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爷就是在演》应见月

14、第 14 章

　　十月过后，南州每下一场雨，气温就往下掉个一两度。

　　姜遥本来想当个反季节小战士，但也不得不跟随大众换上了长袖长裤。因为每天早晚最冷的时候她都在骑机车，提前到来的老寒腿有点顶不住。

　　有了上次的教训，姜遥现在上车之前都会四处打量，生怕陈远又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要她“好好谈谈”。

　　拿命谈的那种。

　　但再次收到关于陈远的消息，却是来自周灏。

　　这天中午放学，晁思云拉着平时玩得好的几个人一起去吃学校门口的炸鸡柳，整个队伍里最兴奋的也是她，“跟你们说那个鸡锁骨可好吃了，还有炸蘑菇，哇，那是真的人间美味……”

　　姜遥揉了揉肚子，拿出疯狂震动的手机。

　　“完了，出事了。”接起电话后，周灏第一句就这么丧气。

　　姜遥特意放慢脚步，让其他人走在前面，“你帮人非法改装被抓了？”

　　周灏骂了一声，“可能吗？作为车行的领头人我这么遵纪守法，咱俩什么交情啊，当时你让我给陈远的车动手脚我答应了吗？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看不起我的职业操守。”

　　听见周灏还有力气逼逼赖赖，姜遥的语气也随意起来，“那谁出事了？”

　　谁知周灏深呼吸，“陈远。不知道发什么疯苦练机车技术，人飞了。”

　　“……”

　　姜遥踢开脚边的一粒石子，“死透了没？”

　　“让您失望了，还没。”周灏这话听不出是好笑还是可惜，“我在医院。我寻思着曾经也是兄弟一场，又是在我这拿的车，虽然不是车的问题，但我怎么也得来看看——你要过来吗？”

　　姜遥微微抬眼，见原本走在前面跟纪泽讨论游戏的苏壑也因为接电话而慢了下来。

　　“你在医院？”

　　两人竟异口同声。

　　苏壑诧异地看了姜遥一眼，又急匆匆问电话里的人，“我马上过去——怎么会闹到进医院？”

　　姜遥则压低声音，“我过去干什么，拔他氧气面罩吗。”

　　如果现在旁边没认识的人，以姜遥原本的性子和她对陈远的厌恶程度，她甚至还会再加一句“办白事那天再叫我”。

　　“行吧，那你就别来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在医院旁边的苍蝇馆子吃面吧。”周灏习惯性地跟姜遥造作起来，“哎，今天的风好冷啊，心也一样。”

　　姜遥：“你有病就赶紧在医院治。”

　　“那我挂号去了。”周灏失落道，“再见。”

　　“……”

　　几乎是同时，苏壑也挂了电话，然后对走在前面的晁思云和纪泽说：“我不去了，还有事。”

　　晁思云了然，“你们要一起行动是吧？”

　　姜遥莫名其妙，“什么一起行动，我……”

　　“你不去？”苏壑问。

　　晁思云和纪泽没听见他们刚才的电话内容，姜遥怕苏壑接着问下去会扯出“不是认识的人进医院了吗”“不去看看吗”“是谁啊”之类的问题，只好咬咬牙，“那就去吧。”

　　晁思云打量着姜遥的表情，迷惑了，“怎么跟被绑架似的。你上回跟他回家也是这种状况吗？”

　　苏壑懒得理她，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看他这么急，姜遥也没心思教育晁思云，扔下一句“别乱说”就跟在苏壑后面上了车。

　　听见目的地是医院，出租车司机也不磨蹭，尽量开到了最快。但苏壑还是很不安，每过个一两分钟就看向窗外，似乎是在算还有多久到，其余的时间都在打字，没人回消息的时候就把屏幕熄灭又按亮。

　　“是谁啊？”姜遥忍不住问。

　　苏壑盯着手机，没什么反应。

　　姜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脸上那道已经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别乱猜。”苏壑说，“猜到了也别说出去。”

　　姜遥轻哼一声，把那句不合时宜的“你也有今天”咽了回去。

　　“哎——”司机在等绿灯的时候伸了个懒腰，顺便打开车窗通风，“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无心的一句话，却惹得姜遥皱眉。苏壑也像联想到了什么似的，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出租车终于在医院门口停下，苏壑付了车费就往里冲。姜遥被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影响了，也忘了要问周灏在哪，稀里糊涂就跟着苏壑去了急诊外科。

　　走出电梯之后，姜遥才察觉不对劲。苏壑来不及管她，径直奔向走廊长椅上坐着的妇人。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梁颖捂着额头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小点声，别吵到别人。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等会病房整理好了我们再进去说。”

　　姜遥识趣地退到安全通道，翻开通话记录找到周灏，给他打了过去。

　　但周灏这会儿不知道又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迟迟不接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嘟”声太单薄，姜遥的注意力也不得不被那边传来的动静吸引。

　　“上次不是让舅舅过来才收场的吗，你怎么又给他开门？”苏壑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还是能听出他正拼命压抑着怒意。

　　是等不到进了病房再问了。

　　“不开门他就开始砸门啊，还说要给我跪下……”梁颖很是无奈，“我总不能让邻居看笑话。”

　　“我报警吧。”苏壑说。

　　梁颖抬手拦下苏壑，“他怎么说也是你爸——”

　　“又是这句话？”苏壑难以置信，“都多少年了，能不能给个新鲜点的理由？他都把你折腾成什么样了，你还在替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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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怎么不吱声，人呢？”周灏接起电话，见姜遥没说话，又在那边催了几句，“暴毙了？”

　　姜遥这才反应过来，“诈尸吗你这是？”

　　“怎么，给我烧纸来了？”周灏吊儿郎当，“哟，刚好在十八层，来吧。陈远还没醒。”

　　姜遥满脸抗拒，“算了，我在大门等你。”

　　“也行，”周灏说着才想起来，“大左和小年都在，你上来也不方便。”

　　他提到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姜遥之前所在的乐队的键盘手，另一个是主唱。两年前姜遥和陈远闹翻后退出乐队，没多久又有新的鼓手加入，陈远也还和他们一起活动。

　　这些人的联系方式早就被姜遥拉黑了，平时也是能躲就躲，生怕碰面了会被他们为难。周灏虽然站在姜遥这边，但他毕竟是做生意的，发生这样的事是不得不出面了解情况。

　　“那你动作快点吧，意思意思给他垫个医药费。”姜遥说，“再多就算了，他自己活该，别便宜他。”

　　苏壑的身影出现在姜遥面前的窗玻璃上，她适时地挂了电话，“你要去抽烟吗？”

　　苏壑似乎还没从和梁颖的争执里走出来，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点点头。

　　姜遥想着自己这会儿也无处可去，就和苏壑一起进了电梯。

　　刚到一楼大厅，冷风就铺面而来。姜遥裹紧身上的外套，跟着苏壑走进住院大楼前面的花园。

　　虽然风很大，但苏壑点上烟之后还是走远了几步。他每抽一口，呼气的声音都很重，像是想让心中的烦闷随着烟雾一起散出去。

　　“你想静静吗？”姜遥贴心地问。

　　苏壑看她一眼，“想的话我会自己走。”

　　姜遥“哦”了一声，没再理他，给自己找了个园丁的活儿，开始揪路边绿植上那些干枯的叶子，听它们在和茎干分离的那一瞬间发出的轻响。

　　她最擅长在别人难过又不愿倾诉的时候保持安静，就怕自己说错什么或者说得多了，又惹人不开心。

　　但其中又多少带了点讨好的意味。她以为用她自己的方式去迎合，会显得她没有那么“不乖”。

　　“干嘛呢在这？”揪了一会儿，周灏的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来，“青年痴呆康复运动？”

　　“……”姜遥不想说话。

　　周灏习惯了姜遥的这个反应，走过去照着她后脑勺就是一掌。姜遥回头要揍他，他还适时地看向苏壑，想找个挡箭牌来转移姜遥的注意力，“怎么是这位啊？”

　　接触到苏壑询问的目光，姜遥酝酿了一下，“……这是我发小，脑子有点问题，所以来检查一下。刚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他。”

　　“嗯。”周灏正经道，“医生说我汽车尾气吸多了。职业病吧，应该是。”

　　姜遥：？

　　苏壑被这两人的迷之配合弄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恰好梁颖的消息发过来，说病房已经安排好了，于是他匆匆跟这两人点点头，自己往住院大楼走去。

　　“吃牛肉面去啊？”周灏大剌剌地搭上姜遥的肩，“医院对面有条街专门卖吃的，我刚看了下，有个新开的面馆评价挺好，那些人还拍了照片，哇，那牛肉卤得……”

　　“所以我过来就只是为了陪你吃一碗面？”姜遥迷茫了，“我到底图什么？”

　　“说不定那碗面会让你觉得不虚此行。”周灏连拖带拽，“快点，饿死了，我早饭都没吃。”

　　“吃完给我买杯奶茶再送我回学校。”姜遥毫不客气地提要求，“下午还有课。”

　　周灏有点垮了，“真就让我荒废大半天的开店时间？不给我补贴点亏出去的医药费吗，姜总？”

　　“唧唧歪歪烦死了，姜总没让你倒闭就仁至义尽了。”

　　“……”

　　暴躁归暴躁，姜遥最后还是跟着周灏来到了他说的那家面馆。点了餐之后，周灏自觉结账，找好位置之后还贴心地给姜遥拉了椅子。

　　狗腿得不行。

　　姜遥盯着周灏看了半晌，“你是不是想找我借钱啊？”

　　周灏：？

　　“借什么钱？”他莫名其妙，“我一个刚提新车的人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姜遥沉默片刻，“刚提新车确实该缺点吧。”

　　“你要不缺就往我这打点，我也不介意。”周灏大剌剌地靠着椅背，“这不是看你最近又在为陈远的事心烦，想让你舒坦一下。”

　　这家店出餐很快。姜遥给上菜的服务员道了谢，先挑旁边的桂花冰粉下手，“烦着啊，看他过段时间能不能消停。又不是之前不学无术到处瞎混的时候了，看谁不顺眼就打一顿，被打的那个还心服口服。”

　　“要是不消停呢？”周灏说，“还真再去挨他一刀才能把他整进牢里？那也太险了，你当时是命大跑得快，不然……”

　　“再说吧。”姜遥在自己因为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而被恐惧包围之前及时让周灏打住，“到时候再说，先吃饭。”

　　虽然也不知道“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周灏夹了块牛肉，看他表情像还有话要说，最后却只是把那块肉扔进姜遥碗里，然后开始闷头吃面。

　　“我觉得你，从那之后，有很多时候都像一条死鱼。”放下筷子后，他才冒出这么一句。

　　死鱼本鱼慢悠悠地吃着面，“不挺好的吗，以后就不会上钩了。”

　　周灏懒得再跟她讲道理，掏出烟盒站起身。

　　在他离开座位的时候，不远处的苏壑适时地戴起耳机，用菜单遮住脸，又微微后仰，让旁边那棵长势喜人的绿萝挡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