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夏至何夕》不言

4、四、相逢总是缘

　　午后，阳光刺透落地玻璃窗，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铺撒一层耀目的白，宛若蒙上细小的尘埃。偌大的图书馆里只有零零散散的数人，安静而舒适。
　　何夕放轻脚步，向着从旁经过的图书管理员微微一笑，一束头发因着点头致意的动作而垂至胸前，平白地添了些许俏皮。
　　指尖缓缓扫过一排排书籍，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油墨气息，悠久而绵长。有些书籍已经十分陈旧，甚至页面上也有了残缺，却仍然被摆放整齐，等待着再一次的借阅。
　　忽然，何夕顿住脚步，书架的彼端有着连成一片的大玻璃窗，那名少年就那么自在地坐在窗台上，垂首翻看着手里的书。明媚的阳光落满全身，眉间、鼻翼均是点点的光华，仿佛还能看见浓密的睫毛尾端轻轻颤动，流转着光芒。指节分明的手划过页角，在微微泛黄的纸上游弋。如此悠然，亦如此寂寞。即使被阳光满满地包围着，即使笑容多么温柔，何夕依然感到丝丝缠绕在他身上的寂寞，那么淡薄，又那么深刻。无法说出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但她却执着地如此认为，并且在心底里感到微微的刺痛。
　　不由自主地，走向他。靠得这样近，以至于何夕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向他的眼睛。那一刻，她可以发誓在此之前从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莹蓝，纯粹而剔透，没有任何的杂质。在一片干净的蓝里，她看见自己慢慢伸出手，异常地小心翼翼。
　　即将触碰到那片宛如天空般澄澈的蓝时，手腕被抓住，并没有用力，只被温暖而细腻的触感包裹住而已。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良久之后，何夕才恍然抽回手，倒退一步，低低地开口：“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面对不二依旧温和的笑容，何夕万分忐忑，抱紧怀里的书想要逃离。虽然她的想法的确这么单纯，却并不代表别人就会相信。
　　此时，不二向她伸出手，那只手白皙而修长，掌心的纹理清晰分明。
　　“要坐上来吗？”
　　何夕并不笨，只是时常显得有些迟钝而已。她明白这样说便表示他相信她，就是如此简单，却为什么令她莫名地感到喜悦？
　　将右手放入他掌心的那刻，似乎时间就那么停止了。这片角落如此宁静，阳光撒在肩头暖意融融，浮尘在他们身旁肆意飞舞。
　　“怎么样？这里的确很舒服吧？”双手撑在背后，不二偏过头看向她，额前细碎的发漾起，画出一个小小的弧，“我经常来，通常这个时候人都会比较少。”
　　何夕点点头，眼角眉梢便因此浮起笑意。也许她并不知道，正是这样温暖的笑容使得原本平凡而毫无出彩之处的面容平添几分异彩，如同在旁人心中撒下一束阳光。
　　温柔的笑容有一瞬的停顿，不消一刻，便扬起一抹更为眩目的弧度，与平日里已有了些许不同，只是都不为别人所察觉，包括他自己。
　　不二微微倾过身子，一片阴影覆住她的肩膀。于恍惚间，仿若有一缕清新的青草香气萦绕在鼻尖，一点点沁入心间，刹那便消失无踪。何夕的眼睛闪了闪，深褐色的眸子里浮起一层雾霭，看不真切。一只纯白的耳塞被塞入左耳，如下了一场雨般清爽的歌曲便漫上心头。
　　并没有多说什么，不二低下头继续看书。何夕微笑着翻开《飞鸟集》的扉页，印入眼帘的诗句正巧契合耳际正弥散着的歌。
　　那个初春的下午，天空晴朗，片片浮云悠然飘动，窗外的香樟树迎着风摇曳枝条，他与她并肩坐在高高的窗沿之上，各自翻看着手里的书，时间静静地流淌。直到铃声响起的前夕，才各自离开。
　　很久很久之后，那时当初的少年早已结婚生子，何夕趴在窗台上，屋外绿意葱茏。又一次想起那个充满着明媚阳光的下午，嘴角忍不住上扬，那些被深刻铭记的回忆啊……

　　暮色渐渐地笼罩住整个灰蓝的天空，何夕走出舞蹈教室，锁上门，额际有着细密的汗珠。
　　“国光，你要背我！”楼下传来的嗓音充满着笑意。
　　想起自己的同桌，何夕便忍不住地想要微笑起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啊，这样恣意，这样潇洒。
　　暮叶绕到手冢背后，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看不清手冢的表情，但想必也是充斥着无奈与温柔吧！
　　“你穿着裙子。”
　　“又没有关系，现在没人吧！”
　　渐渐地，这些对话消失在风里，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暮叶在说。身影在一片夕阳的掩映下慢慢前行，空气里飘散着樱花的芬芳，如此甘美。
　　不是不羡慕的，何夕并不知道他们曾经经历过什么，唯一可以看到的就是他们彼此相爱，并且，这份爱将会一直持续下去。那个传说中严肃板直、面无表情、对网球怀抱着无比热情的学生会会长却把他所剩不多的笑容与关怀都给了暮叶，这是何等的温柔，亦是何等的幸福。
　　何夕在甬道上慢慢地走着，经过网球部的时候那里传来沉闷的击球声，便不知不觉走向原本应该是空旷的球场。
　　蓝白的衣角飞扬，黄绿的球一下下砸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印记。
　　抓着铁丝网的何夕突然想起曾经趴在自家阳台望着邻居家庭院时的情景。那是刚搬来神奈川的时候，下着蒙蒙的细雨。
　　邻居家的小孩有着一头银色的短发，脑后留有一簇稍长的发，没有编起。当时，他正对着墙壁练习击球，微蹙着眉，满脸都是认真的神色。然后，慢慢地感到吃力，那只小小的球分明被雨水浸湿，他却依旧执着地努力接到每个球。
　　何夕就这样站在小板凳上看着他，直到眼睛酸涩。将手伸出阳台，雨丝落在掌心，微微的瘙痒。雨慢慢地下大，何夕爬下板凳，在门口抓了把雨伞便走进雨里。
　　“给你。”踮着脚尖，何夕努力将伞递到篱笆的另一端。
　　背对着她的小孩子转过身看着她，随后，嘴角上扬，摆了摆手：“不用，谢谢你哟！”
　　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何夕依然伸着手，雨水慢慢浸湿她的头发。
　　男孩子愣了愣，向她走来，接过伞的那一刻忽然笑起来。银色的头发被雨淋湿，混合着汗水淌落下来，渗进泥土。
　　那便是他们的初次见面，淡淡的，仿若春日里雨丝在玻璃窗外织就一张透明的网，模糊了记忆。那时，他们的年纪都还那么小。那时，他的笑容单纯灿烂，不似如今。

　　“小早川桑！”
　　有着温柔笑容的少年站在她面前，隔着一张铁丝网，只是想要跨过相距的这一步却万分困难。背后的天空，血色残阳，流云锦织。少年的眉眼隐在一片耀眼的色彩里，辩不清神色，只那一声呼唤温润如水，竟生出诸般错觉。
　　如若这是错觉，那就暂且沉醉罢。
　　“学长……”何夕垂下眼睑，心底升起复杂的滋味来，或许是惆怅，或许是惘然。但到底是什么，终究还是无法探寻。
　　“等我一下。”不二微微偏过头，说完便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网球。
　　何夕不作声，静静地看着他。彼时，一只白鸽凌空飞起，恣意翱翔。
　　铁门被打开，在安静的校园里显得尤为刺耳。不二走到她身旁，怀里抱着一筐网球，蓝色的球拍横亘其上。唇边的笑容朦胧不清，但却真实存在着。
　　既然这一步如此困难，那不妨多走些路，一样可以到达终点。
　　“这样子说话就不会觉得不真实了。”他如是说，依然带着云淡风清的语气。
　　仿若触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散发阵阵芬芳。纷扬的樱花淹没了何夕还未出口的话语，能够安静地欣赏着樱花其实也是一种美好，即使每年也都能见到。
　　有些什么正在那片角落悄悄滋长，期待着开出绚丽的花朵。

　　夜晚，何夕仰面躺在并不大却异常温暖的床上，舒服地微眯起眼。几下敲门声之后，小原出现在门口，穿着蓝色的小熊宝宝睡衣，睡眼惺忪。
　　“姐姐，哈，雅治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再来？”
　　“唔，他也很忙的，不要去打扰别人，应该马上要开始分区预赛了。”何夕慢悠悠地坐起身。
　　“可这并不妨碍他来看我啊！”通常小孩子对于一件事的执拗总是让人非常头痛。
　　“难道你忘记他部里那个黑面阎君了？”
　　似乎是想到某天偶尔撞见那位黑面阎君一拳砸在某只海带头上的情景，小原缩了缩脖子，紧抿着唇：“我回去睡了，晚安！”
　　“晚安！”咬着唇，努力不使笑声漫溢出来。

作者有话说

　　补完，咱高兴地蹦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