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泪》玉雪冰蝶

2、人生若只如初见

　　（1）

　　粉凝惊讶极了。“丞相想见见你，行吗？”果儿的那句话，犹然围在她耳畔。我只是一个身份不明、昏倒路边的普通女孩，而丞相却这么关心自己……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果儿又跑出去了。不过一会儿，她身后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人手持羽扇，头戴纶巾，深衣鹤氅，想必就是果儿说的丞相，诸葛孔明。另一个女人身穿一件素色曲裾，头上插着一支白玉钗，不施脂粉，这该是黄夫人吧。

　　粉凝正欲起身行礼，果儿轻轻按住了她，说：“爹爹说过，有病在身着不必行礼。是吧？”果儿抬起头看着孔明，“咯咯”地笑着。

　　“是啊。”孔明说，“果儿，声音轻点，别吓着这位姑娘了。”他在榻边坐下，低头看着粉凝，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粉凝。”粉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你有亲人吗？”孔明关心地问。

　　这下，粉凝可犯了难：自己虽有父母，可他们都在21世纪啊！若是说没有，自己又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呢？思考片刻，她说：“我父母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是一位好心的邻居把我抚养成人，现在，那位邻居也逝世了……所以，我就举目无亲了……”她边说，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天啊，保佑我吧，千万别让他听出破绽！

　　“哦，原来是这样。”孔明想了想，对粉凝说：“粉凝姑娘，你若不嫌弃，就在这儿暂住下吧。白日里，和果儿一道学些东西，以后也有条路可走。”

　　粉凝听了，高兴得不得了，自己终于是有个安身之处了。她忙回答：“那小女子就谢过丞相了。”

　　“果儿，照顾好粉凝，竹剑，去给她熬些安神补气的粥吧。”孔明说着，起身离开了这间房。

　　孔明已经走了很久了，粉凝犹自沉浸在兴奋之中。真的？我可以在丞相府里呆下去了？从此，我在古代就有了家，不必漂泊四方了吗？

　　“果儿小姐，粥和汤药都熬好了。”竹剑的话打断了粉凝的沉思，她手中捧着一个小托盘，盘中放着一小碗浓绛色的汤药，一碗莲子银耳粥。

　　“竹剑，真是辛苦你了。”果儿说着，端过了托盘，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她先端起汤药，用小银勺轻轻的搅拌着。待到药稍凉，她用小勺舀起药，小心地喂给粉凝喝。

　　药本来是苦的，可粉凝却觉得甜丝丝的。为什么？粉凝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自己有了新家？还是因为丞相的平易近人？还是面前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关心？

　　忽然，粉凝想到了蝶舞。她不知多担心自己呢。如果……能在梦中把自己的去向告诉她……真是，那不成了托梦吗？那，又该如何向她交代清楚呢？

　　（2）

　　几个星期过去了，粉凝已经对三国时期的礼节有了些了解，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不能从她身上找到一点现代人的影子。她待人温和，举止又优雅，很快就赢得了丞相府中人们的好评。从黄夫人到果儿，从管家到小丫鬟，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的。她每天上午和果儿一起读些兵书战策、四书五经，晚上和夫人学些针线女红，倒也过得挺充实。

　　自从那次见到丞相，心中竟莫名地对丞相生出了一种爱慕之情。每日和果儿出外散步，总希望能碰上丞相。可惜，这么好几周过去，竟是连丞相的影儿也未见着。

　　听果儿说，丞相日常公事繁杂，经常是彻夜不眠。为此，夫人也发过几次脾气，自然都是无用的。如今，到了冬季，丞相正准备来年的北伐呢！

　　粉凝从沉思中醒来，又猛地想起了一件事。今年是建兴十一年。明年就是十二年了。北伐？第五次北伐……不！丞相他不是就病逝在第五次北伐途中吗？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自己一个人，如何能改变历史呢？

　　（3）

　　建兴十二年春。

　　成都的丞相府里，忙忙碌碌的。汉军经过三年休整，元气已经恢复如初，又要出外征战了。而汉丞相，也要随军同去，这早已成了蜀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孔明，你的行装都打点好了。”黄夫人说，“只是……”

　　“月英，辛苦你了。……只是什么？”孔明从书案前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笔。

　　“嗯……青竹去年不是染病了么？他的身子弱得很，恐是不能与你同去了。那……”黄夫人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夫人之意，可是担心亮不能照顾好自己么？”

　　月英已明显听出了孔明话中的戏谑，当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可是，他现在身体不好，万一在前线出了什么事，身边有个人总好照应。无奈，月英强忍住心头的火，说：“你呀，就从没照顾过自己。没个人在身边，我才放不下这个心呢。你看看，这相府里人也不少，谁和你同去合适？”

　　孔明把发暗的灯拨了拨，交叠着双手，静静地看着月英。许久，他才开口：“这事还是由夫人决定吧。”说着，他又拿起了笔。

　　月英看着孔明的举动，心中的火又窜上来了。她抓住孔明的手，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若是真不知道，那我就替你下这个决定了。你看，让凝儿与你同去如何？”

　　“凝儿？是去年冬天来的那个姑娘吗？”

　　“正是。这孩子心细，又会体贴人，让她和你去再合适不过了。”月英说，“省得我担心。”

　　“月英，凝儿她愿意去么？她在军中，能习惯吗？况且，她是个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

　　“这……明日我去问问凝儿，如何？她是女子，让她女扮男装，诸事小心些不就行了吗？”

　　（4）

　　“凝儿，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才到卯时，黄夫人便进了书房，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像是有什么大事一般。

　　“夫人，有何吩咐？”粉凝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丞相就要去北伐了，原来的书童卧床不起，缺一个人照料他。你可愿意去么？”夫人问。

　　“蒙夫人不弃，粉凝愿与丞相同往。”

　　“凝儿，你可要想好了。军中生活比相府要艰苦的多，丞相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而且……”夫人犹豫了一下，“你在军中得扮作男儿，凡事要谨慎，万万不可让别人看出你是女儿身。”

　　“夫人，凝儿想好了，能与丞相同往，亦是凝儿之荣幸。”粉凝说。

　　“那么，你从今日起便可收拾行装，让果儿帮你。过一会儿，我会让竹剑送来四季的男装。”

　　粉凝的行装并不多，除了一些衣服外，便是些纸笔书简，半日便收拣好了。下午，夫人进了粉凝的房间，手里提了一个小箱子。“凝儿，这是参片。每天给丞相泡些，让他当茶喝。这是药丸，镇痛的，若丞相胃疾发作，就让他吞服一两粒。如果有什么意外，”黄夫人似是哽咽了一下，“写信给我。”

　　“夫人，凝儿记住了。”

　　“凝妹妹，你真要去么？”夫人走后，果儿问她。

　　“姐姐，我想好了，真要去。”

　　“妹妹，这一路上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一定会小心。”粉凝强忍住泪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