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岁寒晚急

11、第十一章

　　左顾右盼一人一句，可会说人话了。

　　右盼捏着帕子，轻声细语：“店家，您打开门做生意，也是个大度的，我家妹妹实在顽劣，太不懂事了，您就原谅她。”

　　店家的火都快烧出实质了。他能在这里开店，这繁华县城里头一家大客栈，县衙的衙役也是随请随到，盖因他和知县是姻亲。
　　是以，他虽是个做生意的，可也不怕什么。

　　店家阴阳怪气道：“听说公子也是官家之后，也该知道名声二字。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不过，这贴身丫鬟做出偷盗之事，多难看啊！万一再传出去，多难听啊！再再万一，那些传话的人不懂事，误会是公子指使的，那就更难听了。那不止公子丢脸，令尊一族也跟着坏名声啊。”

　　他是打开门做生意，也乐意大度，可不愿意被人逼着大度。店家把话说到这儿，干脆逼着周贤玉处置偷花的小毛贼。

　　左顾顿时一喜。
　　右盼却露出难色，几乎要哭出来了：“店家，我早说过，我这个妹妹自小命苦，吃不饱，穿不暖，无人管教，这才不懂事。您何苦这样逼她呢？我，我给您跪下赔罪！求求您了！”

　　店家滋溜一下，闪到一边：“别跪，别求，担不起！再说，你哭什么？求什么？我说什么了？我不都说了不追究了？你哭哭啼啼干嘛？你真的是替她求情，我怎么觉得，你求过情，我心里更窝火了？你们两是成心害她的吧？”

　　右盼脸一僵，假哭的表情都差点崩了。

　　谢拂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可不是嘛，本来店家看在周贤玉的面上，真没打算追究，被她们两嘤嘤唧唧的一闹，那火气腾腾的就上来了。

　　谢拂可没打算被小人推着走，拿着枝条问店家：“您丢了的传家宝，就是这根枝条？”

　　店家没好气：“不错。这是我爷爷辈传下来的招财玉树，你别以为这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纸条，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气运。那会荒年，我们家连饭都吃不上，自打捡到这棵树，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左顾还想煽风点火：“再怎么厉害，不就是一根枝条？你犯的着为了这点小事，揪着我妹妹不放吗？”

　　“枝条不是我折的。”谢拂突然伸手，拽过左顾的手，左顾没避开，被扭住手腕拽到了店家面前。

　　谢拂用力一捏，左顾就伸长了手指，指甲里汁液还在呢。

　　店家“咦”了一声，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神情。
　　这会儿，他也不气了，开始看好戏。

　　“周公子，你瞧瞧，这枝条是这个丫头偷的，怎么又跑到这小丫头的包裹里去了？”

　　左顾哪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翻车，还要狡辩：“方才公子要用膳，我摘菜时沾上了。”

　　店家：“实话告诉你们，这就是一棵树，什么财源广进的招财神树，那生意靠的是人做的，这棵树根本没什么神奇。你小姑娘好奇，摘个枝条也没什么。可是，它有毒啊！”

　　左顾立刻变了脸，还在嘴硬：“就算有毒，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枝条本来就不是我折的……”

　　店家把窗户打开，让她把手放在太阳下。片刻，左顾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就觉得指甲奇痒无比。

　　店家一看她那神色，就知道已经发作了：“嘻嘻，小姑娘你别担心，这个毒性不大，就是会有点痒，过两天就好了。不过，不知道你刚才有没有碰到脸上，万一脸上也痒，说不好脸就烂了！”

　　左顾一听，觉得脸上也痒了起来，又不敢抓，尖叫着问：“这棵树有毒，你还说什么传家宝？”

　　店家得意洋洋：“那自然，这棵树只有我家有，自然奇货可居。这毒性又不大，有的人会痒上两天，有的人也全无反应。我有这样一颗招财玉树，本就是个做生意的噱头，每年花开时节，特意来看这棵树的人都不知道多少。难道我要昭告天下，说我这棵树有毒，断我自己的财路？我有毛病啊我？”

　　周贤玉见谢拂自己脱身，便觉左顾办事蠢笨，另一方面，又觉谢拂聪慧敏锐，心中更是喜欢。
　　他也是个注重美人内涵的有思想有深度的公子啊。

　　周贤玉重重一揖：“店家，是我管教不严，束下不力，给您添麻烦了。”
　　店家笑呵呵的：“我早说过，只是一根枝条，我不追究了。我追查也是担心有人不小心把它给吃了。不过，我不追究，这桩事可还有另外一个苦主。”

　　店家纯粹就是看热闹。
　　几个美貌的小姑娘嘛，一起争风吃醋，也是蛮有意思的。不枉他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

　　周贤玉看向谢拂，温声道：“小拂，你受委屈了。她心思左了，毁你名声，你打算如何？”

　　谢拂学着店家，十分大度的道：“她事情也没成，还被英明神武的店家和公子拆穿了，我就不追究啦！不过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苦主。”

　　周贤玉缓缓露出了疑惑神情。
　　“谁？”

　　谢拂捧着残破的枝条，怜惜的看向窗外开满繁花的大树，动情的说道：“就是这棵招财啊！”

　　周贤玉觉得自己耳朵好像聋了：“谁？”

　　谢拂一笑，眼睛弯弯的，格外灵动。

　　“公子，这棵树好好的，安家镇财，没招谁没惹谁，偏偏左顾想坏我的名声，折断了它的手臂。这难道还不算无妄之灾？公子说，它算不算苦主？”

　　周贤玉本来只是想看热闹啊，等小美人无助哭泣的时候回手掏出一个安慰俘获她的欢心，可现在他都有点凌乱了：
　　“可它只是一棵树。”

　　谢拂沉下脸：“公子，它是只是一棵树。可最无辜的也是它。左顾为了坏我的声名，才折断它的臂膀，它不可怜吗？如果左顾下次想诬陷我是杀人犯，把右盼杀了，那右盼难道不无辜，不可怜吗？”

　　右盼：……
　　那她干什么还要杀我，直接杀了你这个狐狸精不行吗？

　　左顾和右盼俨然是要被她气死了。

　　周贤玉越看这小丫头，越觉得稀罕，兴味越浓：“那小拂觉得，该怎么办呢？”

　　谢拂：“她偷了店家的东西，店家大度，不追究了。想坏我的名声，又没成功，我也不追究了。不过，招财是真的惨，让左顾姐姐给招财赔礼道歉吧。公子，您说这样可公平？”

　　片刻，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一个妙龄少女对着大树，屈辱的一遍又一遍：“招财，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招财，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有人问店家怎么回事，店家便笑嘻嘻道：“小姑娘贪玩，折了一根花枝，我原本也觉得没什么。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哭着跑下来，不断跟这棵招财玉树说话。”

　　围观的人一听，惊讶道：“这树有灵了！”

　　谢拂这会儿正坐在桌前吃点心，周贤玉看她受了委屈，特意让人做了各式点心送上来。
　　周贤玉柔声道：“刚才吓坏了吧？你别怕，我早就知道，不会是小拂。小拂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我永远都是相信你的。”

　　谢拂开心的吃着点心：“公子对我太好了。”

　　周贤玉道：“那小拂永远留在我身边好吗？”
　　谢拂马上摇头：“还是别了，我怕左顾再陷害我，右盼姐姐虽然帮我说话，可人家听了她的话，更气了呢！公子我好怕哦。”

　　周贤玉虚点她额头，笑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谢拂和周贤玉坐着吃点心，右盼端茶倒水，早就忿忿不平，她也意识到，这个还没长开的臭丫头，比左顾难对付多了。

　　右盼忧愁的道：“说到底，我们都是公子的丫鬟，顾儿这么胡闹，还被小拂说了出去，只怕牵连到公子的名声。小拂方才气怒，若是私下处罚左顾也就罢了，偏偏闹的这么大，人尽皆知。”

　　谢拂惊讶的问：“左顾犯错，她偷东西啊，还想陷害我这么无辜善良的人，难道不应该处罚吗？这和公子的名声有什么关系？”
　　右盼：“我们都是公子的丫鬟啊！顾儿做出这等事，旁人岂不是会说公子管束不严，这对公子可大大不利。”

　　周贤玉可不在意什么名声，周家那些人他也全部放在眼里。他就想听听谢拂会说什么。

　　谢拂恍然大悟：“盼儿姐姐说的有理。我们都是公子的丫鬟，左顾一人偷东西，那公子也是贼？那左顾也是陛下的子民，左顾偷东西，陛下是不是也是贼？”

　　右盼吓的魂都飞了，恨不得捂住谢拂这张嘴：“小拂，你怎么能这么说？快别说了。”

　　谢拂：“我是照你的话说的。你说左顾偷东西，他是公子的丫鬟，那公子也是贼。公子是周家人，那周家人名声就都坏了。周家是陛下任命的朝廷命官，你难道不是在说，陛下没眼光？”

　　右盼要被她吓死了：“你别说了，左顾是左顾，和陛下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说到陛下了？”
　　谢拂正色道：“左顾是左顾，她犯错是她的事，不该受罚吗？难道就因为怕她危害公子的名声，就轻易放过有错之人？长此以往，她的胆子可就越来越大了！”

　　谢拂痛心的望着右盼：“万一她下次杀了你，用来诬陷别人是杀人犯，难道也这么放过她？那你可就死不瞑目了呀右盼姐姐！”

　　右盼：“快别说了！”
　　再不拦着，她真怕谢拂下一句就是“右盼姐姐你死的好惨鸭……”

　　她现在想撕烂这个小妖精的嘴！
　　怎么就这么能说会道？

　　左顾自作聪明一回，终于老实了些。此时，也快到榕城了。
　　周贤玉见过这丫头临危不乱、伶牙俐齿，越发喜爱，将左顾右盼都抛到一边，专心攻略这个磨人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