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之神域之变》王择成

79、第七十九章 遗世独立的背影

　　“先坐吧，我们应该有不少的话要说。”
　　先知指了指被推倒罗娜面前的茶杯，示意她坐下。
　　“你猜得不错，你看到的那场世纪之战，就是我的记忆。至于到底有多久了，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可是，你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神域的那些家伙，我是指最早建立神域的那些家伙，至今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吗？基因技术罢了，只是这些年来他们依旧在不断优化，而我虽然只弄到最初的技术，但寿命也比一般人更长了些。当然，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剩下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先知极为平静地讲述着，身子却微微有些颤抖。
　　罗娜完全没有想到觉醒者的领袖，竟然是当年大战的幸存者。如此说来，应该可以算得上是人类世界中，这将近三百年来绝无仅有的见证者了。
　　难怪在他的身上，罗娜感受到的是与尼梅尔先生和约瑟夫先生他们类似的气息。饱含着沧桑与智慧。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老者，一时间连自己原本早就想好了的问题也来不及说出口。
　　“在那场战争过后，我侥幸活了下来。”
　　先知小口地喝了一口还有些烫嘴的水，看了一眼还在震惊中的罗娜，继续自己的讲述。
　　“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开始过起了最为普通的生活。然后这个所谓的人类世界开始迅速地变化，变得面目全非。一些人高喊着自由和尊严，一些人欢呼雀跃庆祝从此衣食无忧，还有一些人保持了沉默。”
　　看着罗娜有些期待的眼神，先知微微摇了摇头。
　　“你猜我会是第一种吗？不，我选择了沉默，我只想安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也许在当时来看，是麻木的。
　　“当时有人找到了我，希望我能作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站出来。我拒绝了，然而不容分说的，我成了他们的旗帜，他们的某种象征。然而，我依旧是我，浑浑噩噩、普普通通。
　　“没多久，他们——应该是我们，就因此成了神域清剿的对象。
　　“这很正常，没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我被他们藏了起来，冰封了起来，甚至用某种当时还在试验中的基因，我是后来才慢慢发觉的。
　　“当几十年之后，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人记得我。没有了高呼自由和尊严的人，没有了欢呼雀跃的人，整个人类世界里，只剩下了一种人，沉默的人，麻木的人，浑浑噩噩的人。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好安静。
　　“然而这样的安静，却让我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你知道当时一闭上眼睛，我眼前就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吗？那场战争，那个毫无意义的战役，那一个徒劳无功，却安静地让人毛骨悚然的战场。”
　　先知将已经空了的杯子握在手中，似乎在感受杯壁上残留的温度。
　　“我不知道这样安静的世界对于其他那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那就好像是那场战争一样可怕，因为那代表着死亡，代表着如同傀儡般被摆布而不自知。”
　　罗娜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转而安静地坐在一边，倾听着一个老者对于岁月的讲述。
　　她重新为对方将手中杯子里的水添满，同时想象着一个无比繁杂的世界，一点点地陷入永夜，归于沉寂。
　　先知微微闭上眼睛，好似在休息，他缓缓地呼吸着，好似要将整个世界在自己的肺里过滤一遍。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看着耐心聆听的罗娜，不由笑了笑。
　　“听我这个将死之人唠叨了那么些个陈年旧事，想来你也听烦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要问尼梅尔的事情。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罗娜下意识地点头，又马上摇了摇。
　　她并不觉得那些旧时对自己没有意义，相反的，她开始理解眼前的这个老者，又或者说，她也隐隐对于尼梅尔先生有了更多的理解。
　　先知并没有在意罗娜是否觉得自己啰嗦，又浅浅饮了一口水，示意罗娜可以开始提问。
　　“我想知道，那段视频，我们在鲁城农场的地下看到的那段视频，应该是您特意安排的吧？我想知道，尼梅尔先生为何去找你，你们还说了些什么？哦，还有……”
　　罗娜想要一下子将心中憋了很久的问题一下子都搞清楚，然而对方却笑着摆了摆手。
　　“别着急，孩子，咱们一点一点来。”
　　他缓缓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眼神却依旧盯着那杯中的水，好像在记忆的长河中思索着记忆的片段。
　　“尼梅尔，尼梅尔……”
　　他反复地呢喃着。
　　“很久以来，我其实早已经不记得他，或者说在所谓的神域建立之后，那些参与过世纪之战的神域大佬们，就已经纷纷将自己当时的身份给隐藏了起来。你也知道，毕竟树大招风，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一个保险的手段。”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又开始啰嗦了起来。
　　“好久没有一下子说那么多话了，我们还是直接说正事吧，是他想办法联络了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当时只觉得不寒而栗，然而他并没有对我们采取什么行动，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我才想起来他是谁，那个在谈判桌前，将核战争消弭于无形的智者。在那里，他们应该是这么称呼他的吧？”
　　确实，约瑟夫称他为神域的第一智者。罗娜点了点头。
　　“当重新了解了当初的一切，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他突然只身前来。你看到的那段影像里，我本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当我看到他的眼神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决定。他活着，恐怕要比死去受到更多的煎熬。”
　　先知叹了口气，再一次冲着想要插话的罗娜摆了摆手。
　　“那一次，我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当时的我还做不到放下这么多年的怨愤。”
　　“那后来，在洛城，他……”
　　罗娜依旧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冲动，打断了先知。
　　对方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的，在之后，无论是洛城、兴古，亦或者这里，他都来过，不过我也始终没有见他。”
　　罗娜张着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先知反倒是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窗口，背着手站立着，目光望向外面。
　　“不过，尼梅尔，他和我倒是以其他的方式，有过联系。”
　　罗娜暗淡的眼神里，突然再一次绽放出光芒，抬头看着先知负手立于窗前，那背影沧桑而决然，遗世而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