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硬币 ...
-
陆维舟听江源说起赵拂衣和赵不惭另一层关系,也明白过来男主的角色为什么会落到江源头上。
“你怎么想的?”陆维舟问,即便他对影视不甚了解,但也知道演小配角和演男主是两种概念,以江源这样至多只演过MV的演戏经历来说,这绝对不是轻松的任务。
江源当然也很为难,在出发去剧组的时候,他根本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其实男主这角色也不是第一时间就说让他试戏的,导演和制片人的本意是先拍配角的戏份,同时再向其他有实力的演员发出邀请。
但是当初《西州台》剧本刚改编出来,他们就和陈桐谈好了,所以也就没想着找其他人试戏,毕竟谁能想到陈桐竟然会临阵倒戈,说不演就不演了。
其他有实力担起男主的要不就长相不符合人物或者年纪太大了,要不就是没有档期,剧组一时间也是焦头烂额。
直到《西州台》的编剧看到江源在和武术教练讨教,一拍脑袋,想起原著里有但剧本里最先被砍掉的设定之一,连忙和导演他们商量,这才让江源得了个机会。
不过导演也知道江源是个新手,本也不太抱着希望。
但没想到江源在外看上去不言不语,是个难以亲近的人,可仔细观察下来发现这人其实有种很难得的少年意气,做事为人都很纯粹,倒意外和赵不惭的性格十分相近。
表面像赵拂衣,内里像赵不惭,这个发现让导演刘孟华非常惊喜,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村,就算是块顽石,他刘孟华也能让他开窍喽。
作为投资商的金宁影视虽然很是不满,但是陈桐的退出,他们小东家金承玉也参了一脚,还说陈桐退出后,作为补偿,他们不会撤资并且选角方面全权由导演决定。这让他们根本没法找刘孟华说事,所以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江源也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不过幸好,刘孟华在圈内调|教演员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林翎在得知这事后极力支持江源接下这个挑战。
对其他人江源也许不会说真话,但面对陆维舟,他一股脑地全说了:“我也不知道,陆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刘导也说我可以先试试,实在不行他们会另外找人,让我不要有压力。但我就是、就是……小配角我都要花一个月琢磨,换成男主我怎么着也要一年吧。”
说着,江源也有些丧气,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有点想念陆维舟客厅里的那张沙发了。
江源垂着头,轻声说:“我又不是演员。”我只是一个歌手。
“再说了,要是演不好,肯定有很多人骂我。”我不想让我的粉丝失望。
陆维舟安静地听着,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江源现在的样子,头顶的呆毛可能都会耷拉下来,就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毛发的小狗一样。
别看江源现在在歌唱圈里如日中天的样子,这一路走来其实也满是荆棘。
起初不分日夜练习到喉咙沙哑时的无人问津,到两年前意外走红后又迎来无数恶意的评价,江源能保持初心实属不易。他现在虽然能不动声色地面对恶评,但看到粉丝一句“失望”却会让他夜半辗转反侧。
陆维舟不知道怎么劝他。
他可以跟江源说“去尝试吧,粉丝会理解的”,可以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做自己想做的”,但这些也不过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面对选择的后果的是江源,而不是他。
他自己的人生做什么选择他都愿意承受后果。
可他不可以轻飘飘的一句去影响去决定江源的人生。
很多时候,陆维舟都会感觉到语言的无力,还有科技的无力。
语言无法精确表达他的思想,手机语音无法真实传达他的情感。他只能听着江源的呼吸声,沉默着。
也许,不是语言和科技的无力,而是他太过笨拙。
江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声响,陆维舟就听到他在说:“我的硬币呢?”
陆维舟一愣,随后失笑道:“你准备这么决定?”
“那不然呢?我这都纠结大半天了,也没纠结出个结果。”江源似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听筒处传来轻微的碰撞声,“而且吧,和你一说,我也想明白了。无非两种选择,to do or not to do,这题太超纲了,让概率决定去吧。”
江源终于从背包角落扣出一枚硬币,他有点感慨地盘腿坐在地上,手指捏着硬币,偏过头对手机的话筒说:“现代社会找个硬币都不容易了。”
陆维舟想了想,说:“星号里有个骰子的功能。”
江源哈哈笑起来:“那个也行,就是差了点仪式感。”
“那就洗个手再投骰子。”陆维舟含笑说,走到栏杆旁,扶着栏杆望着河面的粼粼波光。
“以后要是找不到硬币就按你说的做。”江源嘿嘿地笑着,把硬币放在右手大拇指指甲盖上,硬币在灯光下微微颤动着,银色的光泽一闪一闪,“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他拉长语调,大拇指一用力,那硬币就翻转着腾空而起,在空中不知道转了几圈,最后“啪”得被江源拍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正面就是演,背面就是不演。”
陆维舟静静地等待着,他目光注视着河面,河水里似乎有鱼一晃而过。
“哇,看来以后影视圈又会多一名大将。”江源把硬币握在手里。
陆维舟笑起来,站直身体,沿着塑胶跑道慢慢往家的方向走:“那先恭喜江影帝了。”
江源:“嘿嘿,过奖过奖。”
“你也真敢应。”陆维舟损他。
“你敢说,我凭什么不敢应。回头等我回去,给你写几张签名,你以后要是挂网上卖了记得给我分成。”
“不用了,家里还有一箱。”陆维舟笑。
江源也记起来这回事,是他两年前刚火的时候,因为担心自己签名不好看,所以练了好多纸,都被他塞给了陆维舟。
他顿时有些害臊,又忍不住想笑:“你还没扔呢?”
陆维舟特别坏,学江源说话:“可不是,就差给你裱起来挂墙上。”
“那么多——你挂不过来的。”
“那就当墙纸。”
*
如果这天晚上,陆维舟没有做梦,那今晚应该是个轻松愉快的夜晚。
在陷入梦境的刹那,陆维舟就意识到自己又梦到“剧情”了。
这次“剧情”越发的离谱。
自上次他在梦里对江源大打出手后,他就和江源断绝了往来。接下来又随着他大哥祁珩回国,不出意料的,祁珩也看上了夏决。于是他又和他大哥反目成仇。
陆维舟感觉自己十分割裂,一半的自己沉浸在梦中“剧情”里为好友亲人的背叛感到怒不可遏,一半的自己漂浮在空中注视着这一场场闹剧,只觉得荒唐和可笑。
不过梦境并没有停在这,反而推进到另一个场景。
他正在一家商场和夏决拉扯,似乎是他得知夏决独自一人在逛商场,所以扔下开到一半的会议就一路飙车赶到。
空中那一半的陆维舟面无表情:“飙车,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要罚款的。”
就在他不顾夏决意愿,想要将人拉走时,夏决望向人群,眼睛一亮,大喊:“潘哥!”
还是空中那一半的陆维舟:“绑架罪,触犯刑法,要坐牢的。”
下一秒,梦境的视角一转,陆维舟看到了那个夏决喊做“潘哥”的人。
是一个他从未预料到的人——潘睿。
没等他细看,周围逐渐模糊起来,夏决有些尖锐的声音像隔了层水一样,逐渐远去。
“啪——”
卧室的灯被打开,床头的电子时钟跳动到午夜十二点整。
陆维舟从床上坐起身,抓着烟趿着拖鞋走到卧室的阳台前,他抬手推开玻璃门,晚风争先恐后地从室外涌进来。
他走上阳台,背着风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转过身面对着围栏慢慢吐出烟。
他家的楼层在十六楼,从卧室的阳台往外望去,能看到这个繁华城市的一个小角。附近都是居民区,这个时间大多数窗户都是暗的,不过也有亮着灯的。
如果说第一次做梦梦到“剧情”时,他是愤怒的,不仅因为“剧情”里他的所作所为和江源的选择,更多的还有一丝他控制不住的恐惧。
这种恐惧产生的原因很复杂,他担心因为所谓的“剧情”,他认识的人会被控制着去做本意上不会做的事,他也会不知不觉变得像梦里的自己一样去伤害自己在乎的人,变得疯狂,变得不择手段。
变成一头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没有理智没有下限的野兽。
但这次做梦,他却松了口气,因为他确认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现实和梦境是不一样的。
首先,假设他在现实里飙车,不用第二天,当天就会被逮去进行思想教育。所以,像梦境里那样随便飙车来飙车去,没有罚单而且驾照一次都没有被吊销,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实里的。
其次……
陆维舟把烟灰点在烟灰缸里。
其次,他非常确定自己对夏决并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虽然之前还有愧疚之情,但在第一次梦境之后,他只希望夏决能远离自己的生活。
不管梦到的是真是假,他都觉得膈应得慌。
即便“剧情”真的会映射到现实里,因为现实世界里这样那样的因素,最后呈现出的结果那绝对不会是完全一样的。
而“剧情”和现实之间的差异,将会是他能够采取行动的空间。
陆维舟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对面楼又熄了几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