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番外(一) ...
-
盛兰舟出宫时,华灯初上,夜色渐浓,天空尚飘着雪花。
出了东华门,正要骑马回家,却见宫门外停着一辆青蓬马车,车顶挂着两盏灯笼,龙飞凤舞的描着一个‘高’字。
盛兰舟动作一顿,眸色晦暗不明,车帘被人从里掀开,露出一张皎皎如玉的俏脸。
“兰舟哥哥!”
盛兰舟只得放下缰绳,走了过去:“月言,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高月言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可脸上却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我本来去你家找你的,可王妃娘娘说你进宫了,我便来这里等你。”
盛兰舟紧绷的神情一松,声音有些低沉:“怎么在这儿等呢,这么冷的天,当心生病了!”
“我不冷!兰舟哥哥你上车来吧,别骑马了!”
高月言一脸的期待,盛兰舟看着她,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盛兰舟一上马车,高月言就把自己的汤婆子塞到他手上:“快暖暖手。”
盛兰舟迟疑了一下:“谢谢。”
高月言明媚的笑容淡了几分,声音透着些许失落:“你用不着和我这样客气的,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再有一个月,他们就该成亲了,而盛兰舟还是这么客气疏离……
高月言低下头,掩住眸中的伤痛。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前行,车厢里静默无声,高月言许久才开口:“兰舟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
盛兰舟平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很好的收敛了。
他笑了笑,温声道:“没有,你胡思乱想什么?今生今世,我的妻子都只有你一人!”
他亏欠高月言太多了,唯一能弥补的办法,便是如她所愿,一生一世照顾她保护她,至于感情……
他不知道自己还没有力气,再去爱一人。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有些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无形之间发生了改变。
边关苦寒,风沙漫天,一开始为了追回父亲的遗体,告慰万千将士亡灵,他义无反顾的上了战场。
等边关战事告捷,局势稳定下来,漫漫长夜里,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人来,那是他在冰冷的刀枪剑戟中,唯一的温暖。
今日在宫道上,重遇陆清竹时,盛兰舟才发现自己与她的距离有多遥远。
她依旧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可再见时,却恍若隔世。
她怀着身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与幸福,可以看得出九王爷对她很好。
他们相携离开时的背影,蓦地刺红了他的眼睛。
有些人,明知不该想,不该惦记,可始终无法忘记,就仿佛心口的朱砂痣。
爱不得,忘不掉……
送高月言回了高家,盛兰舟才回府,顺安王妃等在前厅,看到儿子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兰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盛兰舟脱下沾了雪的外袍,接过顺安王妃递过来的热茶:“我送月言回去耽搁了些时间,母亲您怎么还没歇下?”
顺安王妃愁绪满面,苦笑道:“原本睡着了,做噩梦又醒了。”
盛兰舟喝茶的动作一顿,看着顺安王妃日渐消瘦,有几分心疼:“母亲是想兰洵了吧?”
顺安王妃忽然就掉下眼泪来,忍不住责骂道:“这臭小子一走就是三个月,除了写了一封信,就没跟家里联系过,他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怎么就这么叫人操心呢!”
盛兰洵自从中秋离开出走后,统共写了一封信回来,还是给到了封景澜手上。
洋洋洒洒的一封信就问候了顺安王妃和盛兰舟,然后便是啰里啰嗦的说自己一路南下,游山玩水,请他们不要担心。
可顺安王妃如何不担心,盛兰洵再混账,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如今他说走就走,这两月杳无音信,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一点都不知晓。
虽然因为和封珏的事,让顺安王妃恨不得打断盛兰洵的腿,可眼下,她顾不上生气,只盼着他能早日归家。
这些日子,京城里关于盛兰洵和封珏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顺安王妃走哪儿都能听见,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议论的内容无非是大皇子放弃储君之位,是因为顺安王府的小公子。
两人自幼亲厚,原来中间有这样一层暧昧的关系。
再有就是盛兰洵为了逃避封珏,才会不辞而别,悄悄躲起来。
若是以前,盛兰舟听闻这样的事,肯定要动手揍盛兰洵一顿的。
最开始,他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心里还是埋怨封珏的。
因为他不计后果的决定,盛兰洵才会吓得躲起来,才会惹来那些闲言碎语。
可后来一想,最不容易的应该是封珏。
他自打出生起就是千尊万贵的天子骄子,本应理所应当的册封太孙,然后坐上储君之位,等皇上百年以后继承大统,成为一代君王。
可最终,他却做了一个让全天下哗然震惊的决定。
感情之事,向来心不由己。
封珏只是遵从本心,并未伤害别人,又有什么错呢?
盛兰舟自嘲一笑,他自己的感情都一败涂地,如何去管别人。
不管是封珏,还是盛兰洵,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的自由,他无从干预。
至于顺安王妃……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盛兰舟和高月言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大婚前不久,陆清竹在宫里碰见高月言。
陆清竹的肚子此时大了一圈,再有一月就该生产了。
怀孕五个月开始,陆清竹双脚就开始浮肿,现在走路都极为费劲,必须要人搀扶着。
高月言震惊的看着陆清竹挺着孕肚步履蹒跚的过来,忙不迭的伸手去扶住她。
“阿竹,才一些日子没见,你肚子怎么又大了好多?”
冬日里这几个月,陆清竹养胖了许多,尖尖的下巴都圆润起来。
陆清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后腰,无奈一笑:“产期将近,孩子长得快。”
高月言忍不住咂舌:“我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啊?”
明珠扶着陆清竹在椅子上,往她腰后塞了一个柔软的垫子。
陆清竹吐出一口冷气,见高月言面露恐惧忍不住笑道:“跟孩子平安健康相比,这些辛苦就不算什么了。我们出身好,有下人随时伺候着,普通人家的女子,怀孕了还得下地干活呢!”
“真好!”高月言伸出手去摸摸陆清竹浑圆的肚子,忽然感觉到掌心猛的一跳,吓的惊呼一声,匆匆收回手:“他在动呀?”
陆清竹笑意盈盈的点头,眼眸里盛满了温柔:“是啊,是不是很神奇?”
“嗯,真是神奇!”
偏殿里没有旁人,脚下燃着炭盆,陆清竹取下披风,隔着衣裙,高月言都能看到她微微起伏的肚子。
谁能想到里面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再有不久,他就要降生,睁开眼看这个繁花似锦的世界。
高月言心中羡艳不已,想到了什么,眼神又蓦然黯淡下来。
察觉到高月言愁眉不展,闷闷不乐,陆清竹不由得疑惑:“怎么了月言?”
高月言垂头丧气的扯着手机的丝帕:“阿竹,你说,我嫁给兰舟哥哥是对是错?”
陆清竹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显:“为什么这么说?世子待你不好吗?”
“不是。”高月言摇头,苦涩一笑:“他待我很好!只是我总觉得他并不是真心想娶我的,旁人要成亲了,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却没什么高兴的样子……”
陆清竹眸光闪了闪,轻轻一笑:“我听说世子最近一直在准备大婚的事,一时顾不上你罢了,怎么会不欢喜呢。”
高月言眉眼微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陆清竹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要多想,还有十日你们就要成亲了,新娘子可不能愁眉苦脸的!”
高月言好在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很快就从失落郁闷出走出来,她离开时,封景澜正好忙完,和封珏一道过来。
封珏近来清瘦了不少,身形高挑修长,倒显得愈发成熟稳重。
说起来,他比陆清竹还要长两岁,却还要唤她一声皇婶。
自幼长在皇宫的人向来早慧懂事,封珏身上已经没有少年的稚气,大概是因为近来发生的那些事,他受了不小影响,愈发的沉默内敛,眉宇间都一丝沉重的愁绪。
陆清竹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疼,偏偏盛兰洵那个始作俑者任性妄为,说走就走。
她理解封珏的感情,喜欢一个人,从来没有错,只是他的真心,不被世人所接受罢了。
封珏看了看陆清竹的肚子,展颜一笑:“皇婶是要生了吧?”
陆清竹点头:“太医说到了月底就随时可能生了。”
“恭喜皇叔皇婶了。”
封景澜本想说,你赶紧成亲,努力一点也能当父亲了,脑子里忽然窜出盛兰洵的影子,立马又闭嘴了。
心里刚骂了盛兰洵几句,就有宫人匆匆送来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落款,封景澜狐疑的打开,看到熟悉的字迹顿时了然。
陆清竹瞥了一眼,问:“谁写的信?”
封景澜忍不住看了看封珏,幽幽道:“盛兰洵。”
封珏的脸色果然一变,深邃的眼眸里生出淡淡的光芒,封景澜莞尔,一目十行看完就给了封珏:“你看看吧!”
“多谢皇叔。”封珏神色不太自然,却还是接过信,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盛兰洵写的第二封信,很大篇幅的诉说着自己近来的所见所闻。
南下经过苏州杭州镇江,如今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再有几日就该到了。
“这小子,看着要过年了,就跑回来了!他怕是还不知道他兄长要成亲了吧!”封景澜嗤笑一声,想了想道:“他这信写了一段时间了,算算时间应该要到京城了吧?”
封珏抿唇不言,手里捏着那两张薄薄的信纸,眸中暗光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