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玦》日月曌卿

3、【叁】王煜城

　　“夫君，原来你在这里啊！”
　　正在张正道和他手下的混混们动手揍我的时候，一个清脆又不失温柔的声音传来，我愣愣的抬头一看，不是我家那“丑无盐”还有谁？
　　只见她巧笑盈盈，徐步向我而来，面前的混混亦是看得呆了，不自觉地让出了路。
　　向青伸出一双玉手将我扶起，又随意拍了拍我身上的土，整理了衣襟，嘴角带了一丝宠溺的笑，开口道：“夫君可真是的，怎么又乱跑？让妾身担心了好久。”
　　“这位小娘子，莫不是……煜城兄弟的夫人？”痴傻的望了许久的张正道吞了吞口水，这才惊讶的反应过来。
　　向青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变脸的速度让人汗颜，她转过身，淡淡的说：“正是。”
　　“在下张正道。”那胖子扭了扭肥硕的身子，眨着色迷迷的小眼睛，讨好的说：“总听闻弟媳是个美人儿，今日一见才知不假，可惜这好花偏偏——”
　　“——张公子可别乱说。”向青打断我声音变得好像初见时那般软甜，她冲着那死胖子微微一笑，好像……好像，还抛了个媚眼？！
　　“喂！”
　　我愤怒了，真是狐狸精！见到男的就勾搭！
　　张正道色迷心窍，见到美人示好还哪管得我，伸手就把向青拽入怀中。
　　向青“哎呀”了一声，就这样轻易地靠在了张正道怀里。
　　见美人乖乖趴在自己身上没有挣扎，张正道嘴巴笑的扯到了耳朵。但还没等他采取下一步动作，向青就突然扯开张正道的衣襟，疯狂乱抓。
　　“张正道你快放开我！我可是有夫之妇！”
　　向青尖叫着，连我都怀疑她方才是不是故意扑倒在张正道的怀里。
　　一片惊愕中，没人注意到有一骑高头大马在胡同口停了下来。
　　向青再次张口已然是哭的梨花带雨，一把推开张正道，抓起地上的短刀比划着，混混们顿时都推开了一定的距离。
　　“张正道！我夫妻两个今日落入你手受尽欺辱！你爹是尚书又如何？！你眼里可还有王法？！我清白受损理当自绝！但是你张正道！我虞向青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演技，果然是实力派。
　　她最后这几句哭喊简直是血泪控诉，她此时已经双眼圆睁，内含血丝，瞪着就好像张正道是什么杀父仇人一样，喊完她握着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抹。
　　这下别说是张正道，我也给吓了个半死。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打掉了向青手中的刀。
　　向青的手腕被那人拽高，她颤抖的抬头一脸凄楚的望着对方，泪珠不断划过面颊。
　　“大人……”向青张了张颤抖的嘴唇，只发出了这两字。
　　那男人早及弱冠未到而立的样子，身形高大，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后面，五官深刻俊朗却没什么表情。身上穿的是墨蓝色官服，衣服胸口处绣着一直凶神恶煞的麒麟。
　　“别哭。”男子表情僵硬语气却柔和，左手提着向青的手腕，右手覆上她的双眼，替她拭去眼泪。
　　俊男美女深情相拥，一时间闪瞎了所有局外人的眼。
　　当然我反应了过来。
　　搞什么？这是什么英雄救美的话本子吗？
　　救的还是我家娘子？！
　　这真是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感受。我顾不得细想，一步上前分开暧昧异常的两人，把向青护在身后。
　　“这位不知道从哪来的大人……向青是我、我家娘子，别的男人不能随便乱抱！”我着重咬着“我家娘子”几个字。
　　那人扫了我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转向张正道。
　　这一扫的确让我冻结，眼前的人足足高了我半头……我感觉到了无视，赤裸裸的无视！
　　那张正道倒是想跑，却被这看起来很酷很拉风的“大人”所带来的手下围在了胡同口进退不得。
　　他慢悠悠地转过肥胖的身体，我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
　　“嘿嘿……”他讪讪地笑着，油腻的脸上又一次堆满了讨好，“小弟不知道今天竟是冯兄当差，要是给您添了麻烦还请见谅！”
　　看着走近的男子完全不为所动，张正道咬咬牙又搬出了自己爹希望能唬住我。
　　“我爹也是时常跟我提起冯兄你，说你最是京城公正无私的好官！小弟今后还望您多多提携……”
　　冯姓男子面色越发不善，张正道汗流满面也顾不得用手去擦，一直在嘀咕一些什么“我爹”“冯兄”之类的，最后竟是没人能听清我在说些什么。
　　“本官未曾见过你，并不是你口中的‘冯兄’。”男子才开口一句话，就让张正道噎了一记。“再者，你父亲是？”
　　围在外面的官兵顿时都笑了，就好像刚才的混混们那样。
　　向青脸上似乎也有笑意，我心里生出一些不快。
　　做作！
　　救人就救人，干嘛还装酷？
　　张正道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皱着眉有些难堪地回答：“我……我爹是吏部尚书张卫全。”
　　“哦……原来是张大人的爱子。”
　　男人停了停，胖子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姓冯的对他爹还是有所顾忌的。
　　谁知他接下来的话足以让张正道为了和他厚着脸皮攀关系而后悔一辈子。
　　“张大人平日朝堂之上与本官以兄弟相称，你刚才叫‘冯兄’倒是不妥。”
　　这次连我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眼看着张正道脸色青紫，两眼中又气又怕，蓝衣男子命手下将他与那群仗势欺人的混混押走。
　　“冯亦你敢动我？！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胖子在被押走前索性撕破了脸，冲着冯亦瞪着绿豆眼骂道。
　　冯亦眼底一片杀意的看过去，张正道才明白我是真的说错了话。
　　“本官与你爹本就官阶不同，我武他文，又怎会有怕他的道理？倒是你，当街侮辱百姓不说，现在又要加一条恐吓朝廷命官，就算你爹在这里也帮不了你！带走！”
　　一席话说得有条有理，又气势十足得逼得张正道说不出话来。说实话，我现在倒有些服气了这个一身正气的冯大人。
　　官兵之中响起一片叫好之声，他们有的在服兵役前也是京中百姓，时常遭受张家的欺辱，今日见着统领好好羞辱了张正道一番，着实出了口恶气。
　　“张正道欺凌百姓我此前便有耳闻，如今若想真正问罪可能还需要人证……不知二位可否到统领衙门走一趟？”
　　冯大人问的很诚恳，但其实言外之意就是必须去了吧。
　　从统领衙门出来，向青拉着我走在街上，我鼻青脸肿头发散乱，脸上还有一记深深的巴掌印，被关注也是自然。而她似乎并不在意旁人投来的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王煜城，你明知道会被打，刚才为什么还是咬他？”走的稍靠前的向青突然的问道。
　　我还在为张正道被教训而窃喜，一边笑一边回答：“张正道骂我那么久，再傻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吧？”
　　“这样啊……”她垂下眼帘，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并没有接她的话，总不能说是因为饿了看他的手像猪蹄。
　　更何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当时自己会有那样的反应，打心底里不想深究这件事。
　　就在我都快忘了这一话题之时，竟然又听到身旁传来了她几不可闻的声音。
　　“这很重要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惊讶的侧脸看她，她连目光都不曾转动，脚步也未曾停下，一切都好像是我的幻听。
　　但是看着看着，我竟发现她的脸上出现了十分可疑的红晕，难道是被她桃红色的夹袄映成的？
　　“看什么看！”她不满的瞪了我一眼。
　　我从未听过她如此刁蛮的语气，心下一惊，赶紧缩着脖子收回了目光，却听她在旁边“噗呲”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挠了挠头，这女孩子，又是生气又是笑的，还真是变脸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