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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殿下金安》/山水笔墨
      唐洲,天谕十一年

      今年的雪降的晚了些,二月初积雪才开始融化,外头的天儿冷的让人发慌。

      到了二月中旬,才稍微有了丝暖意。
      街头巷尾的,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恰逢二月十六
      长安的天灯节。

      天灯节,顾名思义,就是放天灯。
      听起来倒像是个万众同乐的日子,然事实并非如此。

      天边儿最后一丝余晖落下,东街的如意桥头出现了一位着青色素衣的夫人,腰间系着白色绫带,高高挽起的发髻上只有一朵素花,一瞧便知这是在孝期。

      一般守孝期短则几月,多则几年,而长安城所有人都知,这位夫人守了十一年。

      侍女腕上搭了件白色披风,恭恭敬敬的跟在她身后。

      青衣夫人提着一盏天灯,停在如意桥的正中间,那天灯上有几行字,字迹清秀俊逸,乍一看去倒像是位郎君的笔迹。

      夫君容莀,可安否,妻思念甚浓
      —妻子沈棠

      沈棠,唐洲唯一一位异姓公主,封号嘉和。

      天灯的芯儿冒着红色的火焰,自她手中缓缓上升,沈棠半仰着头,眼神紧紧黏着那盏白灯,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隐约能窥见几分解脱。

      阿莀,十一年了,我终于能来陪你了。

      立了一柱香后,再也瞧不见那天灯的影儿,身边的侍女才上前轻声道:“公主,回吧。”

      沈棠收回视线,再抬头时,眼里已没了刚才的柔和与眷念,只余一片漠然:“嗯。”

      周遭的百姓几乎人手提着一盏天灯,见沈棠转身,忙恭敬的给这位公主让出一条路。

      这番情景他们早已见怪不见,自容驸马过世后,每年这个时候,嘉和公主定会出现在此。

      其实在十一年前,这个日子并不唤作天灯节,而是花朝节。

      二十二年前,嘉和公主沈棠与胥安候世子容莀相识于花朝节的如意桥上,二人一见倾心当即互换信物定了终身,这是长安城里流传许久的一段佳话。

      可令人惋惜的是这段金玉良缘才不过十年,容驸马爷便横死如意桥上,而那天刚好又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嘉和公主伤心欲绝大病了一场,后来便下令长安城不许再举办花朝节。

      至此之后,每年的二月十六嘉和公主必定身着青色素衣,腰系白绫头戴素花来如意桥上放天灯,许多受过驸马爷恩惠的百姓便也跟风,以此纪念那位如玉无暇的驸马爷,久而久之,这日便成了长安城的天灯节,专为悼念泉下人。

      —

      朱雀路上
      男子三十有余,犹如闲庭散步般走在空无一人的朱雀路上,身着白色锦衣,外面裹着白色兔裘,乌发用白玉冠竖着乖顺的垂到了腰间,立体精致的五官,每一处都透着一股子温和。

      不难看出,这是位温和谦良的主。

      过了朱雀路,步入朱雀门。

      在他出来前,这扇大门后的朱雀宫道还是一片安宁祥和,此时却已染上了鲜红。

      “主子。”男子刚一进宫门,贴身内侍金卓便迎了上来。

      这男子正是唐洲昭王李昭。

      李昭对这一地的尸首恍若不觉,接过金卓递来的汤婆子,踩着不慌不忙的步子幽幽前行。

      只是,浓浓的血腥味让他皱了眉:“味儿太重。”

      她归来时,该要嫌弃的。

      金卓脚步一顿,忙吩咐人去打水来清洗地上的血腥。

      早在李昭踏进朱雀门时,已有人将前方的尸首移至两边,为他清了道路。

      道路两旁尸首重叠,看起来格外的瘆人,余光瞟到某一处时,李昭微微顿足。

      金卓顺着主子的目光瞧了眼刚死透了的人,万分恭敬的道:“主子,这是沈将军,无召带兵进宫意欲谋反已被诛杀。”

      李昭眼角低垂,从喉间溢出了一个字:“嗯。”

      —

      宣化殿是皇帝与文武百官议政的朝殿,而此刻,这里头没有文武百官,只有帝王和…几十名神武军。

      神武军手中的刀皆指向他们的主子,旁边还有已经死透了的几个锦衣护卫。

      那都是帝王的心腹,陪了皇帝几十年的老人。

      李昭捧着汤婆子缓步入殿,朝上头的人温和一笑:“陛下。”笑意不达眼底,声音更是平淡如水。

      皇帝见到来人,忍了多时的怒气终于找到宣泄口,指着李昭怒声呵斥:“果然是你!你这是做什么!”

      李昭立在那里,颇有种如沐春风之感,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脚底生寒:

      “当然是我,我在篡位啊,陛下看不出来?”

      皇帝:…他不瞎!

      第一次见有人能将篡位说的如此风轻云淡,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皇帝该有的威严气度:

      “你这是谋逆!”

      李昭将汤婆子递给金卓,伸手理了理衣袖才漫不经心的道:“自古胜者为王,何来谋逆之说。”

      “明儿个对外宣称天谕皇帝病逝,临死前传位于昭王,谁敢不信,就算有人不信,杀了便是。”

      顿了顿又道:

      “不过,应当也没什么人反对,陛下可能不知,朝堂上大半都是我的人。”

      声音平顺没有半丝起伏,声音也好听得紧,然谁又能想得到,这位温和谦良的昭王说篡位都像是在与人花前月下,把酒言欢。

      皇帝自没有他这般心如止水,当即大怒,中气十足的吼着:“尔敢!”到底是做了十一年的皇帝,发起怒来一身的气势的确有些骇人。

      李昭却没半分惧意,嗤笑了声:“做都做了,何来不敢?”

      皇帝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防住他,皇帝此时最后悔的,便是没有早早将李昭除去!

      而这些年来他最看不透的也是眼前这人,明明待谁都是一副温和谦逊的样子,可那眼里却偏偏有没有半分温度。

      能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策反他的朝臣与神武军,这人温润的皮子底下到底是怎样一副狼子野心,深沉算计啊。

      周遭明晃晃的刀剑,皇帝心头怒气更甚:“朕竟不知,朕的神武军何时听命与你!”不仅朝堂,就连只忠于唐洲之主的神武军都对他刀剑相向,他这个皇帝做的该有多失败。

      其实皇帝这想法倒是多虑了,李葳在位这十一年,虽脾气火爆喜怒无常,手段也残暴的让人胆战心惊,但不能否认他那些实打实的功绩,比如收回城池五个,比如与敌国签订十年和平协议。

      百姓对他虽然惧怕,但敬重也还是有几分的,所以要说他这个皇帝做的失败,倒还真说不上。

      今天这个局面,大半缘由是因为他这个皇位来的不光明,身份也不正当。

      李昭似笑非笑的瞧着皇帝,好一会儿吐出一句:“陛下难道不知,神武军只效忠于李氏皇嗣么?”

      “陛下莫不是以为做了十一年的帝王,冠了三十九年的李姓,便忘了自己的祖坟在哪了?”

      皇帝所有的暴怒在这句话后生生的咽了回去,随之而来的是犹如雷击的惊愕,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双拳捏的嘎嘎作响,话里带着颤音:“你…什么意思。”

      想起刚刚桥上的那抹青色身影,李昭眼里有了一丝不耐,不欲再与他过多纠缠,直接捅破了那件惊天辛秘:“沈葳,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一句沈葳,便让皇帝的心凉到了骨子里,他费尽心思隐藏了几十年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想来也是,若非如此只忠于唐洲之主的神武军怎会背叛,那只不过是因为,他李昭才是真正的李氏皇嗣。

      这一刻,皇帝隐约明白,他输了。

      可是那人犹觉不够,又往他的心尖上插了根刺:

      “十一年前,驸马爷是怎么死的,你还能忘了不成?”

      这句话直接将皇帝打入了那十八层炼狱,他重重的跌回龙椅上,整个人像是被人生剥去了魂魄,脸上苍白一片。

      大唐的公主不多,驸马爷也就那么几个,而十一年前死了的,却只有那一人。

      嘉和公主的驸马容莀。

      公子清贵,世上无双,说的便是容莀,驸马容莀在长安城那是顶顶矜贵的人儿,也是许多人心尖尖上的那抹月光,就算尚公主后,也不乏有人对他痴之念之。

      人死了十一年,如今还能在街头巷尾听见他的名号,言语间无不是虔诚尊敬,甚至将他奉若神明。

      至今他也没忘记,十一年前长安城那场史无前例万人相送的葬礼。

      容莀怎么死的,皇帝比谁都清楚。
      因为,是他亲手杀的!

      十一年前花朝节的如意桥上,容莀撞破了他的身份,当即被他杀人灭口,这件事他自问做的隐晦,可李昭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想,我是如何知晓的。”

      “因为,是我引他过去的。”李昭轻而易举窥破了他的想法,轻轻低喃一句。

      皇帝蓦然抬头,望向李昭的双眼一片猩红,一闪而过的有暴怒,愤恨,还有…悔。

      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为什么。”

      他们之间的恩怨,与容莀何干?

      李昭无声叹了口气,唇角却已没了弧度:“你在拖延时间,可是…大可不必了。”

      “你的亲卫都死了。”

      皇帝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还有沈将军,也死了,刚刚在朱雀宫道上我瞧见了他的尸体。”

      皇帝眼底最后一丝期望落下,他缓缓闭了眼,理应如是,从他被困宣化殿到现在已快两个时辰,若能来救驾的,早就来了。

      且那么浓的血腥味儿,不是几条几十条人命就能够有的。

      皇帝突然睁开眼睛,不对!

      沈蔚是城门守将,没有他的召见不可能会突然回宫!

      而这几日他一直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李昭就算能模仿他的笔迹,却根本没机会取得他的玉玺。

      进过御书房的都是亲信,只除了一人…

      只有她在昨日进过御书房。

      “嘉和!”

      皇帝眼底一片冰冷,到底是他疏忽了!

      李昭轻笑:“还不算笨。”

      皇帝一掌拍在龙椅上,胸腔因极度的气愤不断起伏,皇帝久居高位,心思转的自然比常人快,只几瞬他就将来弄去脉想了个透彻:“所以,你引朕杀容莀,为的便是让嘉和与你联手除掉朕!”

      “李昭,好狠的算计啊。”

      他早该想到,凭着李昭一人如何能将他困住,他当年不过是宫里头最不受宠的皇子,若没人为他铺路,怎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且还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那么嘉和,不仅知道是他杀了容莀,也早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否则她怎会对沈蔚动手,那可是她名义上的嫡亲哥哥。

      且神武军不可能信李昭的一面之词,除非有铁打的证据,而嘉和这个正主儿,缺之不可。

      李昭认的干脆:“你猜的不错,知道你的身份后,我便利用嘉和一步一步筹谋至今,只不过你手段狠辣心思缜密,硬生生磋磨了十一年之久。”

      顿了顿又道:

      “然,我当初却没想到,你真对容莀下得了手。”

      皇帝闻言犹如掉入冰窖,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寒气,身子紧紧绷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李昭,而那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世子容莀,清贵无双白玉无瑕,这么一个不染尘世的公子,的确有让人一见倾心,念之不忘的资本。”

      就是骄傲如嘉和,不也是将容莀放在了心里几十年么,人都死了十一年,床头至今还挂着他的画像。

      “不过,沈葳,你有心么?你心心念念的人不还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小可爱们继续支持哦
    老规矩评论区落红包哈。
    这是一个有些深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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