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爷就是在演》应见月

10、第 10 章

　　姜遥惊叫出声，面前的人却十分冷静，“是我。”

　　这个声音对姜遥来说很熟悉。它不仅出现在她搬家的时候打过来的那通电话里，还出现在她的高中时期，出现在她的每一场与过去有关的梦。

　　“……陈远？”

　　他“嗯”了一声。

　　姜遥适应了周围昏暗的光线，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却并不庆幸这是自己认识的人，反而面如死灰。

　　陈远是当时姜遥所在的乐队的贝斯手。他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是和姜遥认识之后的某一天突然去改的。其中的寓意，并不需要当事人说得太清。

　　这件事对那时候的姜遥来说是一种极致的浪漫。

　　但最后也是这个人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姜遥用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狠甩开了陈远，然后快步奔向自己的机车。机车发动的时候陈远刚好追上来，又想拽住姜遥。姜遥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把手，油门瞬间加大，好在她有心理准备，及时平衡住，车才没有脱手飞出。

　　陈远被甩了一个踉跄，抬起头不甘心地看看姜遥的背影，转身朝不远处的另一辆重机走去。

　　明明是个初学者，但陈远骑机车的速度比姜遥还不要命。姜遥不敢绕上那条通往州江天城的偏僻小径，怕陈远跟到她的住所，可市区又限速又有交警，她从后视镜里看见越追越近的陈远，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辆SUV从街道拐角处开过来。姜遥光顾着看陈远离自己还有多少距离，没注意红绿灯，在听见刺耳的喇叭声之后才猛地急刹。

　　这回她没那么好运，连人带车翻到了地上。

　　交警吹着哨子小跑过来，“怎么回事？”

　　SUV的车主摇下车窗，“骑这么危险的车还不看路？想碰瓷呢？”

　　姜遥顾不上腿上的擦伤，连连跟车主道歉。车主看她是个小姑娘，也没伤到他的车，随口抱怨了两句就走了。

　　陈远的机车声渐渐逼近，姜遥灵机一动，挤了两滴眼泪，对正准备教育她的交警说：“我不是故意的，后面有个人在追我……”

　　交警皱眉望向陈远，“你们认识？”

　　姜遥委屈地摇头，说的话半真半假，“不认识，上一个红绿灯碰见的。他看我会骑机车就来劲，停着车还老想对我动手动脚的，绿灯亮了以后就一直跟在我后面，我挺怕的，所以没注意……”

　　马路边上从来不缺等红绿灯的时候坐在电车上跟路过的姑娘吹口哨的社会青年，交警见怪不怪，但还是说了句：“骑机车还敢这么玩？”

　　“我也不想这样，我就是太怕了。”姜遥继续装可怜，“您看我都受伤了，他还停在那，一副不打算放过我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交警心软了，交代了姜遥几句，就过去拦下陈远，“有驾驶证没？”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盘问。

　　姜遥松了口气，扶起倒在地上的机车，余光瞥见路口两个眼熟的身影，又赶紧单手扣下头盔面罩，让那片黑挡住自己的脸，顺便还庆幸自己离开便利店前披上了皮衣。

　　纪泽正使劲吸着奶茶杯底剩下的珍珠，被呛到之后弯腰咳了半天，抬起头就看见安全岛边上刚扶起机车的姜遥。

　　“哎，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苏壑瞥了一眼，明明比粗心的纪泽先认出了那双限量球鞋，却还是说：“哪里眼熟？”

　　“你不觉得有点像……”

　　“只要是个女的你都觉得眼熟。”苏壑放慢脚步，挡住了纪泽的视线，“走快点，等会餐厅还要排队。”

　　“是我认错了吗？”纪泽小声嘀咕，“确实……她应该不会这么野吧，衣服也不一样……”

　　苏壑像是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把话题岔开了。

　　姜遥又绕了一段路，回到州江天城的时候已将近九点。她饭也没吃，一进房间就躺到了床上。在后背碰到被子的那一瞬间，她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在这之后，四周就陷入寂静。

　　姜遥看着窗外的月亮发了许久的呆。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就像刚被吵醒似的，眼神都有些迷茫。

　　“晁思云”三个大字挂在亮着的屏幕上，姜遥又叹了口气，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却变得松快起来，“怎么了？”

　　“出来喝酒吗？”晁思云的声音已经开始发软了，“一个人好没意思。”

　　姜遥察觉到不对，“你喝多久了？”

　　晁思云顿了顿，像是在看时间，“放学之后就在这了吧，也没想找别人……我分手了。”

　　“胆子挺大啊你，一个人在外面喝闷酒？”姜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过去。”

　　这要放在平时，姜遥不一定答应，但最近晁思云状态一直不好，姜遥怕她自己喝多了出事，怎么也得去看看。

　　照着晁思云发的定位地址，姜遥打车来到了一家烧烤店。国庆假期的前一天晚上，不管是上班的还是上学的都已经有时间出来玩了，烧烤店里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晁思云那个冷冷清清的单人桌最为显眼。

　　她隔壁桌已经有几个喝多了的正不怀好意地往那边看。姜遥快步走过去，“回家吗？”

　　晁思云自顾自找了个干净杯子，给姜遥倒满，然后拽着她坐下，“来，一起喝几杯。想吃什么自己点，算我的。”

　　姜遥沉默地望着那杯酒。

　　晁思云猛地抬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

　　拗不过神经兮兮的晁思云，再加上自己心里本来也不痛快，姜遥这会儿也懒得装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行啊你，没看出来。”晁思云再次给她满上，“不用急着喝，慢慢来。”

　　“季临回去了吗？”姜遥问。

　　晁思云避开姜遥的目光，“回不回去关我什么事，在江里淹死算了。”

　　姜遥摩挲着酒杯，没说话。

　　过不了多久，晁思云就回头看她，眼睛里全是泪花，“可是为什么啊？我们明明是青梅竹马，家里父母都知道对方……他没考好，在我们开学前就复读去了，他爸爸前段时间还说等他毕业了我们就订婚。”

　　“但我开学一走，我朋友就给我拍了他和别人进酒店的照片。在这之前他明明对我挺好的……我一直以为他已经认定我了。他总说我哪里哪里不行，还说是因为把我当自己人才会这样。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想不明白。”晁思云抹了一把泪，“可能我已经习惯了。”

　　“你之前没觉得他是这种人吗？”姜遥语气平淡。

　　“我真不知道。”晁思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酒瓶，“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记得从小到大叔叔阿姨都把他管得挺严的……”

　　是姜遥意料之中的回答。

　　周围猜拳聊天的吵嚷声在姜遥耳朵里渐渐模糊，只有啤酒瓶倒在地上时发出的清脆响声格外清晰。

　　一般人只觉得这样的声音是刺耳或是动听，姜遥却紧紧捂住了耳朵，像是听见了什么催命的咒语。

　　这种碎裂的响动曾经出现在她胸口，与其伴随而至的是刺骨的疼痛，和脖子上那片锐利的冰凉。

　　晁思云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姜遥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她紧张地摇摇姜遥的胳膊，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我忘了，你应该不想听我说这个渣男。”她说着拿起桌上的酒瓶吹了几口，“那我们来说说苏壑吧。”

　　姜遥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晁思云刚才说了什么，“……我没事，你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就好。苏壑有什么好说的。”

　　“我接着说那个渣男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晁思云这会儿又变得潇洒起来。

　　姜遥连喝了几杯，将心头那阵惊惧又再往下压了压，“算了，随你吧，我都听着。”

　　“呜呜呜遥遥你真是太好了，太宠我了。”晁思云又挤了几滴眼泪，“但是我能说苏壑什么呢……也只有坏话才说得来劲，但这人除了拿不帮我挡酒来威胁我，就没什么污点了……”

　　“啊！”晁思云猛地一拍桌子，把姜遥吓了一跳不说，旁边几个人也纷纷回头。晁思云旁若无人地激动道：“说说罗希妍吧。”

　　姜遥喝着酒，随口敷衍：“嗯。”

　　“你真的要听吗？”晁思云想再确认一遍。

　　姜遥这才察觉不对劲，“罗希妍是谁？”

　　“嗐，那就说来话长了。”晁思云故作深沉，“那可是我们高中的风云人物，回回年级第一，也是个乖乖崽，还长了张初恋脸。你说这种人舒舒服服当大部分人的白月光不好吗，非要一门心思扎在苏壑身上……”

　　“啊？”姜遥愣了，“你说这干嘛？”

　　“你介意啊？介意就算了。”晁思云喝了口酒润嗓子，想想又大剌剌道：“其实不用介意，毕业之后就断了联系了，苏壑也没怎么着。”

　　姜遥刚要说点什么，又怕词不达意，被喝多了思维发散的晁思云进一步曲解，于是又选择了沉默。

　　晁思云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你怎么这么能喝？”

　　姜遥紧张地直起身子，“有吗？”

　　她之前趁晁思云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往桌子底下藏了几个自己的空瓶，但后来晁思云一直拽着她，她就没空再搞小动作了，其余的瓶子都没来得及收。

　　晁思云打量一番，见姜遥面前摆满了空酒瓶，大惊失色道：“别这么喝啊宝贝，我点这么多是为了让自己醉，不是为了让你醉——不对，”她表情突然变得迷茫起来，“你为什么没醉？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我……”姜遥支支吾吾，“我不知道，反正想喝就喝了，我也没注意。”

　　晁思云一拍脑门，“明白了，是遗传吧？姜叔叔肯定很能喝。”

　　姜遥倒是没有姜景晖“很能喝”的印象，但也就坡下驴：“应该吧。”

　　“那你也控制一下。”晁思云语重心长地交代，“不常喝酒的人突然这样猛喝，一般都受不住的。今晚睡觉前先喝点蜂蜜水，再备个垃圾桶在床边……”

　　经验老道。

　　姜遥正点头敷衍，就听见前台传来一句“老板来瓶绿茶”。

　　她们这桌离前台不远，晁思云也听到了，嗤笑道：“又是哪个喝得不行的要来瓶绿茶醒醒神啊——”

　　姜遥一把捂住晁思云的嘴，抬头看去，正好和刚掏出手机的纪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