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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对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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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仿佛有某种默契,云月兮看向楚风济,楚风济也正好看向云月兮。
目光隔着周冉一撞,好似被烫着一般,云月兮偏开头,想着前世楚风济根本没来安国公府,更没有在众目睽睽下为她出头,不由得心头一晒。
看来,她的重生,改变的竟不止她一人。
鉴于楚风济过往委实算不上“明察秋毫”,云月兮不敢确定楚风济是否真发现了什么,看向楚风济的神色带着些许怀疑。
楚风济似乎看明白云月兮心中所想,站在云月兮身侧,却没急着开口。
“兄长任职昭临卫,解出这等小事实在大材小用,从前兄长也教过我一些皮毛,不如让我自己来——”
云月兮看了周冉一眼,加重了语气:“自证清白。”
楚风济点头,伸出右臂,向云月兮做了个“请”的动作。
“也好,省得让人说我安国公府仗势欺人,云大姑娘尽管说,在场所有人都能为云大姑娘作证。”周冉自觉很有底气,笑着回应道。
这些人都是周冉挑选出来,不是看上安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就是和云月兮不对付的,就算云月兮在理,也不见得哪个会出来给她作证。
有没有用暂且不提,该说清楚的,总得说清楚。
隔着手帕拿起玉佩,云月兮微微侧身,阳光斜射过来,照亮半边玉佩。看着一面玉佩上近乎过半的糕点碎末,云月兮开口询问:“敢问周大姑娘,不知今日宴席上,可有安国公府独有的杏仁糖糕?”
“祖母寿宴,厨房自然准备了杏仁糖糕,玉佩不见之前,杏仁糖糕就已经端过去。”周冉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目光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是道点心,难道还能和云大姑娘有没有偷拿玉佩扯上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云月兮笑着回道。
云月兮容色昳丽,韵都大小闺秀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放在贵女堆中,云月兮也能很快被人发现,容貌能出其右者少之甚少。
浅浅一笑,随着眉眼上扬的弧度,勾勒出一道柔美弧线,一双含情目直叫人挪不开视线。
楚风济算是“久经欢场”,虽说这个比喻有些不当,但云月兮却是比起春香楼里的头牌还要勾人。
云月兮不知楚风济心中所想,视线略过周冉身后贵女,目光有意无意落在站得最靠前的那名贵女身上,问:“不知可有人还记得我是在这道杏仁糖糕上来之前离开,还是在它上来后离开。”
每个世家大族都有几张一代代传下来的秘方,这道杏仁糖糕滋味酥脆香甜,偌大韵都能做的只此安国公府一家,贵女们大多喜好甜食,是以对这道糕点都有些印象。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很快就有人接话。
“我与云大姑娘同桌,记得云大姑娘是在杏仁糖糕上来之前就离开了。”
说话的果然是那名站得最靠前的贵女,周冉不会放过任何打压云月兮的机会,反问:“你怎么证明?”
“一碟子杏仁糖糕只有六块,每桌刚好坐六人,而当时桌上剩了一块。我们几个特意看了,是云大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周大姑娘不信,大可派人前去询问!”
云月兮适时插话:“有人亲眼看见,而今日宴席的座位又是安国公府安排的。我想,应该能证明我是在杏仁糖糕上来之前就不再前厅,你说对吗周大姑娘?”
“是又怎样!”周冉冷哼一声。
“周大姑娘你错了,这很重要。”云月兮没再管周冉,举起手中玉佩,露出玉佩一面的污渍,缓缓说,“诸位请看,这块污渍,可是今日宴席所上的杏仁糖糕?”
玉佩上沾染的糕点碎屑几乎同玉佩一个颜色,站的远一些便看不大出来,这也是为何诸人未发现的缘故。
云月兮拿着玉佩往前递了递:“省得让周大姑娘不服,劳烦这位姐姐,看看玉佩上的碎屑是不是安国公府特有的杏仁糖糕。”
刚才说话的那位贵女向云月兮颔首,依言用手指沾了点玉佩上的碎屑,然后把手指伸进嘴里,没有丝毫犹豫地说:“确实是杏仁糖糕的味道。”
说罢,女子像是懒得面对周冉质疑,先一步说:“周大姑娘要是不信,大可亲自尝尝。”
“所以呢,不过是道杏仁糖糕,这和你有没有偷玉佩有什么关系!”
“周大姑娘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云月兮向前走了两步,将玉佩举高了些,让前排闺女和那几个看热闹的公子哥儿,都能看见玉佩上的糕点碎屑。
迎上周围或不解或了然的神色,云月兮的思绪无比清晰:“既然我是在这道杏仁糖糕上来之前就离开前厅,而杏仁糖糕每桌都有定数,那我是在何处得来杏仁糖糕?又是怎么把糕点碎屑粘在玉佩之上?周大姑娘如此聪慧,不知可否为我解释解释?”
“那就不能是你从别处得来?更何况亭子里就你一人,玉佩就摆在你手边,这一点你怎么解释?”周冉仍旧紧咬住云月兮不放。
云月兮笑意愈盛:“我为何会一个人在这凉亭里,难道周大姑娘不知道吗?”
日头正盛,额上被阳光烘烤后冒出细密的汗珠,汗水打湿眼睫,衬的云月兮一双瞳仁愈发漆黑。那张平日里温柔恬淡的面容上,一时浮现出某种深沉皮囊下的狠厉。
看着周冉往后踉跄,云月兮不去看她,转而把视线挪到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楚风济身上,问,“兄长可知这亭中的香料是做何用处?”
楚风济自幼被云月兮父亲领进荣安伯府收为义子,算作云月兮兄长。
云思澜身为荣安伯没有耽于祖先留下的富贵,反而走科举仕途一路,未到四旬已官至户部尚书。楚风济养在他膝下,虽然有个一官半职,却是个风流纨绔不学无术的主。
让楚风济介绍韵都哪个食斋的饭食好吃,哪个楼里的姑娘标志还行,让他破案,怎么可能?!
果然,楚风济看着云月兮,眼神意有所指:“这我知道,春香楼里的姐儿就常用,就一普通的蒙汗药,只是带有一丝香味又经久不散,很容易留下证据。”
过了这一会子功夫,亭中只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仔细闻很难发现,好在云月兮嗅觉异于常人,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而楚风济能闻出这味道,全赖他混迹花丛的丰富经验。
周冉面色铁青,楚风济完全不懂看人眼色,挑眉看周冉:“安国公府居然还有这东西,啧啧,周大姑娘好歹是名门贵女,真是人不可貌——”
“住口!你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凭什么如此说我!”诡计被楚风济毫不留情戳破,周冉没有犹豫就打断楚风济,指尖都在颤抖,“云月兮是你妹妹,你摆明了是为了维护她反咬我一口,云月兮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我栽赃嫁祸?”
“阿兮,把玉佩给我。”云月兮对上楚风济的视线,犹豫了下,还是把玉佩递给楚风济。
只见楚风济凑近玉佩上坠着的细穗闻了闻,视线转向周冉,手臂转了个弯把玉佩递给先前指证杏仁糖糕的姑娘,笑着问:“姑娘闻闻,上头的味道是不是和周大姑娘用的香料一样?”
云月兮无声凝视着楚风济,拇指指尖轻掐着食指,思索着他是如何发现穗子上的香味。
“嗯。”贵女点头,半晌后将玉佩递还给楚风济,“众所周知周大姑娘用的香料是请香阁的师傅特调,留香时间比起一般香料要久,应该很难找到完全相同的,而穗子上的香味确实和周大姑娘身上的味道极其相似。”
“这就怪了!玉佩放在前厅,大伙儿都只敢远观,连周老夫人都不曾碰过。”云月兮暂时抛开心下纷杂思绪,接着说,“周大姑娘进来后也没碰过玉佩,上头怎么唯独沾染了周大姑娘身上的香料味?”
楚风济跟着露出迷惑之色,接着云月兮未尽之语问:“周大姑娘可否解释解释,是在什么时候碰过玉佩?”
经此一问,周冉这才想起缘由。
一刻钟前,婢子过来告诉她云月兮已经被引到凉亭,她一时不察,亲自拿着玉佩放在云月兮身边,幻想云月兮身败名裂。
可惜,当时有多愉悦,现下就有多后悔。
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周冉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下定主意抵死不认:“你胡说,不过是一些糕点碎末和残留的香气,就凭这些你就想污蔑我,想都别想!”
“很不巧,除了物证本公子还有人证。”
围观贵女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一起回身往后看,好奇这纨绔子能在安国公府的地界上找来什么证人。
楚风济话音刚落,手下近卫正带着一名丫头匆匆赶来。贵女们顺着楚风济视线看过去,自觉往两侧退,近卫带着丫头上前,俯身施礼:“公子,就是她。”
被带来的丫头不过是安国公府上在厨房帮忙的粗使丫头,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周冉。
看见丫头的瞬间,周冉立马慌了。原本七分自信瞬间去掉四分,剩下三分也摇摇欲坠,不知如何是好。
楚风济拍了下丫头肩膀,声音轻柔,配上他那双桃花眼,带着浓浓的蛊惑:“说,你主子都让你做了些什么。”
“婢子……婢子不是故意拿走玉佩的!婢子只是个在厨房打杂的丫头,是大姑娘!是大姑娘让我拿的。我想玉佩是今上赐给老夫人,大姑娘又是老夫人嫡亲孙女,她让我拿走玉佩,怎么能算偷呢,这都是大姑娘让我做的,不关婢子的事啊!”
小丫头被近卫抓住,好生威逼利诱了一番,楚风济一问,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姑娘!姑娘你要救婢子啊!”小丫头跪着上前,死死拽住周冉裙摆,大声哭喊,“婢子依言拿了玉佩交给姑娘,后用世子的名义将云大姑娘引来凉亭,都是姑娘你让婢子做的啊!”
周冉彻底慌了,猛地推开丫头,急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近卫身高体壮,往那一站颇有气势,见他挡在跟前,周冉的丫头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姑娘……”
“周大姑娘还有什么话说,该不会要说是我收买了你安国公府的丫头?如你所言,我不过一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周大姑娘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
楚风济眼眸深黑,平日不笑时也自带三分笑意,如今真的笑了,周冉却觉得站在跟前的是勾魂恶鬼,竟能如此准确看穿她的心思。
周冉脸色煞白,咬牙睨了一眼云月兮,云月兮却回以一笑,生生堵得周冉胸中憋着一口气上不来。
“人证物证皆在,今日之事已经明了。”没有兴致和周冉再做纠缠,云月兮说出事情原委,“周大姑娘让府上丫头引我来凉亭,用迷药将我迷晕,此为一。”
云月兮上前两步,睖了周冉一眼,接着说:“指使丫头偷走今上赐给老夫人的玉佩,事后亲自过来‘捉赃’,来一出贼喊捉贼,此为二。”
“无视孝道,为着一己私欲嫁祸于人,不惜毁掉祖母寿宴,此为三。”
“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周大姑娘口口声声冤枉重臣之女盗取今上赐予安国公府老夫人的玉佩,破坏老夫人寿宴,如此不忠不孝,不知该如何处置?”
周冉脸色更加苍白,对上云月兮的视线,像是被恶鬼扼住咽喉,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时,周冉才终于后悔了,于慌乱中口不择言:“不是我……不是我……是你的错!是你非要嫁给兄长,坏人姻缘,兄长他根本就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