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猎人]天才和天才的朋友们》抽风的鱼

113、2001年8月20日

　　在人类社会，活得太长并不是一件好事。
　　首先，普通人寿命有限，周围的人都会先你而去。慢慢地就只能孤身一人，把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有种“我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虚无感。
　　其次，人类历史很长，却无法从历史中汲取教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错误。看着这样的人类社会，会有种看动物园里的猴子的既视感。
　　最重要的是，受限于个体寿命，人类的科技发展十分缓慢。虽然近年来应用科学大放异彩，基础科学领域却一直没有大的突破。例如，当法伊·奥克兰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困扰全人类的医学难题，到了近300年后的今天，也还是没有解决。
　　人类这种生物，虽然大脑比其他生物发达，其他身体功能却并没有强出多少，甚至比很多动物还弱。这种自然形成的生命体，基因上带有各种各样的缺陷，繁殖能力也相当低效，不仅刚出生的婴儿无法独立生存，还要耗费多年培养教育，才能使其融入社会，继续繁育下一代。
　　用计算机程序来比喻，人类就像是一只猴子胡乱敲着键盘，碰巧敲出来的一段能工作的程序而已。我们的DNA是有缺陷的代码。与其往代码上打补丁，不如推倒重写，从根本上改变人类存续的形式。

　　从十年前开始，法伊·奥克兰就着手进行意识数字化的研究。
　　首先拿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作为样本，试图在计算机里重建他的思维方式，又逐步补完了深层人格和记忆。最后，她让这个虚拟人回答了一些问题，又把同样的问题对真人问了一遍。

　　“喂，师父。”坐在鸟窝边缘、两腿悬在半空中的她说。
　　她的附近，一个身穿斗篷、不修边幅的大叔，正靠在一只毛茸茸的鸡蛋形状的雏鸟身上，徒手给他的坐骑顺毛。听到女孩喊他，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法伊问。
　　“哈？”大叔诧异地转过脸来，“你傻了？你不是知道的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货，现在开始要进行确认。”
　　“好吧。”大叔抓了抓头，叹了口气，“东·富力士。”

　　法伊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
　　她给的理由很牵强，师父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居然同意了。

　　“年龄？”
　　“……比你大十五岁。”
　　“性别？”
　　“废话，你看不见吗？”大叔指了指脸上的胡渣。
　　“有无家室？”
　　“……几百年前就死了。”
　　“《新大陆纪行》目前完成了多少？”
　　闻言，大叔立刻跳了起来，指着女孩的鼻子叫道：“为什么无论说什么你都能联系到催稿上啊！”
　　法伊没有接话，而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虚拟人的回答和真人一模一样，通过了图灵测试。

　　和法伊·奥克兰不同，东·富力士并不想成为人类以外的存在。他正在游历这个人类已知世界以外的广袤天地，把旅行经历记载下来，写成《新大陆纪行》。这本书在人类世界还只是个传说，他期待着有人能在看到这本书后，充满勇气地向新大陆发起挑战——法伊深知这一点。

　　只是，写作的进度……
　　因为长寿米的存在，他和法伊都可以不断延续寿命。拥有了几乎无限的时间之后，做什么事都有拖延症的倾向。

　　“好了，提问到此为止。”
　　法伊扬起脸，望向远方浩渺的海洋——哦不，是湖。
　　人类认知中的海洋，其实只是一个湖而已。
　　莫比乌斯湖的外侧被人类叫做暗黑大陆。生活在这里的只有各种人类未知的野生生物，他们是这里唯二的人类。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世界树中段的一个鸟窝。这棵巨大的树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上到树顶。
　　因为海拔高，风也大，法伊裹紧了身上的特制毯子，把自己包成了个蚕宝宝，靠着一只暖和的雏鸟躺倒。
　　旁边的大叔瞅了她一眼，“这么早就睡？”
　　“怎么，你有事啊？”法伊没好气地道。
　　“……”大叔别扭地转过脸。

　　如小山大的龙型坐骑把整个脑袋从装食物的袋子里抽了出来，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嘴边的碎屑，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扇着翅膀飞到了一个较低的枝头，在树叶里蜷起身子，闭上眼打起了呼噜。
　　大叔把喂完的空袋子随手一抛，拍了拍被坐骑舔过的手，不动声色地挪到女孩身边坐下。

　　“即使没有监管，也不该乱丢垃圾。”作为一个轻度洁癖，法伊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啰嗦，有本事你自己去捡。”
　　“又不是我丢的，凭什么要我捡。”
　　“……”

　　这家伙，完全符合对操作系念能力者的刻板印象——爱讲道理，我行我素。
　　他刚开始教法伊念能力的时候，测试的结果是操作系，但在变成了长生不老的怪物以后，她竟然变成了特质系。
　　他正想着，法伊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说：“如果我没答应师父学念，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一想起那个世界线的我，就觉得可怜，哎呀呀。”
　　“没有长生不老，也有别的念能力能保留意识。念本身就是意志的体现。”大叔也往后一躺，“如果是你的话，即使错过了良机，也一定能想出其他方法。”
　　“嗯，说的也是。”不过这里地方这么大，你干嘛非要往我身边挤……

　　天已经全黑了，不过因为有满天繁星和各种会发光的动物，这里的夜晚并不暗。
　　这窝雏鸟的父母终于捕食归来，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鸟叫个不停，吵得人难以入睡。
　　一般的鸟巢离地面较近，为了保护雏鸟，通常由父母之一负责守巢，另一只出去觅食。但筑巢在世界树上的话，高度让猎食者望尘莫及，所以即使双亲都不在家也没事。

　　“……好烦，睡不着。”
　　法伊被喂食的叽叽喳喳声吵得炸毛，又觉得有点热，于是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这么点声音，有啥关系。”大叔倒是毫不在意，背过身去继续睡。
　　法伊鄙视地看了眼这个睡得跟死猪似的粗神经。
　　她抬起头，仰望星空。
　　即使活了近300年，还是没能探索宇宙的奥秘。
　　世界上的未解之谜实在太多了。以人类社会的文明发展进度和螺旋上升的历史趋势，不知道要花上几万、几十万年……
　　因此，她才会在这棵世界树上，建造将意识高维化的必要设施。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在高维化之前，带师父来参观她引以为豪的科技成果。

　　雏鸟们的求食和咀嚼声渐渐弱了下去，吃饱喝足的它们开始打起了呼噜，听起来倒很是催眠。
　　躺倒准备继续睡时，法伊听到了另一种奇怪的声响。
　　扭头一看，那两只喂完孩子的大鸟，一只用爪子抓着另一只的尾部，两只鸟叠在了一起。
　　“……”法伊这才想起来，现在好像是这种鸟的发情期。
　　尽管已经有了一窝雏鸟，它们却毫不在意，仿佛认为反正鸟窝还有很大空间，再下十几只蛋也绰绰有余。
　　自然界动物的发情期通常是固定的，只在发情期才会发生求偶和生育现象。而人类繁殖欲旺盛，一年四季皆可发情，不过大部分时候并不是为了生育……这种本末倒置的现象，也是人类基因中的bug。

　　“什么声啊？”东也爬了起来，看清楚后立刻红了脸。
　　注意到师父的不自然，法伊又把身上的毯子裹了裹，背过身躺倒，“别看了，睡觉睡觉。”
　　她刚合上眼，男人的手就从背后摸了过来。
　　“这里冷，凑过来点。”耳边传来比平常更低沉的声线。

　　法伊明白师父在想什么。
　　这家伙就跟原始动物一样，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无聊了就去找架打，想要了也不分时间地点。
　　这片土地上没有别的人类，活了几百年的更没有。因此，那些只存在于人类社会的条条框框，在这里完全不适用。
　　作为两个特立独行的异类，没有规矩的约束，他们活得非常随心所欲。
　　尽管思想上已经达到了怪物的程度，身体却还是人类，因而也受到繁殖欲的影响。虽然完全不是为了生育就是了……

　　几十分钟后，大叔被一脚踹出了鸟窝。
　　他的坐骑立刻惊醒，发出一声难听的嚎叫，拍打翅膀俯冲着去接主人。
　　抓着毯子盖住胸的女孩朝空中竖起中指，“再说一次我就把你的【】剁下来喂鸟。”
　　“……”趴在坐骑的背上飞回来的大叔满脸郁闷。他只不过随口说了句大实话——

　　“明明是平胸，脾气还这么大……”

　　直到第二天将近中午，两人才起床。
　　好在余下的路途不长。傍晚时分，两人就登上了这棵世界树的顶端。
　　树顶被一个白色的超大碗状设备覆盖，碗面朝向正上空。这是建成的雷达的天线部分。
　　找到“万有理论”后，使用量子超级计算机模拟出来的世界，已经和真实世界别无二致。虽然计算机里的世界并没有物理实体，但如果把这些世界的状态信息用某种方式发射到宇宙中，对其他接收到该信息的平行世界而言，它们无法区分这是来自真实的世界还是虚拟的世界。
　　如果把法伊自身的意识，复制到量子计算机模拟出来的所有世界线里，再把这些虚拟世界的信息通过量子通信发送到其他世界线，由于量子纠缠，她的意识就会被复制到那些真实的世界线。
　　这个过程简而言之，就是真实世界->虚拟世界->真实世界的转换。
　　要超越时空发送信息，需要量子通信设备和巨大的能量来增幅信号。把天线建得这么高，一是为了降低障碍物对信号的干扰，二是为了增强视距传播的范围。

　　“真的能行吗？”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叔问。
　　“大概吧。”女孩交叉双臂，极目远眺，“我也说不准。”
　　东睁大了眼，“如果不行，你不就白死了？”
　　长寿米只能延年益寿，作死还是会死的。
　　“失败的话，我会成为虚拟世界的生物。”法伊笑道，“那也不坏。”
　　说着她蹲下来，戴上一个包裹整个头部、外表极其光滑的银灰色头盔，然后操作雷达的控制面板，试验天线能否正常工作。
　　十几秒后，她突然睁大了眼，刷地站起身。
　　“怎么了？”东发现她的表情极其认真。
　　法伊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水面的某处。
　　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今日晴空万里，是莫比乌斯湖上少有的好天气。
　　戴着头盔的女孩僵着身子，脸上流下冷汗。
　　她“看到”了……从其他世界线传来的意识——

　　黑压压的天空破了一个圆形的洞，洞的边缘环绕着彩色的云。一艘黑色鲸鱼外形的大船在火和烟中沉没。
　　虽然地点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很远，但确实是在那个方位。
　　原来，其他的世界线里，也有人想到了和她类似的做法。

　　法伊露出赞许的微笑。
　　进入高维世界后，可能会感到无聊。她之前还在考虑该怎么消遣，现在终于有了主意——

　　让这位来自其他世界线的有趣的人，成为她超越时空的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终于点题了
被前面几章致郁的亲们有没有被这一章治愈呢？
下章开始帕里斯通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