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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单独的存在 ...


  •   我非常痛恨周一。居然因为周一会堵车。
      公车纹丝不动,乘客焦急万分之际,纷纷对司机行注目礼,希望其有所行动。群众期盼的眼神终于打动了师傅。师傅掏出一根长约五公分、颜色黑黄的棍棒,专心致志的对着后视镜剔他那一口黄板牙。只见牙签在口腔内上下搅动,左右搜寻,可惜一直未有斩获。师傅心有不甘,继续努力挖掘,神情凝重。终于一愣,努力控制住因激动而颤抖的手,将牙签缓缓掏出来,末尖上粘着一抹黄不拉唧的类似肉丝的不明物体,师傅看着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黄板牙在反光镜下璀璨生辉。师傅毅然地把那点玩意又送回嘴里,认真品味劳动成果,神情舒畅,回味无穷。
      于是,半车人吐了。
      早啊!刚进办公室,秋艳菲就皮笑肉不笑的冲我打招呼。声音拐着弯的从她嘴里飘出来,我觉得她嘴功一定甚是了得。
      我没理会她,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位置。果然看见杰森从他的办公室里抬头朝我张望。
      贱人!我心里暗骂。
      我们公司是一家挪威的建筑设计公司,不过除了老总杰森是挪威人之外,其余全部是made in china。凭借总公司和几个比较大的外企顾问公司的良好关系,业务不错。当然,良好的关系中肯定首先是利益关系。通过他们的“帮助”,我们这些只听过挪威有片儿森林的中国人所设计出的图纸里,流淌出了优秀的挪威设计师的血液。
      杰森是公司的头儿,今年40多岁,矮矮胖胖的,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人也是一晃一晃的没什么主见。和大多数老外一样,前面生灵涂炭,倒是后脑勺的地方残留一片原始森林,整个造型不觉让人想起大兴安岭火灾。
      由于是分公司,所以人不多。收入么,也是吃不饱饿不死那种。至于买房,就像佟掌柜说的:那么远的事提它干吗,不如说点近点的。有许多次,朋友建议我跳槽,可一想到要重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熟悉人际关系和业务,我就生出莫名的恐惧。于是,在这岗位上一呆四年。四年里,公司里的人跟地里的麦子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我依旧矗立在田间地头,风吹日晒,不死不活。这样混着混着,居然也成了公司的元老,除了杰森就是我在公司呆得时间最长,可惜的是,这年头,资历明显比不上姿丽,我的工资还赶不上秋艳菲的一半。
      其实,每当看到比我年轻的同事都轻松的拍屁股走人,我也会羡慕一下,羡慕过后再想出各种理由让自己打消这念头,安于现状。次数多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那些曾经身体里涌动的激情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我就像一个躲藏在茧子里的毛毛虫,偷偷打量着外面多彩的世界,同时紧紧抱住那只小小的窝。
      秋艳菲到公司快两年了,我至今记得她第一天来公司报到时那清纯的样子,我猜这个公司大多数单身汉都记忆犹新。可惜啊,秋艳菲完成从清纯学生到精明女人的转变,耗时不过半载。半年后她就成天往杰森办公室里钻,现在她成天往杰森被窝里钻,用她国产的乳汁浇灌那片外地的小树林。到公司里就摆出一张死了妈的冷脸,如临大敌,好像我们都是滥砍滥伐的伐木工人。不过,在当今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情人”这个词已经是光明正大的上了台面,不管包养还是被包养,都成了地位的象征。我估计再过几年,就会出现在某次会议的时候,主持人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某公司的赵总,这位是钱总,旁边这位是钱总的情人孙小姐云云。
      除非我就是这个钱总,不然我是非常无法接受这样的场面的。然而我成为一个“总”的愿望看起来是那么的遥遥无期,所以我的情绪便顺利的转嫁到对“情人”这个字眼儿的痛恨上。因此,某种程度上来理解,我对秋艳菲的鄙视实际上源自我对她标致的身材以及姣好面容的向往未遂。
      今天上午,我要跟杰森去见一个瑞士客户。这客户要把瑞士造船厂的游艇生产线搬到中国来,据说总部很重视这单生意,按照现在的流行语就是:钱多,人傻,速来。这样的买卖我都迟到,那是相当的不应该。
      我们到达的时候,才知道对方的翻译出差了。幸好杰森的汉语最近讲的越来越好了,我估计秋艳菲的嘴起了重大作用。所以对方有什么技术疑问,杰森都会翻译给我,再由我来解答,所以还算顺利。结束时,对方给了我一张名片,是他们公司翻译的,出差那个。
      关于初步设计有什么技术问题就和他联系,他会帮你解决的。初步设计尽快做出来,要有时间观念。杰森特别叮嘱。
      我靠,双关语。
      “秦晓”。我拿着名片默念。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名字。

      后来杰森约客户去打高尔夫,我就走了。一出饭店我就拨通了班长的电话,船厂以前还真没设计过,所以得找他要几份方案LOOK LOOK。
      “班长”是我大学的班长,姓魏,名森志,现在在一家设计院工作。在华东地区的有些地方,“森”这个字,不念sen,而念shen。显然班长的父母当初没考虑到这点,或者说中国文字的博大精深远远出乎他们的想象,于是,我们经常在走廊上听见来自华东某地区的“小懂”同学扯着嗓子喊“卫生纸”。次数多了,班长也觉得挺别扭,于是提议都直接叫班长。
      班长的公司离海边不远,记得刚毕业那年,我俩还会到海边吹吹风,吃吃烧烤,后来渐渐开始繁忙,近年来一直难得会晤。掐指一算已经四年未曾谋面,估计一下子很难辨认。
      我在班长楼下的大厅内四处搜寻其身影,搜寻不遂,甚是苦恼。于是给班长打手机,刚一拨通,就听背后手机响,我匆忙转身,看见班长鲜活的面孔也正努力的辨认我。我从容的向他伸出手去,化解了这一艰难的生物课题。
      班长绝对是个实在人,还没跟我说话,先把资料递给我,然后拉着我的手嘱咐,千万不要照抄啊!
      我说,没事吧,这不好几份呢么,我又不从一处抄。
      班长头摇的像拨浪鼓,说,不对不对……顶上那份是母版,下面六份设计大部分都是照抄那份的,所以相当于只有一份。
      噢,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聊了几句忽然没话说了,只好尴尬结束会面。
      走出大厅,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忽然觉得他们就像一群蚂蚁,终日忙碌着,擦身而过彼此却是疏远。我就怀念起小懂站在宿舍楼道里扯着嗓子大喊卫生纸的情景,那一幕在此刻是如此真实。

      从班长公司出来后,反正都快4点了,回公司还不够跑个来回的,就到旁边的咖啡馆去了。那咖啡馆我常去,而主要原因竟然是由于可以续杯。记得以前,我、张迹、老初经常来这附近的沙滩上踢球,踢累了就到这里喝咖啡,这里的咖啡贵,30元一杯,但我们一续一下午,续的老板直翻白眼,跟水土不服的金鱼似的。而且和别的咖啡馆不同,这里不光有轻音乐,只要你愿意花五块钱,你想听什么就有什么。有一次,老初啪的掏出五块钱:“服务员,来首《我的祖国》!”一句话把服务员惊出一身冷汗,想推辞又见老初那另类的长相怕是不好惹,最后好歹从网上下载了一首来放,加上效果不好,搞的人家推门进来都是一脸错愕,我猜八成是以为进茶楼了,接着看他们又退出去看看牌子,然后重新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脸错愕,我想,得,这回八成以为进炮楼了。
      坐到6点半,估摸着再续的话老板就好往咖啡里掺泻药了,还真有点撑,打算去海边散散步,消化消化。结果刚到海边就被雨淋回来了,那雨点子劈头盖脸打得我都分不清东西南北,差点一失足掉海里,想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明天报纸上肯定能上头条——“某男子雨中逃窜失足坠海身亡”,这死的那得多冤啊,直接就把窦娥从历史上除名了。不过现在这气候让人搞得真是变化无常,这都11月了怎么还能下雷阵雨?去年不是还报道说下鸡蛋那么大个儿的冰雹么,说不定哪天就直接下点罐头瓶子,砸死了完事。让你们不注意保护环境!
      好不容易顶着雨折腾到家,一点吃饭的想法都没有,再说我也懒得出去买。毕业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我还是每天在楼下饭店包外卖,几年下来饭店老板娘见了我就跟灾区人民见了解放军一样,我怀疑再吃个一年半载老板娘就好认我当干儿子了,哪天我失踪了,估计第一个到派出所报案的就是她。
      等到在电脑上打开今天客户给的资料我才想起后悔来。有用的没用的足足有六十多页,感情我这是设计五角大楼呢!要命的是,还全都是英文。最要命的是,居然是PDF格式,这就表示说我连用金山词霸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后悔大学英语课睡觉来着。
      话说大学英语课那会儿,我们的英语老师是一美女,长得特有气质,全身散发着知性美,把我和张迹迷的七荤八素的,每回上课我俩都跟蜜蜂一样禁不住要翩翩起舞。就算不听讲课内容,但觉得光听她说话也是种莫大的享受。晚上宿舍睡觉前也不忘讨论一下,并纷纷表示以后找老婆就找这种类型的云云。不过实践证明,无论多么迷人的女人,都抵挡不了审美疲劳,一学期以后,我和张迹就开始疲劳的在英语课上呼呼大睡了,两学期以后,张迹说:我怎么感觉英语老师的气质其实也就一般呢?越看越像个大妈了。从此,我们都坚信,有了女朋友就要赶紧趁没疲劳之前结婚,要不然极度容易造成分手。
      现在想想,我和李小萌就是因为审美疲劳分手的。

      正对着电脑上的英文资料愁眉苦脸时,我突然想起那张名片来,于是拨了过去,令我意外的是,接电话的居然是个女孩,我才知道,秦晓是个女孩。
      我就把事跟她说了。主要是问有没有中文版的资料。
      没有哎,我们公司头一次在中国设厂,怎么会有中文资料。秦晓遗憾的告诉我。
      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混了这么多年,踢球还不会么,于是又罗列了一大堆理由,讲述种种困难,宗旨就是把皮球踢给她。
      秦晓沉默了五秒钟,说,那好吧,那我出差回来帮你翻译吧。秦晓的爽快大出我的意料,心中一阵窃喜,又感觉很没意思,就好像一个穿戴整齐正准备披挂上阵的将军刚出门就听说对方投降了。
      了却一桩心事,忽然没事干了,就打开了□□,□□上一片漆黑,心里跟着也一阵失落。张迹不在,老初也不在,亮子的□□几年来一直在那个角落里静静独处,等待着某天主人将他重新打开,只是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时候。而李小萌的□□号早在毕业时就拖进了黑名单,此后几年,我一直想再次记起那号码,可是那串数字就跟李小萌的脸一样,让我想破头也想不起来。
      最终还是想到张迹和老初,想找他们去网吧打CS,追忆时光。
      老初的电话响了两遍没人接,我又拨了张迹的手机。
      陪老婆逛街呢,改天吧。张迹说。
      挂掉电话,我黯然神伤,世界是很大,可我却像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个体。世界在那头,我在这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单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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