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岁寒晚急

59、第 59 章

　　谢拂过足了眼瘾，就知趣的先走了。

　　刚一出门就看见二姐谢归瑢，反手拉着她，两个人扒拉在窗子下边。

　　谢拂被二姐勾着脖子，小声用气音说话：“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被长姐抓住可就完蛋啦！”
　　谢归瑢把她头往下摁：“你不想看热闹，那你别抢我地方，总共这么一条小缝，我都看不见了。”

　　谢拂：“一起，一起！”
　　谢归瑢：“长姐的热闹，我活了十几年，才看见这么一回。岂能错过？”

　　那男子原本坐着，见谢归珑不语，才迟疑起身，行了一礼：“大姑娘。”
　　谢归珑：“岳佳鸿？”

　　男子懵然片刻，苦笑摇头：“大姑娘，我不知道。”

　　谢归珑年少时倒是和岳佳鸿见过几次，只不过岳家在南方做官，并不多见。见着男子模样，依稀有几分当年少年的影子，但也分辨不真切。

　　谢归珑又问了几个问题，男子都浑然不知。

　　谢归瑢嘀咕道：“这个找上门来的岳佳鸿，怎么傻傻呆呆没有脑袋？”
　　谢拂道：“像是不计前事的样子。”

　　房内，谢归珑也问：“你既然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和我是什么干系，怎么就寻到这里来了？你凭什么就认定，我是你的故人？”

　　男子苦笑一声，摸了摸脑后的伤处，道：“三个月前，我受伤昏迷，醒来以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是身上还带着这块玉佩，依稀记得一个名字，就是谢大姑娘的名号。只凭一个名字，自然也不足以让我从永州一路寻到京城。只不过谢大姑娘名满天下，桃李无数，我无意间见到一位学子，曾是谢大姑娘的学生，这才知道了谢大姑娘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和谢大姑娘有什么干系，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只有这一点线索，因此才急忙找到。或许，我也曾是谢先生的学生吗？”

　　谢归珑摇摇头：“这倒不是。既然你有伤在身，就先住下来，明日请大夫来看看。”

　　岳佳鸿又再次谢过，倒也不纠缠，径自往客房去了。

　　片刻，谢素归家听说此事，也去瞧了，一番试探，“岳佳鸿”就如白纸一般，也没什么破绽。只是看容貌，与岳父岳母也有些许相似之处，不得论证。
　　请了大夫来看，只说他之前伤到脑袋，说不好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岳佳鸿就暂时在谢家先住了下来。

　　这日，谢拂刚从二姐院子出来，就见岳佳鸿站在假山夹道旁，时不时轻咳一声。
　　这狭路相逢，既然见到了，谢拂便打了个招呼。

　　话刚说完，谢拂才看见，她家长姐正从那边林子里过去。也不知道，这个岳佳鸿在此处看多久了。

　　岳佳鸿窘迫的还了个礼，掩饰了几句：“今日天朗气清，才在园中散散步。”

　　谢拂上前，岳佳鸿被她逼退半步：“天气是蛮好的，所以才来偷看我姐姐吗？”

　　岳佳鸿本人极瘦，看起来全无攻击性：“是我逾越了，本不该在园中闲逛，冒犯女眷。”

　　谢拂颔首，冷淡道：“你拿着玉佩上门，身份未明，长姐本该避嫌，可却还是把你留了下来。在你身份不明朗之前，还是不要见我长姐，免得日后出了什么差错，惹出流言蜚语。你若有什么杂心，坏我长姐名声，我可不会放过你。我父亲光明磊落，刚正严明，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岳佳鸿极轻的笑了笑，见谢拂一眼瞪过来，忙收敛了笑。
　　“三姑娘说的是。”

　　谢拂：“嗯？你是我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岳佳鸿又笑：“岂敢岂敢？三姑娘看起来就是个厉害的！能保护长姐，是女中豪杰。”

　　这话谢拂爱听，脸色倒也好了不少。

　　岳佳鸿一语过后，极快的淡去这一抹笑：“三姑娘，那日大姑娘问我，是否岳佳鸿。这位岳公子又是何人？”

　　谢拂道：“你不必忧心，父亲已经派人去查证。你若真是岳佳鸿，便能证实你的身份。倘若不是，那就和你没什么干系，你不必知道。”

　　岳佳鸿执着问：“是大姑娘的未婚夫吗？”

　　谢拂：“是又如何？”

　　岳佳鸿面色苍白：“只是一问。不论我是不是岳佳鸿，当年大姑娘定下亲事时，也不过十余岁。岳家早就不知所踪，将近十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这个定下亲事的岳佳鸿是什么样的人品。或许，即便活着，岳家也落败不堪，即便岳佳鸿真的回来，难道大姑娘还真要履行婚约不成？”

　　谢拂：“你谁呀？”
　　岳佳鸿被问的一愣。

　　他哪里记得起来，自己是谁？

　　谢拂不留情面：“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岳佳鸿，和你有什么干系？”

　　谢拂自然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不过，若是此人居心叵测，打什么歪主意，自然是从头掐灭的才好。

　　谢拂走后，岳佳鸿立在原地，摇头失笑。

　　谢拂回头就把这事和谢归珑说了，说那个不清不楚的岳佳鸿，在不明不白的偷看她。

　　谢归瑢也跟着问：“长姐，别说他身份不明，就算他真是岳佳鸿，可那时候长姐还小，难道还真要和他完婚？起码，也要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岳家到底生了什么变故，他如今人品如何，是否值得相许一生。我可不觉得，长姐是会为了当年一个婚约，就胡乱定下终身的迂腐之人。”

　　“怎么会？”谢归珑轻笑了笑，沉默过后，自言自语，“他小时候，还不错。”

　　谢归瑢问：“当年长姐才十一岁，他比你大两岁，十三岁。这么小，就能看出来，哪里不错？”

　　谢归珑看着两个妹妹，虽说这两个丫头，已经是要出闺阁的年纪了，可在她面前，还是浑然一团孩子气。
　　谢归珑道：“你当年看上你那小情郎，他不也才十三四岁？”

　　谢归瑢立刻道：“那怎么一样？他十三四岁便生的唇红齿白，翩翩有礼，正是这世间最潇洒的好儿郎。”

　　谢归珑抓紧了衣袖，不再说话。

　　在她心中，十三四岁的岳佳鸿岂非也是如此？

　　可如今物是人非，如今这男子身上已经半点找不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华的少年的影子。
　　便是故人所在眼前，若不是拿着信物上门，街坊上遇见，也不复相认。

　　不出几日，永州的信件就传回京中。
　　岳佳鸿一路从永州寻来，又无盘缠，自然走的久。但谢素派去的人，只消循着他一路进京的痕迹回溯，便能找到永州那户救他的农户。

　　自然也打听出来，他是船毁之后，受伤落入江中，之后被农户救起。
　　再循着线索打听，很快就找到，此人是永州一小吏，的确是岳家变故之后，侥幸生还的岳佳鸿。

　　谢归珑得知消息，竟是意外极了。
　　“想不到竟然会是真的。他身上几乎没有半点从前的样子，那时他也已经十三岁，怎么会和如今半点也不像？”

　　谢夫人心疼道：“你那时候才和他见过几次？自然早就忘了他的样子。你说觉得判若两人，说不定是你早不记得他了。”
　　谢归珑垂眸不语。

　　岳佳鸿略有些拘束，站在厅中，规规矩矩对谢素和谢夫人一礼：
　　“没想到，我竟然当真会是谢大姑娘的未婚夫。”

　　谢素让他坐下：“当年岳家出事，我曾着人四处寻找，只是当年混乱，只听说你们一家遇到流匪，遭遇不测。混乱之时，只找到岳兄的尸骨，草草埋葬。不知你后来流落到何处，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

　　岳佳鸿茫然道：“相爷，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谢素呵的一声：“那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岳佳鸿赧然道：“说来，我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想到自己真是谢大姑娘的未婚夫。可要大姑娘嫁给我这样一个人，那实在是太委屈了。只不过我囊中羞涩，也没什么去处，不如，相爷借我一百两银子，我当着大人的面，将这婚约作废。今后，谢大姑娘自然可以嫁得人中龙凤，一世琴瑟和鸣，一生子孙满堂，情缘美满，恩爱无双。”

　　谢素忽然叹了口气，喝了一声谢三。
　　谢拂尴尬的从屏风后伸出了一个脑袋。

　　她这不偷听呢？
　　谢素无奈的招了招手：“早知道你不安分，躲什么躲？去请你长姐来。”

　　“你来我谢家走一遭，就只开口一百两银子？”
　　岳佳鸿脸色越加苍白，揉了揉酸疼无比的左腿，笑道：“谢相果真大手笔，您怕是不知道，一百两对我这种人，已经是一笔巨款，不虚此行了。自然，您若想多给些银子，求个心安，也不是不行。我保证从今以后，对外都说是我先娶了妻，是我负了谢大姑娘。”

　　谢素神色不明，不知想些什么。
　　岳佳鸿又笑：“谢相难道是想灭了我的口？我只是个用银子就能解决的小人，何必弄的血赤麻糊？”

　　说话间，谢归珑已经到了正厅。

　　她站在一旁，大大方方看向岳佳鸿，却怎么也看不出当年的半点影子。

　　谢归珑问：“你可还记得我？”
　　岳佳鸿：“我连自己都不记得，何人是我父母，何人是我骨血，全然不记得，又怎会记得谢大姑娘的样子？”

　　谢归珑冷笑一声，反问：“那你如何凭借这半块玉佩，找到了京城？”
　　岳佳鸿顿住，片刻才道：“兴许，是我穷疯了，隐约觉得拿这块玉佩能换些活命的银子。”

　　谢归珑收了玉佩：“既然你就是岳佳鸿，为何不和我完婚？”
　　岳佳鸿愣了愣。

　　他站了一炷香，早就摇摇欲坠，只是勉强支撑，脸色早就煞白，病态尽显。
　　自然，他本就是受了伤，一路寻来京师，故而，也不会惹人怀疑。

　　“难道，谢大姑娘竟然愿意？”

　　“那几年前一点情分，就让谢大姑娘念念不忘，这么放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