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蝶》长安

4、第 4 章

　　这一日，夕照正如镀金剥落，良辰美景，漆黑底色。

　　竹林中轻舞缭绕，朽木温暖，水石湿翳，还有那辛辣而软腐的异味。

　　血红的夕阳奄奄一息，无边无际地弥散。

　　他看见祝英台与马文才两人相对而立，纹丝不动。

　　有一股青紫的烟幕在空中磔磔一盘旋，踪迹瞬息而灭。

　　马文才神情自若的站在那里，手里握一枝细小的竹枝，那目光似乎有玩味的意思。

　　祝英台却已鬓发蓬乱，一抹血痕淡淡地于面颊斜掠。

　　幽冥般的黯淡竹林之中他只看到她玓瓅的眼朝他看了一看，惊惶便去，淡定陡生。

　　他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用这样奇异的姿势和动作，只是对祝英台莫明的担忧，那面颊上的伤他无论如何也忽视不去。

　　她站在雾气氤氲的林中显得极其干净清爽。她看他的那一眼匆匆的掠过而已，但是他知道它还在他心里。

　　他一时无法抓住它，这让他甚至很有些恐惧。

　　他已顾不得他们这样久久的对峙究竟是什么目的，他现在只想将她拉回去，只有她。

　　她的眼睛似乎在黑暗中灼灼地望他。

　　“英台——”

　　“啊”

　　梁山伯惊呼一声，身体划出一个弧线远远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抛了出去，撞断了两支竹方跌落在湿硬的泥地上，血从嘴角淌出，再说不出话，直用一双眼，凝望在她身上。

　　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梁兄——”

　　她狠狠的挥手，甩出一道锐利的紫雾，马文才后退了半步，随意的挥手化解了去，他已不想再与她都法，今天结束了。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其实并不是人。巧笑嫣然，四肢婀娜不过是皮囊幻相。她只是一只茧甚至还来不及变生为蝶。

　　马文才刚才说，你跟我，我们，虽不同族，却是一路货色。

　　他的意思她不明白，她敌不过他。但也不至于如此惨败，可是他来了，天衣无缝的恰巧出现在这场对峙之中，破了他们设下的结界，却让自己受伤。

　　他叫：英台！

　　原来很多事情真的就像一幅墨黑的图片，一些改变如此微末，随风潜入，细细无声，不能觉察。

　　她忽然发现在这世间潜伏了千年却有百般的盛极与繁华，万千的欢爱与享乐是她从来未曾体味的。

　　她要它们。

　　将他搂入怀，还是那般的温暖宽阔胸膛。轻轻地调匀自己的呼吸，他只是昏税而已，不会有任何的不妥。

　　将掌心置于他的额头，有些事还是忘记的好，有时候忘记才是幸福。

　　人生不过百年，人在她的眼中简直微不足道，没有顽强的生命力，没有坚硬到可以与自然抗衡的力量，没有坚固的身体，更没有自救的法术，如此的弱，不堪一击，她天生就看不起，对她来说，生命是简单的，修炼，飞翔，天上，地下，花间，她游历了，也就够了。

　　他却用这样一具脆弱的身体扑向自己，那目光中的慌乱与关切不是她曾见过的。

　　她过了太久的生命，无波无澜。算来算去，唯有撕裂猎物喉头的一瞬间能令她天生没有温度的血液沸腾，但那喷薄的红，暖不了千年流光的寡淡。

　　她这样的不甘心。

　　她得到些什么？！

　　想要的太多。她却连成蝶也不成，天经地义的安排，她原本想了许久竟想不出她可以要些什么。如今看着他，忽然心魂具定。

　　就是他。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注定，只有他。

　　生命本是无常，手中拥有的东西，少得可怜。在化真正的化蝶前她想多要些与他相处。

　　人间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鸳鸯的滋味她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