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换个马甲和对象谈恋爱》来福萨克斯

1、舌下之莲1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香火不绝。

　　众多和尚中，有个小和尚最为奇特，他从不开口说话。六根不净的和尚都在背地里说他是个哑巴，红尘了断的大僧只会摇头再说声阿弥陀佛。

　　小和尚不喜欢这些人，但不得不呆在这寺庙之中——在雪夜中他被住持捡回，因果之恩，不得不还。他不信佛，但又不得不信命，因为他有个秘密，一个不能被传出去的秘密。

　　已是深秋之时，万物都顺时而进入下一个轮回。

　　“小哑巴，又去喂鱼啊。”几个扫地的和尚边扫着地边嗤笑。小和尚只当没听到，直接向池塘走去。他把藏在袖间的中午留着没吃的馒头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点点掰下，投向池塘。水面漂浮着一些绿萍，夏季开得灿烂的莲花也只剩下枯萎的枝干。色彩如此单调的俗花在住持眼里竟是纯洁的代表之物，小和尚始终不明白，他只知道，他讨厌莲花，厌恶至极。他不爱这种毫无生气的颜色，他喜欢红到极致的，就像池塘这一尾唯一的红色鲤鱼。

　　馒头碎屑扔下池塘泛起点点涟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红色鲤鱼就游至小和尚面前，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它真好看，碧水也无法遮挡满身的红色。小和尚托腮观察着这尾鱼，思绪却飘向远方。

　　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是在受罚的雪夜。

　　吃饭的时候，他砸碎了一个和尚的莲花碗，在众人的询问和质疑的声讨之下，他始终不肯低头。他清楚的知晓他并不是拥有着多坚挺的脊梁，他只是不愿意向那个人示弱，因为他就是有意的。住持看着小和尚紧闭的嘴，心中早有定夺。于是小和尚被罚莲扫华池旁的小径上的雪，扫一整夜的雪。鸦雀均散，世间万物默不作声，只留得雪落下的声音。小和尚只穿着他的里衣，鹅毛大雪顺势压来，寒气冻得他身体直打冷颤，眼睫毛早已结霜。但至少他还不会挨饿，因为离开里屋的时候，他顺走了一个馒头，打算挨过这吃人的冬夜。

　　“扑通。”

　　在万般皆为寂寥的天地之间，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突兀。小和尚顺着声音的源头寻去。只见一尾红如火焰的鲤鱼在水中扑腾。为何它附近水不会结成冰，小和尚不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欣喜之感，众生之间，他终于见到了和他一样与众不同的生物。他是与众不同的怪胎，它亦是如此，小和尚心里被这艳丽的色彩所充斥。鲤鱼在翻腾，水面倒映着小和尚光滑的脑袋，和他那一双清澈如鹿的眼眸。鲤鱼慢慢沉了下去，小和尚突然心慌起来，它是没有力气了吗，他慌张地四顾，迟迟不见水面出现气泡。水面快要再次结冰了，他好像又要孑然一身了。

　　众生芸芸，他果真只是一个远行客。小和尚自嘲地笑了笑，他本就不知来处，竟还在这里多愁善感起来。明早若是被发现在偷懒，又得多下跪几次了。他便拾起扫帚打算继续扫雪了。

　　那一小片能流动的水里，突然跃起了一抹红色。鲤鱼跃于空中，向上面用力飞去。小和尚惊了得扔下了扫帚，一心都被这颜色勾去了魂魄，茫茫天地之间，纷纷鹅雪之中，世间只剩下了他俩。鲤鱼一次又一次往上跃起，又一次次摔回了水中。如此反复了多少次，直到天光开始破晓，一缕金光悄声现了出来。

　　鲤鱼开始沉入水中，冰面之上的那个窟窿，也开始慢慢结冰。真是不可思议啊。小和尚感慨万千，在这之后，他再未感受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