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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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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花楼”虽然久负盛名,但在此处举行“财神晚宴”却是头一遭。往年,四大财神轮流做东都会选个清净的地方修一处别苑,一来容易戒备不速之客,二来也不会被外界的纷扰打搅。到了今年南财神做东却是一反常态。不过能一次欣赏到“七花”的乐舞书画倒也乐得如此,况且,若是办砸了,砸的也不是自己的招牌。至于不速之客他们也有各自的法子应对。
生财的方法有很多,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最大的前提一定是“和气”。“财神晚宴”按理说应该是商人们最和气的地方,以往的确是这样的,可现在......
“南宫小子给我滚出来!”这往城下疾驰而来扯着嗓子叫喊的家伙不论是上看还是下看,左看还是右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不像是个做生意的,像什么?强盗!
没错,这人就像是个强盗,大马金刀,满脸横肉,一副不讲理的长相,□□也是极烈的西域汗血。但你说他真是个强盗,那恐怕是世上最富有的强盗了。不错,这来人就是西财神兰顿,四大财神中唯一一个生在关外的人,管理着大大小小的马帮游走于西域诸国之间垄断着丝路商道,凭借西域珍宝关内丝绸得了暴利。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未见其人先望其尘。南宫恒不以为意,相比之下,他倒是和气的代表了。他示意左右的童子传话道:“我家主人说兰顿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小小年纪声如洪钟,内力之强已是不俗。
“驾!”西财神一听这话,快马之上又加一鞭,活像个率兵攻城的单于,来势迅猛犹如雷霆。南财神身旁的两个小童已经暗暗摆好了架势准备徒手去按住着近乎疯狂的快马。他反倒笑着摆了摆身后的手,示意没事。
只见那大马飞奔而来,就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被撞上一下也必定是一命呜呼。可就在一步之遥时,来人缰绳一拽,马头朝天,两蹄朝面。再看西财神足踏马背全身绷直,就像一张良匠所制的强弓,生生把马拽了回来。蹄下生的风还在南财神眉间停留。
两童子俱是暗道:“好险。”
“兰顿兄何以如此大的火气,刘海儿都被你这一股劲风吹乱了。”
“哼,少给老子装蒜。”西财神怒道:“你想当这天下第一财神老子不怪你,老子也想当,可你半路下杀手太可耻了吧!”
“兰顿兄息怒,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待兄弟查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兰顿又要发作,便听一个声音懒散的斥道:“煞风景。”
“坐北的,你说什么!”西财神手握长鞭指着城楼上孑然一身倚栏观朝的墨客道。
原来这插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北财神朱文玉,人如其名,就是个文质彬彬美玉无瑕的书生,可这书生又是晋商翘楚独坐一方的财神爷。四大财神之中,也数他年纪最轻。当下道:“我说你大吵大嚷的煞风景。”那人道:“南掌柜若是真要杀你会挑你带着一大帮子护卫的时候吗?”
“哼,你倒是心大,不过老子可听说你来的路上也被算计了。”
“不过是图财的蟊贼而已,三两下就打发了。难道说马帮已经连几个江湖宵小都不是对手了吗?这以后可怎么走丝路啊。”
“你!”西财神怒不可遏却是哑口无言,正要朝南财神撒气,不知何时坐在角落摊子上的淑女又用女人味爆表的声音道:“北当家的,西当家的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猫腻,他那是大智若愚开的玩笑罢了。”
西财神听了半天,听到这话心道:总算有句能听的了。可后面半句却略有刺耳的意味了。只听她道:“可这大智若愚和碰瓷儿之间的差距也很微妙就是了。”
“东姐说的是,看来还是我太年轻了。”
“臭小鬼,你说什么?”东财神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的饭渣,眼角射出一柄利剑道。
满不在乎的北财神一改态度道:“我说我太幼稚,幼稚。”
兰顿喝道:“哏!你们仨一唱一和,我说你们是做戏准备踢开我这关外的都不为过!”
南宫恒赔礼道;“兰顿兄莫生气,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嘛。你的位置咱们几个那都是佩服的紧的,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日七花楼一聚苏七苏贤弟主持,他的人品诸位总是信得过的吧。我看,咱们就不要让他等太久了吧。”
“苏七?”兰顿快要烧着的头发听到这个名字慢慢降了温度,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姓南宫的,今天这事儿我看在苏兄弟的份上暂且搁下,他日我要是查出来如此这般都与你有关,我第一个把你脑袋壳子打开花了!”
“多谢兰顿兄。”南宫恒招呼三位来客道:“兰顿兄,朱贤弟......齐姑娘,请吧。”
三位当家在南宫恒的招呼下一起进城,所到街边叫卖摆摊皆是常态,往来人流各自奔走,乍看之下好像全不知道几位的存在。但在暗中能走到他们旁边的人无不是偷瞄着四大财神的一步一足,南宫恒对全城的掌控可见一斑。
不过,他的掌控似乎也只到“七花楼”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空空如也,并没有他们所料想的那样,会有人接待或者欢迎。现在门内门外空无一物的场景,着实是和苏七的礼遇大相径庭。
南财神心道:通城上下并未收到可疑的线报,看来又是他搞的名堂。
既然没人支应,那也只有自己来了,毕竟这是南宫恒自己揽过来的事情。于是乎他也只好笑着引身旁的三位当家进了楼中。
三人心中虽各有奇怪,但江湖之中,生意场上的怪事他们见了太多也主导了太多,当下皆不以为意,大步迈入。就在他们前脚踏进门里之时,身后的大门便如同嵌了磁铁一般,慢慢靠近,最后猛然“砰!”的一声关的严丝合缝。
西财神先带着火药味道:“要是杀我这可真是绝妙的机会,只不过老子这口刀也不是白在丝路上混的。”
其他人正要说话,眼前突然俱是一剑寒光而过,毫不留情。
“来得好!”西财神大喝一声,旁身的金刀一闪便抖落了一片寒星。与此同时其他三人处也响起了金戈之声,一腔正待发作怒气瞬间转为层层疑惑。
常言道:“财不露白”,说的就是怕暴露了丰厚的财富而招致祸端。四大财神是这天下间最有钱的主,即使他们不爱武功,多少还是要学一些防身的拳脚。他们四人中,西财神久在马帮,单论武功而言是最高的。但也就是他格开暗刺的同时,其他三人处也一齐停了声响。
若是以刺杀而论,音声既没,那便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刺客死了;第二,他们已经死了。当然,这个结论的前提,是“刺杀”。
下一刻,“七花楼”内,大大小小的门扉一齐飞出一道红霞,把华灯映得更加喜庆。数不清的红绸在中心交汇,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自行编织而成一朵巨大的绣球。而后,四条绸带缓缓飘落,偶一交汇,无中生有,垂下一个意喻相合的因缘结。
四人一看登时惊了,他们所惊的并不是这欢迎的阵势,而是这绳结的构成。这吉祥结虽是以红绳编成,但绳头系上南财神袖中算盘的金算子,结中装饰了北财神发带流苏的金丝缕,下面带着西财神腰带上的和田玉,最后坠着东财神挽发精雕的紫檀簪,似乎正说着唯有四人团结,才能算得上吉祥。
吉祥结一出,他们便听得苏七的声音缓缓传来“四位辛苦了,不知道花子准备的这余兴可还满意?”随声而来的花子衣着素朴,仪容整洁,就算没了那些装饰的贵重,也活像一个出尘的公子。“七花楼”的大当家南宫悦,此刻正随着三位“苏夫人”走在他的身旁。
“哈哈哈!七兄弟费心啦,这几位是弟妹吧。”西财神笑道。
三位“苏夫人”欠身后,南宫悦也道:“见过”。
“啧啧啧,哎呀呀,七兄弟,厉害。”他坏笑道。
“兰顿兄取笑了。”苏七道:“今日的‘财神晚宴’不才由在下主持,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财神多多担待。”
西财神瞥了眼南宫恒道:“若是说这家伙找来的人主持晚宴我是绝对不服的。但如果是七兄弟来主持,那我是绝对欢迎的。”
东财神笑道:“苏探花费心了,准备这么个礼物来做这次晚宴的见面礼。”
苏七道:“在下想来想去金银珠宝四位要多要有多少,至于稀世珍宝就算诸位喜爱,花子也是拿不出来的。没奈何下只好做个吉祥结,希望四位不论有什么矛盾仍可以重修旧好,互帮互助共创一个盛世。献丑了。”
南宫恒道:“七兄弟说的对,四大财神,合则共赢,分则俱损,日后还望诸位多多照应。”
西财神对他的话一脸不屑,东财神也默不作声,北财神这“小儿”见了苏七便两眼冒光,见有了空子忙卖乖道:“苏大哥上次你嘱咐我的事我都有好好用心,这次咱们见面你可一定要多指点我几招。西财神最近吃枪药了,我好怕的。”
“坐北的,老子就是吃枪药了怎么着!”
苏七横在当间和事道:“兰顿兄消消气。诸位来时遭遇我也知道一二,想来其中定然是有小人捣鬼咱们可不要中了别人下怀。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在下先带四位去看看吧。”
南财神陪着笑,西财神忍着怒,东财神冷着脸,北财神玩着闹。四个人四张脸四种表情心里想的自然也是四种截然不同的内容。当下苏七将他们各自安顿好知会了晚宴的时间便不再多管。
这四人整理好各自的行李便在楼中走动,嬉笑怒骂,余兴之中,各做思量。此中情状不表,且看苏七的算盘是怎么打的。
回到房间的他正哼着小调,在棋盘前摆弄着,召香香先道:“七郎,那几个人有问题吗?”
四娘道:“不管有没有问题,七郎都应该发现什么了吧。”
苏七点了点头道:“发现了啊。”
“是什么?”召香香道。
“我发现......所有人都凑到一起了。”
“那是什么让我们都凑到一起的呢?”四娘用提防着危险的眼神道。
“是我吗?”苏七自问自答道:“不对,有哪里不太舒服。”
冯梦俪紧锁着眉头从今天起来时便是这样,现在终于开口道:“七郎,那张字条能让我再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
三人的视线现在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冯梦俪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上面的文字,反而像是在观察什么东西,指尖轻轻揉着纸张,紧锁的眉头现在更是拧成了一团。心道:这个触感,难道是......不对,如果是这样......不可能啊,为什么......
汹涌的思潮拍打着已有的线索,激起无数的问号的浪花,在她的脑海反复演算着可能发生过的事情。冯梦俪的眼睛慢慢暗淡了,苏七知道这是她想的入迷的表现。
她像是一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一般,两眼无神痴痴得撕下了一片边角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慢慢咀嚼着......
是这样,可是为什么......看来我能做的也只有到这了,剩下的还是要看香香姐了。想至此,她正要说出自己的发现,却猛然瞪大的双瞳!
“俪儿!”苏七一觉不对,便猛然把她抱在怀里,搭着她的脉搏。
七郎这是怎么了,哈哈,他着急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看不够呢。七郎你听我说,其实......什么!
“呃......呃,呃,呃......”
我说不出话了!
任凭冯梦俪多想开口,她的舌头、喉咙都是完全僵硬不听自己使唤,一下子乱了方寸。
我中毒了!怎么可能,不会啊......如果不能说那就写。
她这么想着,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再无法控制,就像是大脑还活着,而身体已经死了......
瞳孔中的情景,是自己的情郎着急得火烧眉毛,每一根发丝都写着关切。耳边的声音也是他在唤自己的名字,好大声,像是要把耳朵都喊聋了呢。
表情、声音、眼神、都是抗拒着事实表现,就像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哭闹着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事物。比如,比如什么呢?对了,比如不想离开妈妈的怀里,他也不想我离开他的怀里......
七郎,我想多看看你,一辈子的时间根本看不够呀。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又要离开你了,但至少,直到我走的最后一刻,我的都是看着你的。死不瞑目有时是一种怨念,可有时又何尝不是一种眷恋......
苏七还在扯着嗓子呼喊,可传到她心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
我要死了。七郎,你知道吗,原来死亡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又要和你分开了......
这一次,不许着急来找我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