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
-
符榕骤然惊醒的时候，天蒙蒙亮。
她想起梦里听到的那句话，仿佛受了什么指引一般，披上外衣直奔厨房而去。
上一世死后，在那片虚空里她曾得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照料好师弟，方可安然无恙”。
落款是原著。
她当时下意识以为师弟指的是沐景明，还在心里腹诽自己定然会照顾好他，但现在看来，师弟另有其人。
不过别管是谁，照顾人她水平一流，为了苟住性命，就算是只小鸡仔她也能给养成骆驼。
混沌的天幕像蒙在一层灰色罩子里，天蓝色艰难的从浓云后丝丝流淌出来，视野还有些不清晰，空气里仿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魔气。
许是昨夜真的有魔物经过。
符榕打开厨房门，隐约可见锅碗瓢盆、炊具灶台，依然同往常一样并无二致。
她正四下里张望，忽然一声脆响，然后一个小木人骨碌碌滚落在符榕脚边。
那小木人头顶上刻着朵儿小花，惟妙惟肖的，有点眼熟。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案台旁伸出来，想要拿走木头小人儿。
他动作很快，符榕却也不慢，他抓住了小木人的那一刻，符榕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施力一拽，从案台后面拽出一个人来。
他被她拽着一只手，跌坐在地上，高高束起的马尾下，露出一张面色苍白的脸。
少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弟子习服，衬得腰身纤细，身高腿长，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本该是活泼张扬的气质，但那双眼睛却带出几分憔悴慵懒，眼波流转，温润透亮，黑色瞳仁倒映出一张面孔，是她稍显错愕的脸。
从未在朝云城里见过这般优越的长相，说与沐景明相比都不遑多让，符榕抓着他的手腕一松，便让他把那小木人拿了回去，飞快的藏在袖子里。
这时符榕注意到少年身后还躺着两个小木人，可惜看不清楚。
“你是谁？是来食堂找吃的么？”她要准备去做饭了，得赶紧问明他的身份。
少年始终注视着她，仿佛总也看不够，嘴角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晚上厨房不会留饭，我马上就要做早点了，你可以留在这稍等，”她依然不忘主旨，“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是什么时候入城的？”
可惜少年依然只是凝望着她，并不回答。
符榕这时候有点突然反应过来，她杏眼一眨，向他凑近，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呼吸都微微一窒，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你是……不会说话吗？”
少年眼珠微动，打量了四周一圈，又看向符榕，依然只字不发。
竟然是个小哑巴。
她挠挠头，不记得弟子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一时不知该怎么是好，只能又伸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随便抽了条板凳给他，“你坐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先给你做点吃的。”
转头从洗净的果蔬里摸出一把小青菜，打了个鸡蛋，再加上面条和早熬好的骨汤，符榕三两下的功夫，简单做了个青菜鸡蛋面。
她厨艺功底很好，简单一道菜，也被她做的色香味俱全。鲜嫩欲滴的菜芯间簇捧着一枚金黄的荷包蛋，柔软的面条泡在汁香浓郁的骨汤里，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但符榕虽然面不改色在做饭，心里却拐了九九八十一道弯。
她记性好，凡是进了朝云城的弟子，没有她记不住的脸，这少年不会说话，可又穿着弟子习服，看上去营养不良，脑袋也不大好使的样子。
千联万想，终于让她想到一种可能。
朝云城的长老之一净心长老，年轻时可不是什么静心的人物，曾有过一段据说十分轰动的风流债，复杂程度不亚于《漫漫仙途》里沐景明和顾晚晚的感情历程。
当年同长老轰轰烈烈谈恋爱的那位神女听说在一次意外中丧生了，但留下一个孩子，被净心长老秘密找来偷摸养在身边。
因为孩子的母亲临去世前灵力涣散，导致孩子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
种种迹象来看，这少年就十分符合传闻中的形象，他八成是趁着最近城里乱，胡乱跑出来的。
完美自圆其说的符榕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缜密的逻辑推理能力鼓了个掌。
她回头看了少年一眼，见他坐在桌前，眼眸微垂，看上去十分疲累，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的样子。但净心长老时常云游在外，眼下就不在城里，只能这几天先让他住在自己那儿，等长老回来了再悄悄给他送回去。
“吃吧。”她把面端到少年跟前，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
符榕从筷子筒里抽出两根筷子递给他，少年犹豫了一下才接过去。
他在符榕的注目下，十分不熟练地把两只筷子放在自己指缝间，然后在另一只手的帮助下艰难合拢。
目睹这一幕的符榕惊呆了。
净心长老就算痛失爱人，也不能连使筷子都不教吧？这也太溺爱孩子了！
符榕在心里咆哮着，但还是上前握住少年一双手，耐心指导他怎么使用。
她握上来的一瞬间，感觉到少年的十指都变得僵硬了。
小魔君从在鬼鸣窟苏醒以来，就从未用筷子吃过东西，魔族生啖骨肉，从小在与同族的竞争中长大。
褚楼从未真的把他当儿子养过，将他丢到万魔窟里与同类厮杀争食是时有的事，比起修炼，这才是魔族最快速有效的成长方式。
“你要试着用拇指和食指配合用力，让筷子尖合拢在一起。”符榕有些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年下意识坐直脊背，为她突然的靠近再次陷入慌乱之中。
暴戾的天性涌上来，他要非常努力，才能忍住不释放出一丝魔气，把手指中间这两根细细的木棍轰成齑粉。
只因符榕柔若无骨的小手牵引着他的拇指和食指模仿施力，但手里的筷子却总也不听使唤，面条几次夹起来又滑落，那种挫败又无计可施的感觉让他逐渐失去耐心，但又为了不让她失望咬牙坚持。
“握的再往上一点点……对对，夹一次试试，小心小心……要掉了……”
“唉……”
忙活了半晌面条没吃上，倒把符榕累个半死，她哀叹一声在桌前坐下。
少年不想让她失望，忙又举起筷子朝面条碗里伸过去，眉头微蹙，目光凝重，仿佛在对待什么极其贵重的东西。
与昨天晚上漫不经心摆弄值班弟子尸体的仿佛是两个人。
但越是心急越夹不到，一缕面条掉在桌子上，他有些慌乱，下意识想用手去捡，被符榕及时制止。
“都脏了就别要了。”
少年右手仍紧握着筷子，一双漆黑的瞳仁紧盯着她面上一举一动，装满了惴惴不安。
“没事，我刚学用筷子的时候也学了好久。”符榕转身在碗筷橱里扒拉了一通，绝望的发现面条也没法拿勺子吃。
她认命的往桌前一坐，一手端起面条，一手拿着筷子，夹起一缕面，往前一伸，“啊——”
明白过来符榕要喂她，少年明显一愣，他一直看着符榕的眼睛开始局促的扫视四周，没有血色的好看薄唇微抿着，始终没有张开嘴。
符榕也好脾气的夹着那缕面，“再不吃要凉了。”
少年缓缓启唇去咬那口面条，手酸的符榕没注意到他的耳根和苍白的脖颈都微微泛红。
吃完面条符榕转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东西，刚把食材切好，厨房门突然猛地被推开，发出巨大声响。
符榕吓了一跳，刀差点划破手指，她生气的回过头去，看到秦梓莜一脸愤怒的站在门口。
“学不会敲门是吗？”符榕把刀往砧板上一摔，刀尖深深的刺入了木头砧板中。
秦梓莜尖声质问她，“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去给我送饭！我一晚上没有睡好，马上就要考试了！”
符榕柳眉一扬，反问道，“知道饿你怎么不来拿？”
“现在朝云城里入了夜处处都是危险，我当然是怕被魔物抓啊！”秦梓莜像个趾高气昂的公主，要不是弟子规矩限制，她只怕要出手跟符榕打起来。
“我就不怕被魔物抓吗？”符榕被她一番言论逗笑了。
秦梓莜嗤笑着翻了个白眼，“魔物附在人身上是为了吸食修为和灵气，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它图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符榕身后的空间仿佛有一瞬间扭曲，接着，一股灰黑色的魔雾在她身后形成了一团看不清的阴影。
在那片阴影中，一双猩红色的竖瞳缓缓张开，如同索命的妖魔，带着阴森的寒气和凛冽杀意，直直的凝望着秦梓莜的方向。
被那双眼睛盯着的一瞬间，秦梓莜只觉自己仿佛被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肺腑巨痛，下一秒就会即刻死去。
那无比真实的感觉绝不是假象，但也只有短短一瞬，当她从那种被被完全支配的恐惧中猛然清醒时，符榕身后已经恢复了正常。
秦梓莜呆滞地看了她背后那片阳光许久，脸色煞白，尖叫着跑开了。
符榕惊诧的回头，发现刚刚投喂完的小师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见符榕看他，他垂眸对她露出一个微微带些讨好的笑。
迎着灿烂的阳光，他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脖颈上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连发梢都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红色。
符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午饭再给他加个大鸡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