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试炼》竹溪有风

40、我的父亲母亲

　　“惣右介，按照自己的目标，活下去吧。”柳瞳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与之前所有的叮嘱都无关。
　　最后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这个世界不屑一顾。
　　长谷川在他们离开后的某天留下一封信就再也没出现过。
　　于是，蓝染惣右介又成了一个人。
　　他再一次失去了家。
　　孤家寡人。

　　蓝染惣右介觉得，他的父亲和母亲是很怪异的一对。
　　他叫他们父亲和母亲，但是他看得出在他们以夫妻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他们并没有相爱。所谓的夫妻，只是名号。那种感情，更多地像是相互扶持的同伴，因为寂寞而相互依偎着一起走下去。也许哪天，就忽然各奔东西，爱上其他人。
　　可是，蓝染惣右介看得分明。这个世上，他们不会再爱上其他人，因为，彼此已经习惯对方。那种强大的惯性，无法摆脱。
　　他会在走路时摆出保护的姿势，她会在抬头时瞟一眼左前方。
　　她修剪完花枝，他会头也不抬地加上回春术。
　　他喝完茶，她不需要询问，甚至在走神的情况下就会伸出手给他倒上一杯新茶，温度时间刚刚好。
　　她知道他每一个小动作表达了什么，知道他每一个表情代表什么意思；他知道她什么时候最脆弱，知道她什么时候突如其来的想法背后的深意。
　　蓝染惣右介想，不会再有人能够像他们那样彼此熟悉对方了。
　　但是，他们不相爱。
　　就算他们彼此拥抱接吻，那其中也没有半分的爱欲，只是因为，他或她需要这一份安慰。
　　不过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蓝染惣右介的父亲和母亲。
　　他承认了的家人。

　　蓝染这个姓氏来自幸村和柳瞳，但是蓝染一直都清楚，对三个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放弃的姓氏。
　　在遇到他们之前，蓝染惣右介曾经一个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蓝染惣右介在现世也有过幸福甜美的家，但是到了尸魂界之后，那些有关现世的记忆已经泯灭。留存不多的碎片中，更多的，是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草地上盛放的花朵，似乎有人呼喊着一个名字，他却不知道那是不是在叫自己。
　　他没有了过去。
　　尸魂界并不是可以安闲地生活的地方。就算是他被送到了安稳和平的东三区，他也依旧要付出劳动力来换取微薄的薪资，然后去寻找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幸好他不用吃东西。
　　其实他不必过得如此窘迫。
　　这里有很多人都被收留，成为家庭的一员，相互支撑着活下去。自然也有很多人想要成为他的同伴，组成家庭。但是，他都选择了拒绝。
　　虽然现世的记忆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但是，蓝染惣右介依旧有着属于他自己的、不明所以的骄傲——他们不配成为自己的同伴。
　　他一直一个人生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可恨这孩童的身体，否则，他相信自己的生活断然不会如此无趣。
　　一直到那个胖子的出现。
　　那个胖子总是从这里带走没有人收留的孩童，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果他没有盯上蓝染惣右介，蓝染惣右介也只会在暗中感叹一声那些上当的人有多么傻，就弃之脑后。
　　但是一旦被盯上，他的生活就变得满是麻烦。
　　为了摆脱这个惹人厌的胖子，他盯上了一家人。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只要有人收留了胖子的目标，他就不会再穷追不舍，很快就会更改目标的。蓝染惣右介需要的，只是暂时性的同伴，做完挡箭牌，他们就没有用了。
　　所以，一个简单的家庭，就好。
　　那个时侯，他选择了幸村和柳瞳组成的家庭，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姑且不论日后的生活，单说那个胖子，就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那个时侯的蓝染惣右介，还是太过于稚嫩，看到不到更多地东西。
　　能够从胖子的目标中抢下人来的，并不多。实力不够而这样做，最后只是灭顶之灾。
　　他观察到幸村和柳瞳两人每7天都会驾着牛车送花到别的地方去，所以，蓝染惣右介在他们回来的路上拦住了他们。他自信满满，从他收集到的信息来看，他们必定会出手帮忙。
　　那个女子看上去病怏怏的，男子也总是一脸温和的笑意，但是周围的人说起他们都满是敬意和赞赏，总会说他们是再好不过的人。
　　仅仅只是简单的几句交谈，蓝染惣右介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幸村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人，他关心别人帮助别人只是因为他有心情，而不是因为他有同情心。他冷淡地拒绝了蓝染惣右介。
　　就连拒绝时，他都在微笑。
　　蓝染惣右介的筹码实在太少。可是，他没有选择，他不愿意成为那个胖子手下的一员，赔上自己的尊严，甚至于自己的生命才能活下去。
　　蓝染惣右介苦苦哀求着，幸村依旧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想要离开。
　　最后拯救蓝染惣右介的，是在牛车上昏昏欲睡的柳瞳。
　　她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睡意和漫不经心，却让幸村改变了主意，蓝染惣右介暂时性地被他们所接纳，所庇护。他的目标达到了。
　　从相互怀疑随时准备离去到成为真正的同伴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蓝染惣右介一面被他们的力量所诱惑着，想要留下来得到力量；另一面却在叫嚣，他们只是被利用的，不值得你投入如此大的心力。
　　到最后，还是柳瞳先做出了决定。
　　“惣右介愿不愿意成为我们真正的同伴？”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染惣右介的心停跳了半拍。那种突如其来的狂喜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来到他们身边没几天蓝染惣右介就已经明白，他们绝对不是他以前观察到的那样简单。花田里的那些花盛开了又凋谢，总是违反着四季的规律。偏偏人们觉得习以为常，感叹着他们有多么精湛的技术。
　　但是不能说。
　　他们的眼光扫过人群，不带一点感情，就算是微笑，也含着凛冽的冰峰。
　　更何况，蓝染惣右介也想要拥有这样的力量。
　　被真正接纳之后，开始跟着他们学习。
　　他们教他很多东西，有些甚至闻所未闻。他不知道他们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可是，他为什么要拒绝。这些东西明显对他来说明显是有用处的，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怀疑而拒绝学习。
　　不知不觉的时候，蓝染惣右介认同了他们，开始真心诚意地对待他们，愿意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事。
　　他们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是他不准备询问。

　　他们偶尔做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
　　身为真央一员的幸村与来自虚圈的长谷川结交，甚至连以前的冲突都只是一笑而过；柳瞳观察一个一点都不起眼的小男孩，将建造起的训练场留给他；幸村在眼看就要成为真央校长的时候伪装成失去力量离开静灵庭；柳瞳偶尔扮成其他的模样去流魂街走一圈……
　　一直要到很久以后，蓝染惣右介才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布置，算计到了这种时候的到来。
　　冷汗涔涔，难道，他们会算计几百年后的世界吗？
　　柳瞳对他的疑问大笑：“怎么可能算到那么久。只不过，事先预备而已，用得到就好，用不上也就算了。惣右介，要为自己多准备后路。你看，如果我多做好准备，现在就不会这样被动了。”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柳瞳神色悠远，隐隐有寂寥感透出。
　　幸村走过来轻轻拍她的肩：“那是不可控事件，人力总是有穷的。”柳瞳眯起眼看他，微笑。
　　蓝染惣右介悄悄离开。
　　他们之间的秘密，在他们愿意透露之前，不要太好奇。
　　这是他给自己设下的界限。
　　不过，这种未雨绸缪的做法，却迅速地被蓝染他所接受。他开始学习怎样笑可以最大限度地打消别人的戒心，开始计算一双在需要帮助时伸出的手可以增加多少好感度，开始在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时首先观察好最快的离开的路……
　　从幸村身上，他学到了隐忍与算计，从柳瞳那里，他学到了一击必杀与无情。
　　一点一点地，他变得越来越符合柳瞳记忆中那个人。
　　温文有礼，几近全知全能，无懈可击。
　　蓝染惣右介对这种变化很淡然。既然自己做出了选择，就必须承担起选择后的变化。是自己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但是他没有变成那个孤独的王者，因为，幸村和柳瞳还在。
　　也许，还要加上长谷川。
　　有这样的家人和朋友在，他的心中还有最后的温情。
　　对蓝染惣右介来说，家人是自己心中最珍贵的东西。
　　越是不容易得到信任，一旦相信了，就是百死不悔，几乎永不改变。
　　他信任幸村和柳瞳，就算他们有自己的秘密，就算他们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过自己，但是他依旧相信他们。如果柳瞳或幸村要求他去做一件看上去必死的事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因为他们的缘故，他对尸魂界也抱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反而是对虚圈更真挚一些。
　　成为一名死神不是因为他觉得这有多么高尚，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资料，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就算现在虚圈和尸魂界还没有大的冲突，也必然会有来到的那一天。
　　虽然幸村和柳瞳一直对长谷川的求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蓝染惣右介却很清楚，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改造虚圈。幸村早就盘算着怎么制定规则，怎么让规则有效地得到执行，而柳瞳则是很早就开始设计阵法，致力于改变虚圈的环境状况。
　　“如果是我，成天待在沙漠里，也会抓狂想要找人打架的。所以，周围的设施也要跟上嘛。”说这话的时候柳瞳笑意盈盈，蓝染却一阵无力。她明显就是兴趣上来了想恶搞而已。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柳瞳的说法，如果虚圈的沙漠不变成绿洲，想要让虚圈有秩序，要困难得多。
　　幸村对柳瞳的举动只是笑，没发表任何言论。

　　这个世界总有些事情会出乎人们的意料。
　　知道幸村和柳瞳要消失的消息时，蓝染惣右介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
　　近千年，他已经习惯了周围有这样两个让他时时牵挂的人，现在他们突如其来的离开，让他有种茫然失措的感觉。
　　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欠了他们很多。
　　他们一直庇护着自己，让他从没有力量的流浪者成长为如今的静灵庭副队长，他们在暗中付出了多少？
　　他一直知道他们有一个很难以实现的目标，也知道他们为了这个目标的努力。只是到了现在，什么都成了一片空茫。
　　再没有机会知道他们的愿望，帮助他们实现了。
　　蓝染惣右介仿佛被什么带走了心中的一部分，空落落地难受。
　　“如果我醒过来，就去找你。”幸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与这个世界无关。
　　柳瞳在幸村走后渐渐沉默。
　　彻底消散的前一天，她留给蓝染惣右介用了很久才琢磨出来的阵法图。
　　“我能教你的，也只剩下这一点了。惣右介要将它发扬光大哟~”那个时侯，柳瞳依旧在笑。清透的阳光洒下来，落在柳瞳身上，却失去了颜色，显出莫名的寂寞感。
　　他看着柳瞳转身，飞身上了屋顶，在那里抱膝坐下来，仰头看着湛蓝得难以描述的天空。
　　那个时侯柳瞳的表情，再也无从猜测。
　　她消失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让蓝染惣右介暗暗心酸。
　　抱歉，父亲，母亲，我会很快去找你们，当我完成了你们留下的最后一件事之后。
　　他一直坚信着，他的父亲母亲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不是再也找不到踪影。

　　“喂，小子，不要太难过了……”长谷川逆着光走过来，拍拍他的肩。
　　“那两个人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长谷川仰头看着柳瞳消失的地方，安慰着他，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感伤起来：“真是的，突然就散场了啊……”
　　沉默片刻，长谷川转身离开，边走边对着他挥挥手：“我去王族空间散散心。”说着打开了通向另一个空间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蓝染站在那里，风从身边掠过，带动衣角翻飞。
　　终于他转身离开这里，脸上挂着看不见真心的笑，向着静灵庭而去。
　　再见，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