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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已修】 ...

  •   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身下的簸动消失,车厢门被扣响,郑真费劲睁开眼,就见红苏正伏在车门旁朝车厢外小声地说着什么。暗淡的光亮透过半开的木门漏进车里,影影绰绰,一切都看不清晰。

      “……可是、咳,可是到泰华坞了?”

      一开口,郑真就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堵。清了清嗓子,她脑袋里的睡意稍退,支着身体慢吞吞坐起。随着郑真的动作,她身上原本盖着的软被跌落,露出一身打皱的衣衫。

      行途劳顿,日常的所有活动都被圈定在车上,郑真日日都是和衣而卧。

      “是,小娘子。坞堡已经到了,外面是大郎君派来的人……”

      “怎么,你们怎么还没接到阿真?难道她还在睡?”

      由远及近的,来人的声音透进车厢,郑真几乎能想象出对方脸上飞扬的神情,脸上下意识的带起几分笑意。示意红苏让开位置,她起身凑到车厢门口,脑袋探到车外朝来人打招呼。

      “我醒了,泉哥。你怎么过来了?大兄他们呢?现下是什么时辰?”

      “刚过戌时。”郑泉应了一声,接过一旁仆从手里的灯笼亲自给妹妹照亮,“大兄跟阿耶正在招待那两位客人,阿家已经先一步坐步辇回主院了,我便来找你。你可快点下来吧,就剩我们两个还在这儿了。”

      “那你让开点。”

      冷风吹人醒,没了车厢隔绝夜晚的寒气,郑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明起来。一手扶住门沿,一手拢紧袍襟,她看准位置,踩着车辕跳到地上。

      钩月微淡,三两星稀,此种情形却不显得夜色乌沉。郑真抬眼望去,就见自家坞堡内外灯火辉煌,从角楼到门廊,无一处不灿亮,无一处不隆盛,恍若星汉泄地。衬着远处黑压压的山林,宛如太虚幻境。

      远远的,十几丈外还有人喧马嘶的声音传来。

      “怎么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多半是大兄跟嫂嫂他们的布置。”郑泉不以为意,“为你们接风洗尘,也为那两位殿下做个场面。”

      一边说着,郑泉一边把四下里跟随着的仆从们指挥的团团转。

      “若无意外,阿耶日后应该不会再出任为官,我看你就收心在家多待一阵。先是大兄,再是你,怎么也该轮到我出门游历了……牛车从西边绕个圈走,前院现在正人挤人呢。也不知道你这两年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白日里我就想说,你这个子怎么好像一点没长?”

      “……这点我是比不上你。”

      看着郑泉在那抬手比划,郑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还是熟悉的那个味道,熟悉的那个人。收起脸上的笑,她睨了这个最小的哥哥一眼:“相比起多长个子,我更愿意把力气节省下来长长脑子。”

      “……”

      “我不要步辇,我们走回去吧。这两天在车上坐得人都快僵了,正好活动一番。”

      “那也行。”

      不知道自己是又哪里惹到了人,郑泉嘀咕了几句,悻悻开口:“让甘草、算了,随便你们哪个,找件厚些的外袍给真娘披上。我跟你一道走回去。”

      就两人说话的这阵功夫,四下里的众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二王军中的两队军士留守在坞堡门口,以及门房当值的管事、两人的贴身仆从,和坞堡墙头那一片灯火。

      三两句给红苏和自堡内出迎的两个侍女作过介绍,郑真顺着郑泉的坚持又披上一件大衫,好一番折腾下来才有余裕的功夫同门房管事答礼。

      重重坞墙,院落深深。

      泰华坞整座坞堡沿坡而建,从坞堡大门到郑氏一家在平日里居住的主院都是标准的上坡行路。若在平时,郑泉、郑真一行人自可直穿前院、中庭径行到主院。可眼下的前厅正在置酒高会,兄妹俩一个被禁止参与这次酒宴,一个被禁止出现在人前,便只能远远绕过前厅,从侧道走坞坊内的小路。

      一路爬坡,直到与郑泉分别,踏进南柯院的时候,郑真的额角已微微渗出些汗意。

      不似觥筹交错、丝竹声声的前厅,南柯院整座院子里只有正屋和一侧的厢房点着灯。一众人穿过夜色踏进院里,发出的动静显然惊动到了一些什么,黑沉沉的院子一角,高高低低的犬吠声接连响起。

      “是顺风和她生的那几只小狗崽?”

      “是,顺风肯定是认出小娘子了。奴将它们抱来给娘子看看?它可聪明着,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它隔三差五就会从犬房溜回来守在咱们院里,头一回连奴都没发现,可让赵叔他们好找。知道小娘子今日回坞,赵叔午间就将它们送了回来。”

      “让她们休息吧。”郑真心动了一瞬,摇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去看她们。也辛苦你们这两年替我照料院子。”

      “娘子这是什么话,这是奴等的本分……”

      朝正候在廊下的两个陌生侍女微一颔首,郑真对身后的念叨声只作不闻。她顾视了一圈院内的景象,抬步进屋。

      明明已经离开了这座坞堡两年,可一回到这里,郑真却莫名浮起一种她其实从未离开的错觉。无论是这座院子,还是坞堡内外 ,所有的一切都与她离开之前相差仿佛。各坊各院是这样,侍女们是这样,就连她院里的花木,也依旧如两年前一般郁郁青青。进到屋里,墙角的漏壶上系着彩绳,博山炉熏百蕴香,床上的帷帐上绣着飞鸟暗纹,右边铜帐钩的钩带比左边的要短上一截……

      看着熟悉的点点滴滴,郑真重重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瞬间弛懈下来。一种细密绵连的疲沓感包拢住了她,她的腿酸得再走不动一步,她的肩膀被衣服压得沉沉下塌,她的脑筋转动起来空荡荡一卡一顿……

      看着云苓、红苏几个在屋里来回忙碌,郑真半瘫在案几上打了个哈欠,毫不犹豫的决定把原先计划的归家后首先紧要办的几件事统统挪后。

      她真是要累死了。

      “娘子可要先行沐浴?一应物什都已经备下。”

      “要。整理箱笼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先把我明天的衣服找出来就行。你们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尤其是红苏,一路陪着我赶过来。”

      说着,郑真捞过一旁的铜镜举到面前,看了两眼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色,勉强打起精神。

      “甘草要在江台待一阵子,云苓你受些累,先把我这儿的事管起来。一会儿遣人到阿家那去一趟,告诉她我已经安置好了,然后让医坊明天早上煎一剂再造汤送过来。”

      “娘子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

      “尚好,只是以备万一。”

      “奴记着了。壶里有新温好的酪浆,娘子可要饮一盏?奴已经叫人去催水了……”

      偷看了眼正凑在小主人身旁的云苓管事,红苏低下脑袋,学着其他侍女们的样子退出主屋。

      *

      虽然北地流行搓澡揩背,但郑真始终不习惯自己赤条条洗澡的时候叫人帮忙,哪怕是按摩也不行,让人帮着添换热水已是极限。

      也不知道这个澡洗了多久,换了两次水,直到浑身皮肤都泡的皱巴巴的,郑真这才觉得洗净了一路上藏纳的污垢。换上侍女准备的亵衣,她回到内室解开发髻,一骨碌钻进被窝。

      暖被软枕,绣帘大床。

      相比起前几天晚上的折腾,眼下这个睡眠环境的舒适度熏得郑真直想叹气。

      “小娘子。”侍女低低的通报声打断郑真的喟叹,“夫人来了。”

      “阿家?阿家怎么来了?现下是什么时辰?”

      看到进门的身影,郑真翻身坐起,有些意外:“阿家怎么还没安顿?可有人去知华院报过了?这一路多苦多劳,我本来是想明早去您那问安的。”

      “我知道,你别坐起来了,当心着凉!”

      一眼扫过室内的布置,范莹拦下身后侍女还要点灯照明的动作坐到床沿,伸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手,心下方宽。

      “左右也是要等到你阿耶在前头散宴之后才能睡的,我就过来看看。听说你让医坊备了再造汤,可是身上又难受了?”

      “大概就是累到了,现在已经好多了,阿家可还好?”

      灯火昏昏,郑真被压制着重新回到被子里。努力挪了挪,她试图邀请范氏一道上床。

      被拒绝。

      “苦了我儿,好在总算是过去了。阿家一切都好,你且睡,我坐会儿就走。明天也不用来问安,多睡一阵。”

      “阿家也早点歇息,阿耶身边自有人侍候……说起来,阿耶也同样是一路劳顿,为何还要为二王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感受着范氏抚在她身上的柔柔的力道,郑真问出心中的疑惑。

      “就是这个时机才合适。无需多虑,凡事你阿耶心中有数。”范莹爱怜的抚了抚女儿的乌发,“你屋里今晚是谁值夜?不许纵着,让人警醒一些,你也好好的给我躺着,别像小时候一样尽在大半夜里折腾。”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就算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也没必要非用她的黑历史来转移话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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