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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01

      远远的传来一声马嘶。

      抬眼看去,远山如往常,水色空濛中,层层叠叠的绿,峰峦叠翠,远的深沉,近的含黛,山色像个碧玉珠子,温润湿凉。

      我推开篱笆,来人正拍打着衣服,他面色莹白,身后落着一片白茫茫迷蒙的雾气,遥遥像苍翠远山里走出的玉人。

      篱笆下一抹俏皮的艳色,是今早爬上去的牵牛。他朝我点点头,伸手,那抹艳色变成了鬓边装饰。“文先生起了?”他咧唇一笑,狡黠说道。我轻点头。

      “文昌君……文昌君”他笑眯眯入了内室,春日的一抹阳光终于刺破了重重山雾。我蹲坐在篱笆前,浇着今天的药草。

      “嘭”文先生的琴声戛然而止。

      我冲进内室,一片凌乱,八宝桌上的七弦琴像七旬老翁没牙的嘴,缺了几个口子,断弦四下散乱,书页被风吹着刷刷响,他支着身子低着头,缓缓说道“文昌君,渊王赋诗作志,广纳天下贤臣。……你且无家事负累,为何不去?”

      文先生背着手,“昌,今生已发过誓,再不入朝堂。”他鬓边那抹牵牛随着风跌在我脚下,委地沾尘。阁子外鸟雀吱喳,“良,你送阮先生出去。”文先生吩咐道,我应首。

      他抬起眼,面色羞愤:“致君尧舜上,但使风俗淳,当年是谁欲求古仁人之心,造福天下?终是刘家得了天下结束了这百年纷争,坐在高堂之上的是谁,有何不同?”阳光照着他一双眸子发着亮光,说完便甩袖而去。

      文先生终是无言。

      02
      “小公子好漂亮。”我羞红脸低下头。长安街市熙熙攘攘,我独个提着篮子溜达。

      记忆里,长安的市集满是泥巴与嚎叫的狼狗。“良……”耳边有人唤我,我疑惑的抬起头。他手搭在金线钩织的帘子边,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逃出来了?”我微怔。

      他跳下车,招呼车马先行,“我说,你是终于受不了你家先生,独个跑出来了?”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良随先生一同来大昭寺观礼,如今住在五道观。”我福下身。“先生如今正同道长们论道,公子可要过去?”他嘴角抽了抽“这整日价清谈玄言……我受够了,就不打扰你家先生,想必他见我也没好脸色。”转眼像是想到什么“良,你必是第一次来长安,我带你逛逛。”

      不待我分辨,扯过袖子。“哦对了,良……你可知我姓名……你叫我嗣宗吧!”

      我仰起头,遥遥响起晨钟声,长安街市上人声鼎沸。

      其实,我知道……
      阮攸,阮嗣宗,兰陵大族阮氏,三岁能诵,八岁登楼可赋,十六岁名满长安,二十有四为尚书郎。

      光辉耀眼的王佐之才,谁能不知。

      03
      “十五年前,大儒许玄评论当世才子,榜上第一个……”茶楼酒肆里,他灌下一口茶,眉目敛着。“是你家先生,许先生说他有经纬天地之能,俯仰山河之气。”

      我记得圣上亲设的雅宴上,才子云集,设花为魁,你家先生那场可出尽了风头,一首《登楼赋》写尽风流。

      想当年,横槊赋诗。
      想当年,把酒临风。
      想当年,妄评王侯。
      一望斜阳,寻常巷陌,曾记当时块垒。

      他转过身:“你家先生如今瞧着是心灰意冷了,可他当年何等意气风发,我们约定辅助明君还天下一个无冻馁的盛世,要一起持酒登高睥睨四海,凭什么骊王败了,他也就认定自己败了?”

      阮嗣宗心底里的文昌君,是那年临风阁上风流畅意横槊赋诗的太子谋臣,是致君尧舜上,但使风俗淳的白衣卿相。“不是如今服食求神仙,但为一壶醉的文先生。”

      “你看这庸庸俗世,百代过客匆匆,积年战乱流离,多少人闻黍离之悲,尝征战之苦,生民百遗一,白骨积荒原。我的愿就是还天下一个无纷争冻馁的盛世。”那年,临风阁上,涛涛江水浊流东去,白浪滔天。

      “你一直记到如今……”世人已然已经忘记了文昌君。可他经阁里残存的几篇诗文……我心头一动伸手,轻轻揩去他落下的几滴碎泪。他静悄悄的把我的手放在他脸上,手指似有若无穿过我手心,泪眼迷蒙地看向我。

      手底下白瓷般滑的肌肤触手生温,沾着肤,牵着心,暖意一层层生出来,我心底泛起一丝焦躁,急忙撤回手。“公子,良告辞了。”

      “你,……你别跑呀!”

      04
      一潭月光铺在房前,光影摇曳。

      我坐在文先生房外,想起第一次见到文昌君时,他正坐在丹房门口,摇着蒲扇,天上有朗月,有稀稀拉拉的星子。我身后,有一条追我的恶犬。

      我站在篱笆墙外面,进退两难间,手一抖,推开了门。扑通一声跪在山石上“先生,救我……”
      他笑了笑,摇蒲扇的手顿了顿“何为救?如何救?”我不住的磕头“求先生收留。”
      身后的恶犬,不足惧,我惧怕那些追着这条狗来的人。

      “家贫,父母要卖我做娼。”家里是真的揭不开锅了,父母再三寻思之后,无法,只得开始卖子。
      长安贵人们以豢养娈童为乐,牙婆乐呵呵的出门“就你家小子,这长相,这身段,卖给那些富贵乡里以后可不吃香喝辣,你们也能松快些。”说着掰开我的嘴,像卖牲口时一般查看我的牙口,“这污糟乡里,还能生出这样一张精致的脸。”我的父母弟兄背着手站在一旁,谦卑谨慎的背着手,看着地面生花。

      乡间里清冷的清晨,我站在大道上,两边低矮的草棚映上了一层光,泥泞的路上有残存的白雪上浮着一层黑点。我想,要跑吗?心想等等吧!等到牙婆付完钱,车马走出村很远,遥遥的那草棚成了远去岁月,日头升到顶头,我咬咬牙跳下车,撒开丫子朝南山上跑。我要跑上这座山,在所有人抓到我之前,我要去看看,那山上的风景,趁我还活着。

      黑色的丹房内传来明灭的火光,映着文先生矜傲的脸“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自诩高洁,何苦呢?”眼底落寞一闪而过。我顿了一顿,“我非执着他人如何看我,而是我心愿不愿,良心说着不愿,便不能。”

      “良……”我愣了片刻,他又轻叹一声“良……”站起身,“先生”。
      “明日有客来,你好生准备一下。”说完不再理会我,进到那个黑洞洞的丹房里,空山静籁,我伸手关上篱笆墙门。

      我推开房门,文先生正在居室打坐,他说要教我弹琴,“良……”他招招手,“坐到我身边来。”
      “今日可有想学的曲子?”我顿了顿“《垤尹》”他抬眉“阿阮的曲子填的过于精妙,不适合初学,若你有心,我先谈一遍,假使你有愿心,后边去练。”

      说着,琴声顿起,一声声皎然如诉,你看你还弹着这华美大气的宫曲,它赞颂你的仇敌,赞颂他的丰功伟绩,赞颂他的功成名就,那功名伟绩下踏着的尸骸是你曾拼死护过的主君,你发誓千遍,永不效忠其人。

      你所狠的,怨的,阻挠你的,究竟是什么?

      05
      清谈会上,我又瞧见了阮嗣宗,他悠悠然牵着马从寺门外走近,“良……又见面了。”松枝垂在明黄院墙上,他将马栓在墙边,走近凑近我耳边“告诉你,你家先生今个要见大人物,你一会可闪远点,别生凑上去。”我低下头嗫嚅“良,知道了。”

      大人物,我出生到如今十八九个年头,生平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他跟文先生。文先生被罢了官,那满打满算也就他一人。

      事实证明,我这等乡巴佬十分没有见识,来人都全都不甚认识,又怎能辨认谁是大人物。

      我静坐在古松下,看着堂中文士们聚在一处,一本正经谈玄论道,他们煞有其事的谈论天地,道法、宇宙……他们张目对天,却不曾四顾下。

      在我百无聊赖之间,有人从院墙外走过来,那人生一张白净的脸,勾金紫袍上有団攒的金球,端看着是富贵子弟派头,他进了大堂众人立马噤声,阮攸笑呵呵福了福身,文先生脸色却突然一片颓然。

      清谈会继续,文先生端坐在案几前,不发一言,其他人明显也收敛了颜色,恭敬低坐。

      往后许多年,我才知此刻文先生心底里的风云翻搅,此刻的坐在矮松下的傻小子只是想,这真是一个大人物,好生阔气。

      正午日头下,我在松枝筛下来的斑点荫照里,望向文先生,他不发一语,席上三三两两有人谈着道,他举杯一杯一杯酒的灌着自己,仿佛那带着琥珀光的玉液是他心头好,醉了就是他的解脱。
      可这解脱无法倏忽而至,他的眼底有着痛苦的清明。

      阮攸在一旁瞧着他,眼底落寞。

      “扶你家先生休息去罢”清谈宴罢,阮攸静悄悄走到我面前“若是先生他还愿意醒的话……”他眼底有着说不清的悲悯。

      今日正午他牵马而来时,眼底有着无尽的喜悦与光,刚才席上,文先生每灌一杯酒,他眼中黯淡一分。文先生于他而言,是几顾茅庐频请不出的经年故友,可仅仅故友而已吗?

      我扶着文先生,夜凉如水,圆月直勾勾挂在天际。他突然直起身,扯开我,独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久久:
      “所怀万端,不发一言。
      来日大难,口燥唇乾。
      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
      亲交在门,饥不及餐。
      欢日尚少,戚日苦多。
      何以忘忧,弹筝酒歌。”

      说着他放声大笑。

      06

      我坐在长安道上,车华马肥,人声熙攘,可我却不知何去何从。

      “良……”我张目四顾,对面过来一个人,走近瞧,是他呀!他扯着我“你怎么在这里?”“我……我找不着文先生了!”自那日清谈会后,文先生已经消失了半月余。

      我不知在他眼底,一个涕泪横流的邋遢小玩意儿,哭红了脸,眼底涌着不见底的清泪,手扒着他,一声声喊,我家先生不见了!是何等滑稽!他蹲下身来,饶有耐心的说;“你如今住在哪里?”我忽略了他没提起来文先生,我抽抽搭搭含混着说,“城外……”回不去南山的草棚,我在城门外给自己搭了个棚子。

      他定定看着我:“你可愿跟我走?”
      我止住抽泣,抬起眼,先生还会回来吗?眼前这个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想到这我在心底笑了一声,可先生与你也不过,隔着篱笆互问互答了一番,这个世间谁又是谁的依仗?你怎地偏生要赖着他呢?良呀!良,我看向对面人,他是今上的尚书令,你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贵人。

      我点点头。
      我记得,那日清晨,群山苍翠中,他牵着玉做的辔头,孤身立在旷谷,身姿巍峨如挺拔的南山松。

      邻水的阁子地面上被细细贴上了湖青石,衬得满阁子悠悠然的绿光。我看着这湖青石,想起了父母兄弟,我们整个村子以打磨这种南山上下来的碧玉一般的石头为生。

      “良……”他从书页上侧过头,看向我“你在想什么?”“我在想先生此时可还……”我撒了个谎。“你们家先生被王上邀去做客了。”我本在地上半倚着桌台,听闻此立即站起来:“先生,他……”原来先生并没有一言不吭就留我一人。他的视线透过我看向那一滩风平浪静的湖水:“这是你们先生最后的机会,也是王上最后的机会。”
      “先生……是不是不该来长安?”若是不来长安,一直在丹房练着丹。他牵着唇笑了笑:“你知他为什么来?他来为了见一个故人。”

      满街市围着人,群情激昂的太学生大喊大叫,我捂住耳朵,阮攸扯着我在人群里行走,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在校场正中。

      他半跪在那里,衣衫不整,面目秀丽,身量尤高,整个人像一座垮下来的……“傀俄若玉山之将崩”阮攸淡淡的说:“嵇叔夜其人呀!”“先生……先生在”文先生拿着琴给了台上人。

      他团坐起来,身上的锁链彷如并不存在,挥手拨弄琴弦,一瞬间,我听到旷古之外的音,踏破烈烈兵戈,怨恨凄感,如幽冥鬼神之声,邕邕容容,言语清冷,忽又觉得其怫郁慷慨,隐隐轰轰,风雨亭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蓦然间,眼前泪落下,我捏了捏拳“为何这个人要死?”阮攸低下头,看着我“他不愿意跟当朝同流合污。嵇叔夜其人,狂傲的过分,性烈才隽,这样的人做不到独善其身。”我忘记了,我身边这个人是当朝的尚书郎,只得轻轻叹一句:“可惜,再也听不到这首曲子了。”他眼神清冽的看向我“你知道这首曲子谓何?”“不知”我坦荡的看向他的眼,他转过头看向台中人。那人风姿卓绝地立在台上,准备引颈就戮,“广陵散……”

      07

      辗转着,我到先生身边已三年有余。那日过后,先生便成了晨昏定省的秘书郎。

      “良……阮攸其人,你怎么看?”我正在斟茶的手一抖,“良,说不准。”文先生与他的关系越发难堪。
      “先生天性淡薄,阮……嗣宗却分外求上进。”你们难免歧路罢了。

      “在我看来,阮嗣宗也好,先生也罢,都有自己所求的志愿,先生愿为此愿淡薄,嗣宗为此愿进取,都是良所敬佩的。”
      先生笑着摇摇头“良,你可越来越滑头……”

      我也随着笑了,先生是良心底里敬佩的人,而嗣宗是良心底里眷恋的人。

      “良……”他隔着院墙小声唤我,我刚出院门,他扯过我“鼓乐可看,要不要去?”我点点头。

      “良……你全名是?”灯火辉煌中,他笑呵呵转过头。“良,没有全名。”“良,可是你的姓?”我楞了楞“良,是我初见先生之日,先生为我起的,方便称呼。”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那你以后叫瑛良,可好?”“瑛良,瑛良……”他突然促狭一笑“念的久了,好似旁人在唤你,瑛郎……”我脸霎时间涨红到耳根,满街人潮中,他低下头凑过来,将头附在我耳边喃喃说道“你是谁的小郎君?”

      事后,我翻了翻书,瑛,美玉。原来鄙贱如我,是你心头的一块美玉。

      “先生下朝日日愁眉不展,闷在丹房。”他撇嘴“那你家先生对你可真好,我就没这个福气,他在你那倒是个闷葫芦,到我这,三言两语不和就要争辩,你家先生真是日渐聒噪了。”他说话间话语一转:“我马上升任中书侍郎,要再置办府邸,瑛……你为我操办,可否?”
      “我……”我眨眨眼,低声道:“我……可以吗?”
      他笑呵呵拍拍我的肩,“瑛喜欢怎么装饰都好。”我点点头。

      我记得,三年前在斗室,我取下墙上的琴。他抬眼:“你会弹?”“先生有教过良”他低下头,继续刷刷刷写着。“什么曲目?”我顿了顿“《垤尹》”他放下笔,久久静坐,蓦然间抬起的眼底有着灿烂的光。

      08

      文先生如今日落时总是驾车纵马在乡道上,日出时分才回来。他眼底浓重的愁苦深的化不开。

      日落时分,金乌隐去光芒将要赴往汤池,文先生从内室缓步踱出。“先生,又要出去?”我俯下身,去帮他垫马凳。“良……你同我一起去吧!”

      ”远远看过去,这座巍峨耸立的城,像是个空洞的怪物。“文先生立在车辕前,长安……那座巨大的城就在面前,那刻在石壁上的长安在夕阳余晖下映出一道金边。“我记得,十五岁从乡内来长安,那年雨水充沛,长安道上两边的青苗茁壮,风一起,俨若一层一层青浪,那清冽的香气浮动在空中,沁人心脾。我站在这里,看向前朝大儒手书的“长安”,想着作古的文人志士们,我想,在这个偌大的城池里,我也必有一番自己的作为。

      可世事朝局,都翻转如车轮。

      十七岁的文昌君登阁赋诗,一曲辞赋天下皆知。可那年,恰巧是王季代宋的那一年。

      大儒许玄血溅当堂,宋闵帝的头颅就挂在这城墙上。朝堂剩余人都噤若寒蝉,暴力立起的政权还是终被暴力打碎,王季其人不过用二十七日做了一场荒唐大梦罢了。元宗,也就是当年的旻王凭着四万大军入了城,当朝的臣子本以为雨过天晴。

      “我记得当年有句诗,一洗尘寰皆豪杰。”他手一动,捏碎的沙石流出,“可元宗刚上台,便要清算这些这些曾在王季手下做伪臣之人,又是一场血腥杀戮,那一个月间,这座城里的血就未曾干过。”

      “算了来,恰巧十年前,这座城又见了一次血。”那次是文昌君此生的梦魇。

      “元宗其人,谋定而后动,擅隐忍。有两子,都有芝兰桂树之姿,有登顶天下之能。这两子,一个是前朝骊王,一个是当朝圣上。”他叹了一口气“元宗太多疑,所以一直未立太子,再加上王季的前车之鉴,他对宗室和臣下都以严苛著称。两位皇子在朝堂相争,在诗文上较量……终于,骊王被立了太子,可……”他哆嗦着,蹲在地下。

      未能说完的话,我曾在阮攸口中听过“骊王被立,二皇子心头并未服气,再加上元宗无端暴毙,太子匆忙上位,未能服众。”“元德三年,七月十五日,元宗暴毙后的第三日,渊王调了脂支山一万防兵攻进了这座城。”

      他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我看着他,胸口被刺破,血汩汩流出来,染红了整座大殿。当朝所有所谓的太子朋党们都眼睁睁看着,我们都眼睁睁看着他,失去血气。当朝皇上,他的亲弟弟,也就那样看着他,他们是血亲呀!一母同胞!”

      “他若是在这个世上,定是个好君主。可他不是一个好帝王,不若当今这位心狠。”

      致君尧舜上,但使风俗淳。他是你心底的尧舜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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