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猎人]天才和天才的朋友们》抽风的鱼

116、1987年10月19日~1987年10月21日

　　10月19日，天气晴。
　　一大早迪雅就醒了。打开百叶窗向外望去，小花园正中央的棋盘上，她昨天挪动的白色棋子——兵，被黑色棋子——象吃掉了。那个格子就是她昨天藏日记本的位置。
　　等妈妈来到病房，一起吃完早饭，迪雅提出想去医院隔壁大学城的图书馆借书。图书馆只有大学的师生和工作人员可以入内，也包括这所附属医院的工作人员在内。
　　迪雅是病患无法办理借书卡，但她的医生和护士们很喜欢她，所以有人借了一张图书卡给玛丽。从医院到大学图书馆有一段距离，与其一路上紧紧看着养女，不如她一个人去，让迪雅乖乖待在病房里。

　　迪雅从窗口望见妈妈离开了这块区域，便走出房门，来到同一楼层的419房间门前，弯下腰从门缝里偷看。
　　两个人都在里面，昨天那个大人模样的少年坐在床前，一个人抱着头碎碎念着什么，语气像是在哭，和昨天大相径庭。
　　这时，附近的一位护士姐姐发现了像蜗牛一样拱在地上的小女孩。
　　“小朋友，你在瞅啥呢？”她拍了拍小女孩的背，好奇道，“偷窥别人房间可不是乖孩子哦。”
　　“对不起，”迪雅立刻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听到房里有人在哭，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啊……”面貌和善的护士姐姐抬眼看到房间编号，旋即转动门把手，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开开门，两位好先生，”护士用尽量甜美的嗓音劝诱着，“医生交代过两位一定不能锁门，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无法第一时间赶到帮助你们……”
　　“滚！”里面传来变声期少年的吼叫，“我不想见你们，我不想被你们治疗，让我一个人待着。”
　　“布鲁诺先生，医生开的药请务必按时服用，否则您的症状会加剧……”护士仍不死心。
　　“我说了叫你滚！”
　　外面的护士和迪雅感到门震了一下，听起来是椅子砸到了门上。
　　好脾气的护士姐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眯眯地说：“不用理会，他们都有病，自然会有医生对付他们。”
　　褐色的大眼睛眨了眨，“他们得的是躁狂抑郁症吗？”
　　护士姐姐一怔，没想到一个6岁小女孩嘴里会说出这种专业术语。
　　“小朋友，你怎么知道的？”她的眼神惊讶中带着一丝畏惧，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从能记事起，迪雅已经无数次遇到过这种眼神了。
　　“有一次路过，听见医生叔叔说的。”迪雅看了眼护士的胸牌，“莉莉丝姐姐，到底什么是躁狂抑郁症呀？”
　　“怎么说呢……就是一会非常高兴一会非常难过的病。”好在护士也并不会仔细揣摩小朋友的话，摸了摸迪雅圆嘟嘟的小脸，就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和护士分别前，迪雅随口问了一句：“莉莉丝姐姐，这里可以养宠物吗？”
　　“宠物？”年轻的护士温柔地眯起眼，“你想养什么宠物呢？”
　　“鹦鹉，”小女孩不假思索地说，“鹦鹉会说人话，特别可爱。”
　　“呵呵呵，小鹦鹉确实可爱，不过医院规定，病人不能养宠物。”莉莉丝蹲下身来平视着小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有机会的话，你会见到治疗用的小猫小狗们的。”用可爱的宠物排解病人的负面情绪，是最近才兴起的新派疗法。

　　和护士道别后，迪雅回到房间，把门反锁。
　　通过护士的回答，她确定了一件事。只要她告诉护士，419室的病人偷偷养了一只鸟，就能逼那个少年把蓝鸟交出来。不过，鉴于他的病症，可能会在被破门而入前，先自己杀死或虐待蓝鸟。就算没有，事后也八成会怀疑是迪雅告的密，伺机报复。

　　正当她坐在床上思考其他可行方案时，妈妈回来了，带来了一大摞书，全是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方面的大学教材。
　　“看不懂的话可以问妈妈。”玛丽之前就读过这些书，所以女儿对这些领域感兴趣，她是很开心的。
　　“谢谢妈妈。”小女孩打开一本大部头，先扫过目录，又翻到最后查看索引，很快定位到自己想要了解的知识点。

　　下午3点，又到了往常的放风时间。
　　牵着妈妈的手来到小花园的棋盘前，迪雅一眼就看出，压在棋子下的那本日记不见了。
　　原本胶着的局面，却被昨天对手的一招打破了平衡。对方突然采取了攻势。迪雅在原地思考片刻，决定用她的马来制约对手的象。
　　她抱着白色的象，刚挪开一点点，就发现象的棋子底下，压着一张白色纸片。捡起来一看，是医院病房标配的便签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两行字——

　　「如果你赢了我，我就帮你的忙」

　　这个“赢”……说的是眼前的棋局吧。
　　迪雅趁妈妈还没注意到这边，迅速把纸片揉成一团，随手一丢。
　　对手是预料到她会走这步棋，才预先把纸片压在这里的。
　　她环顾四周，现在场上双方势均力敌，要决出胜负，除非一方故意放水，否则至少还能大战十个回合，也就是十天。她的手术安排在25号，绝对赶不上胜负分晓。
　　她想了想，把原本要动的马放了回去，然后跑到棋盘的另一半，推倒了所有立着的黑色棋子，又把白色的后挪到了黑色的王原本的位置。最后，她抱着黑色棋子的王一点一点挪到棋盘边缘，打开附近的垃圾桶盖，取出里面的垃圾袋，再把黑色的王塞了进去，垃圾袋扔到王的头上。
　　当她重新盖上垃圾桶盖时，妈妈走了过来。
　　“干什么呢？怎么好好的把棋子扔了？”她的语气里带着责备，“损坏公共设施可不行啊。”
　　“我们在玩躲猫猫呢。”迪雅随口胡诌道，“我来藏，对手来找。明天如果他没找到，我就把棋子放回原位。”
　　玛丽看场上的黑棋被尽数推倒，以为只是女儿赢不过人家在赌气，便没太在意，叮嘱她几句以后，又牵着她回到了楼里。

　　吃完晚饭，等妈妈走了，迪雅坐在床上继续看借来的书。
　　昨天，从419房间那个少年的病床边，她看到了医生查房的笔记。上面有些鬼画符似的处方药，迪雅看不懂，对照专业书籍以后，终于推测出了那个抓走蓝鸟的男生服用的药品名。

　　10月20日，天气多云转阴。
　　当迪雅再度路过419病房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神经质的絮絮叨叨和断断续续的哭声。躁狂抑郁症患者在躁狂和抑郁两种状态之间来回切换，其间间隔时间不一，但从医生的笔记看来，这个男生抑郁的天数比躁狂多，通常躁狂一天后，会抑郁三四天。
　　迪雅第一次遇到他，是10月18日晚。那天他处于躁狂状态，所以昨天和今天，他都还处在抑郁状态。听护士的口气，他并没有按时吃药，所以病情周期更加无法预料。

　　下午3点，迪雅再次来到棋盘前。
　　所有黑白两色的棋子，都被放回到了开局的位置，但白色棋子的王相邻的格子空空如也——后不见了。
　　昨天，迪雅违反国际象棋的规则，用白色的后占据了黑色的王所在的位置，还把对手的王藏进了垃圾箱。现在对手好像故意报复一般，把白色的后弄没了。
　　她跑到棋盘周围的垃圾桶里搜寻，却一无所获。附近的花丛里也找不到。
　　妈妈也注意到了棋盘的异样，安慰她说：“人家跟你开个玩笑，或许明天它就会出现了呢。”

　　晚饭期间，妈妈临时离开饭桌，走到楼梯间的公用电话处。注意到妈妈表情的异样，迪雅偷偷跟在她身后，竖起耳朵，听到了电话里的只言片语。
　　原来，为了她的手术，家里不但卖了房子，还借了不少钱。妈妈之前因为爸爸的关系，跟母家几乎断绝了往来，现在却为了迪雅的治疗不得不向家人低头。

　　“对……可能会影响到其他感官……丧失情感能力……不，我当然知道……总比被当作精神病或者变成罪犯强。”妈妈一边打电话一边抹眼泪。

　　妈妈虽然有些严苛，但在迪雅面前总是积极乐观，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伤到她分毫。
　　之前，妈妈只和她说手术能帮她规范行为，变得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正常，却从没说过手术可能会有这些后遗症。
　　在妈妈打完电话前，迪雅就悄悄跑回了餐桌，完全没被发现偷听的事。

　　晚上8点以后，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天气预报显示从今晚起会降温。临近秋分，风中开始有了寒意。
　　妈妈走后，迪雅洗完澡换上睡衣，坐在床上，盯着对面空无一物的白墙发呆。
　　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一小时后，窗外的雨更大了，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打在她心里一样。
　　她跳下床，来到窗边。路灯下满满的棋盘，棋子们拉出了长长的整齐的影子，唯独少了白色的后。
　　这幅景象，在她的脑中展开了联想——

　　如果没有我，爸爸妈妈和哥哥本来可以过得好好的。
　　因为我被领养，不仅爸爸妈妈离了婚，哥哥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还让家庭经济状况急转直下，负债累累。

　　医院的手术费是开刀之后才结算的，因为谁都无法预测手术过程中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手术会持续多久、用到哪些医疗器材等等。
　　如果没有我，家里就不用负债了。我也不用承受那些可怕的手术后遗症。而且，谁也不知道手术会不会成功，如果手术后我还是会闯祸，或者变成植物人，卧床一辈子……

　　这一晚，她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吃药，抱着枕头，哭着哭着睡着了。
　　她梦见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事，直到天地间响起了一声惊雷。
　　侧躺着的褐发女孩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闹钟——凌晨5点25分。天还黑着，雨声比昨夜更大了几分。
　　迪雅坐起身来，打开百叶窗，望着被雨水冲刷着的棋盘上的空位，有些尚在梦中的错觉。

　　5分钟后，她用床单打结做成绳索，从打开的窗口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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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帕帕下章正式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