且像是和他积怨颇深的样子。
“你真不知道?”
即使是在不可测的黑暗中,程一的语气依旧淡定的不可思议。
“我要知道那才是见鬼了。”
“这的确很像闹鬼。”程一淡淡道,“我进屋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明明是傍晚,却黑得像午夜,而且这绝不是我的屋子。”
周小燕道:“你也不知道这是在哪?”
程一道:“用你的话。知道才是见鬼了。”
周小燕苦笑:“你请继续。”
程一道:“你走了以后我去屋外站了会儿,进屋子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那时候天还不应该这么黑,但这里和现在没有什么不同。”
周小燕讶然道:“你一直在这里?”
程一淡淡道:“大概待了有两个时辰。”
“一直是这样?”
“一直是。”
“你一个人?”
“我只是站着而已。”语气并未改变,“这里很大,我无法找到尽头,也不知道是否有通风处。为了节省空气,我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直到听到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周小燕重复了一次,仿佛想到了些什么:“那么,你赶过去了?”
他淡淡应道:“不能说是过去,而是刚起步就看到了你们。”
刚刚起步,就看到了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人。
看到了刚刚还在很远的地方发出叫喊的人。
在一片不该出现的黑暗中遇到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这黑暗还如此安静,这事还如此诡异。
而在这之前他已在死寂中静立了两个时辰。
他的声音居然还这般的波澜不兴,居然还是像是事不关己般淡淡道来:“我刚刚动身,尚未落下步伐,就看到了你,还有他。”
周小雅忍不住道:“你没有看到什么银光一样的东西么?”
程一沉默了一会,道:“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刚刚走出一步,就看到了我们?”
“我知道这很古怪。”他道,“我记得你之前是叫了一声‘小燕子’?”
周小燕点头:“是这样没错。”
“我遇到你们的时候,你是趴在他的身上。”
周小雅再点头:“这也没错。那时候我刚来得及扑住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程一没有寻根究底,只是淡淡道:“那么真相就只是这样了。”
所谓真相,便是那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后,唯一的那个可能。即使它再荒诞,它也是真相。
周小燕慢慢合起了眼睛,让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从脑海里重走一遍。所有的一切都太古怪了,亦且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从简单的暗杀到程二的请求,或说胁迫,再到他的骷髅的丢失和玉凤公主的失踪,最后是门板上的罗,陈雁的古怪举动和程一的诡异经历。而贯穿这一切的,唯有那忽隐忽现的银光。
很显然那光亮暂时是不会出现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又朝陈雁扑过去,大声叫道:“还我头来!”
“你干什么?”陈雁向后缩了缩,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周小燕对他摊开手,道:“我的头。”
他一时没有说话,仿佛在看着周小燕,忽而嗤笑出声,戏谑地道:“你的头?那么谁来还我的头?”
周小燕一本正经道:“鬼知道谁拿走了你的头,你的头反正也不在我这,你跟我要怎么能要得到?”
“不在你这?”他好像听到什么极好笑的话,“那我问你,头是什么?”
“头当然就是头。不过也有人说它是个球。”周小燕道,“但是好像很多人拿它当宝,藏着掖着地宠着。”
“你知不知道头就是命?”如果连命都不宠的话,还有什么才能被叫做宝贝?
“好像知道一点点。”周小燕依然一本正经地道,“听说这种东西很重要,有的时候几千几万个人的这东西才能换回一个人的头。”
“那么,你还不承认你拿走了我的头?”陈雁有些阴忱地道,“如果一个人把自己堂里上至古稀老人,下至足月婴儿的所有活口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个人算不算丢了他的头?”
周小燕微微一惊,道:“你的意思是,我冒充你去做了那些事?”
“你还装什么无辜?”陈雁冷笑道,“你周大少哪天想杀人了,随便找个地儿都能杀得尽兴,有必要特意装成我的样子去寻开心?”
周小燕苦笑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雁似乎睨了他一眼,依然冷冷道:“简略的说,就是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摸一样的人,拿着你那个宝贝骷髅,把主舵里的人一掌一个全部拍死了。”
周小燕插口道:“就这样你就觉得是我?”
“当然不…”陈雁语气又转阴沉,“那个人使着堂里只有我会的掌法,用着江湖上只有我用的轻功,戴着一张精妙的连我父母都没认出来的人皮面具。”
“你…父母……?”
“父亲过来拦我,被一掌重重拍在心口上,鲜血狂喷,当场倒了下去。母亲不顾别人的劝阻,拼命抢过来扶他,又被一掌击中,撞在墙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得满场都能听到。她的身体顺着墙缓缓地滑下去,跌落到父亲旁边,软的像是一团棉絮。没有给人半点反映的时间,紧接着便是无尽的屠戮,鲜血飞溅,肢肉横飞,手掌拍在肌肤上的闷响,和未喊出就噎在喉咙口的惨叫,就在耳边响着。”
陈雁冷冷的,一字一字极清晰地叙述着,“而我那时就在屏风后面,听得到一切,看得到一切。但却一动也不能动,什么也做不了。”
“你是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说你拿了我的头?”
“我有理由,当然有理由。”
隔着重重的黑暗,他阴沉而悲伤的眼神仿佛潮水,淹没一切。他的语声,却透着深深的悲哀:“因为,我亲眼看着进到我房里,在我毫无防备时点了我穴道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