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To go or not to go（下） ...
-
夏海蓝同学这段时间心里是别扭极了，一面想着严子衿前女友的婚礼关她什么事情啊，一面又好奇的要死，这个让Alice如此维护的Jessica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又不好意思跑去当面问严子衿，以前总觉得向现任男友逼问他前女友的事情是很没品的行为，现在可好了，问吧，承认自己没品，不问吧，这心上像是被猫爪儿挠过似的难受。
开学后的某天下午，夏海蓝没课，学习了一两个小时，被严子衿逼着拉着在校园里散步。桥邸一月末的天，太冷了，夏海蓝缩着脖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慢吞吞的跟在严子衿身边，再看看周围，这大冷天儿的，除了谈恋爱的，一个个都脚步飞快的往室内赶。哎，英国的冬天太难熬了，可是，他们为什么非得在这么冷的天散步啊。
严子衿微转了身子，等她晃过来，一把拉过她，握紧了她的手一起塞入自己大衣的口袋里，笑着问：“夏海蓝小朋友，来，跟我说说，你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夏海蓝探出头来，抖了抖，叹口气，老老实实的：“冷。”
严子衿笑起来，仰起脸故意在空气中呼出团团白气，是够冷的，他拉她一把，笑道：“冷呀？跟我走。”
天空飘起小雨，夹了细细的雪粒，夏海蓝被拖着手，进了路边不起眼的一家小店。冰冰冷的冬天里，两个人窝在暖烘烘的土耳其Kebab店里，隔着一面玻璃窗，看着土耳其店主往口袋似的阿拉伯面包里，放入烤肉条，蔬菜沙拉，烧烤酱。
很多年前，严子衿也曾经觉得，恋爱就是要轰轰烈烈，浪漫而有情调。可现在，夏海蓝这么坐在他对面，旁若无人的大啃特啃手里的Kabab，沾了一嘴的酱汁也浑然不觉。他凝视着她，他遇过很多女孩，从没见过她这样在他面前不计自己形象的。严子衿弯了嘴角，拿起纸巾，趁她停顿的空档伸手过去，悄悄的为她擦嘴角。不出意料的，看着她的眉头胡乱皱起的，他突然想，就这样，为她做这样那样的小事，微笑的看她耍她那些小脾气……
他想得出了神，直到夏海蓝叫他：“喂喂喂，想什么呢？笑那么傻。”
严子衿笑而不答，只问：“吃完了？”伸手捞了她的围巾，认真替她她围好，歪着头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还挺满意，心情很好，转身与店员告别。
走到外面，雨已停了，云雾散开处，有阳光细细的洒下来。两个人手牵着手往校园走，迎面走来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丈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拖着小小的购物车，妻子亦拄着拐杖，一双人走得缓慢持久又颤颤巍巍，脸上却都带着浅浅的幸福的微笑，时又转头的交谈，时又相视而笑。老太太偶然抬头，看到严子衿和夏海蓝望着他们，微笑着打招呼：“How do you do？” 老头也转过头来，朝他们点头致意。
夏海蓝两步一回头，感慨：“老来伴，可真幸福。”
严子衿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笑道：“其实看在他们眼里，我们也一样。不过，要像他们，走过人生，走过岁月，到几番风雨散尽时还能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这样，我也想试一试。”
夏海蓝脸一红，心有戚戚，手上晃了晃，口是心非的咕哝：“说什么呢。”其实她是最羡慕这样的老人，每每看到都要注目良久，眼巴巴的想，等她七八十岁时，若也能有这样的美好，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在英国，这样的场景尤其多，她看到时，心里就会觉得很幸福。但想归想，一向埋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忽然被另一个人这样说出来，这个人还是她的身边人，仿佛被人看穿了心事，反倒不愿意承认了。
严子衿略低了头看到她的表情，小丫头的心思一目了然，他也好心的不去点穿她。
夏海蓝抿了抿嘴唇，又清了清喉咙，偷眼瞧了瞧身边的人，欲言又止，想想还是觉得面子比较重要，不要说了，低头走路。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段，严子衿忽然停下来，抚平她额角翘起的发，手指轻轻掐了她的下巴抬起来，眼睛对着眼睛：“夏海蓝。”
她有些发愣，不知他想干嘛，喉咙里憋了声音出来：“嗯？”
他放开手，抚了抚她下巴上他刚才掐着的地方，眨眨眼睛：“想说什么？说吧。”
夏海蓝一咬牙，不输房子不输地的，问问有啥：“你什么时候去剑桥啊？”
严子衿心里要笑死了，明明是很想知道的样子，却非要装得若无其事，这孩子可真有趣。她那么不直接，他也乐得顺着她：“大概三四月份。”
她低头“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围巾的一端从肩头滑落。
他拾起围巾，又在她脖子上绕了半圈，严严实实的塞好，哄骗似的低声说：“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夏海蓝窘得脸都红了，低着脑袋摇了摇头，已没了上次的底气：“不好。。。”
“你不想去？”严子衿轻声问。
她又摇摇头，过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认真的说：“严子衿，我没有不想去，我很想去，特别想去，我想去剑桥，我还想去看看你的前女友。只是我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可以这样理所当然的做回朋友？为什么你可以很坦然的带着你现在的女朋友去参加你前女友的婚礼？”
严子衿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也不答话，眼里尽是笑意。
夏海蓝被他瞧的心虚，眨了眨眼睛问：“我是不是太八卦了？”
严子衿笑出来，手指来回摩挲她的脸颊，说：“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想这些。我和Jessica，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单身久了，朋友之间玩笑多了，也互相觉得还不错，顺其自然就在一起了。说好了，和则来，不和则散。就算散了，还是朋友。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她对我……竟然是由来已久了。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一定不会那么做。”
夏海蓝是感情生活简单的孩子，哪里能想到很复杂。严子衿这么一说，只觉得他对待感情这件事情太不认真，心里生气，也不想听下去了，硬邦邦的说：“你没必要向我解释这些。”甩了他的手自顾自就往前走。
严子衿莫名其妙，刚才还好好的，这丫头，风都没有，雨就先下来了。他大踏步的追上她，抓住她甩起的手腕。夏海蓝挣了两下没挣开，放弃，但就是不理他。严子衿更摸不着头脑了，拖了她到身边，正要说话，却见她对着正前方，忽然扬起嘴角，一张脸笑得不知道有多灿烂。他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严子衿还没来得及完全看清楚，她已清脆的喊出那个名字：“肖孟阳。”别提多开心。
来人抬起原本低垂的眼睑，听到声音亦微笑起来，眼神却先触及二人交握的手，瞬间的怔忡后，他迅速的反应：“嗨，这么冷还散步啊？你们俩可真有情调。”
夏海蓝脸皮薄，在肖孟阳面前更是，不知道要答什么好，恨不得面前有个地缝立刻让她钻进去，手上又暗暗使了劲儿，还是无果。
严子衿再好的脾气这时也有些克制不住，用了力死死握住夏海蓝的手腕，不让她动弹一点，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端倪，依然是如阳光般和煦的微笑，说得跟没事人一样：“我们每天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太长，多散步有益身心健康。”
肖孟阳笑道：“嗯，是啊。那你们继续，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夏海蓝半转了身子，空闲的那只手举起来挥了挥，还是很开心的调子：“再见！”
等肖孟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严子衿放了手，脸上没了笑容，双手插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夏海蓝拧了拧被他握的有些发疼的手腕，看了一眼此时异常沉默的严子衿，不说话好，反正她也不想说。她想想就生气，不喜欢，不爱，就不要在一起，既然在一起了就应该对对方负责任。什么好聚好散，什么散了还是朋友，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话。她从不相信，有哪两个真正相爱过的人分手了还能做朋友的。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一路沉默回到严子衿的办公室，各归其位。夏海蓝继续看她的书，做她的读书笔记，严子衿继续在电脑上进行他的工作。安静的办公室里，翻动书页和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在暗暗较着什么劲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海蓝合上书和笔记本，收拾好了站起来，说 ：“我去图书馆了。”
严子衿微微抬了头，似有似无的扫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谁也没有联系谁，两个人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夏海蓝什么也没说，阿薇却觉得这丫头不太正常，严子衿也很奇怪，以前三天两头往她们这儿跑，这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她问：“你和严子衿怎么了？”
夏海蓝发狠似的擦着灶台上的油腻，撇了一下脑袋，轻描淡写的说：“没怎么啊。”
阿薇奇怪的看着她：“是吗？”
夏海蓝耸耸肩：“是啊。”
阿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下结论：“不对，一定有什么。吵架了？”
夏海蓝拎了脏抹布扔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她摇头：“没有。”的确没有吵架，他们只是不说话。
阿薇看着那块可怜的快被水冲烂了的抹布，伸手关了龙头，玩笑似的说：“你不说，我可去问严子衿了啊。”
夏海蓝头也没抬，加洗洁精，搓抹布，认真得不得了。
阿薇是真觉得有问题了，叫道：“喂，夏海蓝，你别以为我不敢啊。”
夏海蓝同学还是不说话，还是闷头洗她的抹布，心想问就问呗，她倒也想听听他跟别人会怎么说。阿薇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操起手机就打。夏海蓝脸上装得满不在乎，与她无关的样子，耳朵却早就竖起来了。结果失望的很，阿薇几乎没有说话，不断的“嗯”“嗯”“嗯”“嗯”，“嗯”得夏海蓝一点儿也猜不到那头的严子衿说了什么。
阿薇也有意思，挂了电话也什么也不提，加入了夏海蓝，一起埋头打扫厨房。严子衿也没另外打电话过来，这可把夏海蓝憋坏了，问又不好意思问，这事闹得好像她给自己挖了个坑似的，心里的气又多了一层。
第二天，夏海蓝下了课，一出教室便看到靠在墙边低头玩手机的严子衿。她还气着呢，想也不想，直接忽略他，抱紧怀里的书本往电梯走。夏海蓝紧抿着嘴唇，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她现在究竟还是气他对于感情的态度，还是气他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她。
严子衿早看到她了，看着她假装没看到他在他面前走过，直接喊：“夏海蓝。”
夏海蓝最要面子，她那些同学都还在楼道里，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去。她折回两步，装得跟真的似的：“这么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严子衿真是好气又好笑，抢过她怀里抱着的一大摞书，龇牙咧嘴：“巧你个头，我在这儿除了等你还能干嘛？”他才不跟她玩拐弯抹角的游戏，牵手走人。
从文学院教学楼出来，严子衿第一件事就是跟她解释：“我前几天很忙，导师的项目加上我自己的，晚上都是睡在办公室的。”
这些其实夏海蓝都是知道的，只是再忙，连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嘛。她越想就越生气，甩了甩手，公事公办：“我也很忙，书给我，我要去图书馆了。”
严子衿哪里肯放，腾出一只胳膊一下子揽住她，哄人要紧：“去我办公室吧，你看，书都在这儿呢。”他当然知道她这时在气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可是他又何尝不想拨电话给她，天知道他这几天忍得有多辛苦。
夏海蓝别扭的很：“我不要。”
严子衿眼睛朝周围扫了一圈，使出杀手锏，故意说道：“你看，在校园里拉拉扯扯多不好看。”
夏海蓝一下子警觉起来，虽是百般的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跟着走人。
到了办公室，夏海蓝拎了书就要往她平时坐的角落去，被严子衿一只手扯回来整个人圈住，他们的问题还没解决好呢。他蹭了蹭她的鼻尖，说：“我先跟你道歉，这几天我不该不找你，也不打电话给你，我错了，好不好？”
夏海蓝撅了嘴唇，心里想的被他这么说出来，真是委屈死了，眼睛没好气的斜他一眼。
严子衿看着她的样子，心情忽然很好，他低头轻轻的啄一口她撅着的嘴唇，微笑起来：“亲爱的夏海蓝小朋友，你要理解我，你当着你男人我的面，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甜，我也是正常男人啊。”
夏海蓝一下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一脸得不可置信：“你不要告诉我，你那天突然不说话，后来不打电话给我，不发短信给我，都是因为你吃醋了？”
严子衿非常不满意，深深的皱眉：“喂，你一定要说的这么直白吗？要一个男人承认自己吃醋，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夏海蓝听他这样说着，心里的气不知怎的就没了，嘴上却是不认输的：“活该。”
严子衿捏着她的脸颊，笑起来，讨好：“好好好，我活该，我活该。还有，”他忽然不笑了，严肃起来，“傻丫头，我想过了，你不高兴是因为我说的话吧。关于Jessica，我是有责任的，但是在感情上，我从不觉得我亏欠了她，我以前这么认为，现在还是。我不爱她，还继续跟她在一起，那才是对她的不尊重，对她的亵渎。但是作为她的朋友，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去做。”
夏海蓝垂了脑袋，又忽然抬起来，眼睛闪了闪，看着他说：“严子衿，我是没有办法想象一些事情的，比如两个人因为寂寞而呆在一起互相取暖的，比如因为等不来对的人就随便找个人凑合凑合算了的，比如已经跟一个人在一起了还跟别人不清不楚的，比如分手了还装模作样要做朋友的，可能你觉得我比较傻，但是我真的无法想象，也做不到。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请你告诉我，我会离开，也请你一定不要来跟我做什么朋友，我心眼小，装不下那么多朋友。”
严子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听她认真而固执的讲每一句话，忽然觉得这样的人生美好极了。过了很久，他才笑起来，有些可怜的说：“夏海蓝小朋友，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如果有人要先离开，那个人肯定是你。”
夏海蓝一把推开他，双手叉腰，得意的扬了扬头笑道：“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做朋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严子衿背靠着办公桌，双手插到裤兜里，心情好得不得了，眼角挑得邪魅：“那你说，不做朋友做什么？”
夏海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要嘛势不两立，要嘛誓死纠缠！”
严子衿哈哈大笑，拖她入怀，紧紧的箍住，说：“这可是你说的，誓死纠缠，以后可别抵赖。”
夏海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一路红到脖子根，埋在他怀里头也不敢抬了。过了好半天，严子衿听到她的声音闷闷的从自己怀里传出来：“那个，我要去剑桥，买票别忘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To go or not to go（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