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瞽妓》牙疼

21、择师3

　　那天挨了打，回家前去了一趟旧书肆——胖子这朋友忒义气、给她上了药，两人又同仇敌忾地把那李先生的祖宗逐个问候个遍，商量着逮个机会将他整治整治。
　　手上伤痕痛了几天，回家得瞒着姐姐，擦澡还防着沾水，睡觉那会儿又得小心别压着手——龇牙咧嘴了几天，倒是学了会精乖，每天都赶在鸡啼之前出门，虽说不再迟到了，但她心里清楚这位没啥么学问的李先生想要抽别人的胳臂嘴巴从来都不欠缺理由、实在堪比学堂之上的秦桧——动不动就莫须有。
　　有时候来得太早了，先生都还没到；后来，她发现凡是他比她迟到的那天，先生的脚下或多或少会蹭着泥巴。
　　知豫心里不禁纳闷，难不成这先生偶尔会循着不同的路径过来？
　　*********************
　　她挑着灯笼，要照亮的并不是足下的路，而是想让别人看清楚自己。尽管这样静默的子夜里，她碰到的人往往不多。
　　离竹屋三步远的地方，她就觉察到有人。对方很安静，呼吸平稳而轻缓、情绪显然处在一种良好的状态下。
　　她掀唇浅笑：“这位客人……怕是来早了吧。”
　　那人语气轻松悠然：“不早不早，既是探花寻芳难免让人期待又心急。”这道男声清朗明快，让人听着心情也不免好起来。
　　她右手竹竿向前斜挑，试探着竹门与自己的距离。
　　“不如让在下为姑娘效劳。”
　　她颔首。

　　这男人与以往遇到过的客人很不同，他们或是直奔主题或是言语轻佻或是恶言相向……他却不同。
　　先是听见火石交击的声音，而后是液体倾落之响，那人坐下的声音她倒是听不见的，然而他现下必定很潇洒很随性：“啧，姑娘姿容动人，然礼数却是不够，怎么这屋里却无好茶待客。”
　　“这里只怕并非品茗之所在，何况公子不也自备佳饮。”
　　“哈，倒是满不过你。”语毕，便是倾杯而尽，复而斟酌。
　　“公子似是别有闲愁啊……”
　　“呀，又瞒不过你了。话说我还真是满腹忧愁，最近可被人通缉追捕的紧！”
　　离忧心里可一字不信，她从不相信嫖客——即便这人当真被人通缉，现下竟还有心情□□，这人可真是活腻了。她亦不点破，只顺着他话语道：“不知怎么才能为公子一解烦忧？”
　　“闻雅乐而识知音，在下向往久矣。可惜一直无人共鸣——姑娘若通音律，或许可遣我伤怀、聊作寄藉。”
　　离忧笑着：“这可真叫公子失望，此处既无琴瑟丝竹，又何来雅乐。”
　　那人的心情一直很好，竟无半分如他所言的伤怀忧愁，径自取下腰间短笛——初时只是吹响几个音调，后来技痒便禁不住奏起小曲小调。
　　这乐声离忧自是熟谙。昔日五十家乐靡靡之音，谱的奏的唱的歌的皆是这花间旖旎南国相思。
　　究竟是谁遣谁伤怀，何人勾动我的愁思？
　　心中百转柔肠，不禁以指骨轻敲手中竹竿。饶是数年来未近丝竹音律，然那起伏节拍转承错落却是分毫不差；击节随乐起，空竹怀寄藉。
　　曲终，那人抚掌而笑“有姑娘为在下击节和唱，游生何幸！”
　　接而是金属之声：“在下与姑娘相约，明晚再聚。”
　　那人走后，离忧探上桌案、把那串金属货币细细数了一遍后心中讶然——这六吊钱，他将她明天晚上的时间也订下了？！
　　*******************
　　光景一如昨夜，游生倚门而立，离忧挑灯夜行。只是这人今夜是有备而来，离忧虽看不见，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情怯，仿如偶遇多年未见的好友，亟欲上前相认，又恐对方早已忘却自己，一喜一愁两相牵扯，久难平复。
　　两人进屋，掌灯。
　　游生双手奉琴，屋内无琴案，他干脆盘膝坐地，将弦琴置于膝上，徐徐调弦。
　　离忧摸索着，循音坐在他旁边，忍不住叹道：“这是一张好琴啊。”
　　“琴虽好，可就是被人糟蹋了。”
　　“公子通音律、擅声乐，又怎会如此。”
　　游生闷哼一记，弦亦发出闷响：“这檀木琴我可是从秦淮那儿一个歌妓手中买回的，二十两白花花的纹银啊——那人也忒没情理，把我送的东西一直搁在家里、蒙上灰尘也不好好打理，更别说死脑筋的，平时也不会睹物思人。”
　　离忧心想，这游生与他友人关系必然很好，这送出去的东西，他随便就拿来到处摆弄。
　　游生挑弄琴弦，清音数声后便无聊垂手、全无昨夜的悠闲愉悦。离忧顺势将古弦拉过，接续游生曲尾，指下撩拨，虽是极简单极平缓的曲子、然素手之下音色清明，回响久绝意味悠长，袅袅、舒然。
　　游生展颜：“若非此琴已然送出，在下必赠予姑娘。”
　　“此等厚礼，自不敢当。”
　　游生心中幽怨，若那人有此女三分风情或稍懂音律，他剜心寄情，誓不拈花风流亦是值得。
　　“或是姑娘另有意愿，若在下力所能及，定当效劳。”
　　离忧知他有意拉拢结交，虽说嫖客戏言当不得真，她想了一想，仍道：“离忧有一幼弟，苦无良师导学、文儒启蒙。”
　　游生正色，道：“在下虽无功名，但幼时亦读过几本儒学经典，若姑娘不弃，在下愿厚颜自荐。”
　　琴音一顿，离忧抬首却是怎么也没法看见那人神色，更遑论分辨他的真心假意；她只掀唇一笑，便作罢了。
　　要一个嫖客去当知豫的先生？怎么想，也是一件诡异而且荒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