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沁漠

1、契子

　　天空灰蒙蒙的，连夕阳都被遮盖的黄昏，她一个人走在边城的路上，身上披着连帽的长袍，帽子外沿镶着一圈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长发从帽子里露出一些，被狂风吹乱在脸上。她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快步的向城外走去。今天是除夕的前一晚，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也都是低着头，顶着风匆匆而过的。街边的屋子透出柔和的光，还有食物煮好的白烟从不严实的窗缝里飘了出来，夹着香味，一会就被风吹散了。
　　城门已经关了一半了，守城的士卫一边哆嗦着走动，一边不耐烦的看着天空。她低着头，快步向城门边移动，没有盘查，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士卫就让她通过了。
　　城外是无际的广阔而荒凉的大地，远处是无尽连绵的高山，灰色的天灰色的山灰色的大地，连成一片。她抬头望了望远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行走。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冰凉冰凉的贴在身上，她侧着身子，用背挡着风向，脚步却没有慢下来。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而近。
　　一辆马车从后方驶来，马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铜铃，黑色的长鬃有节奏的晃动。她放慢了脚步，待马车驶到她的身边，停了下来。车厢很破旧，门上悬着一条紫色的穗子，被风吹得散在空中，她伸出手，手掌上放着一块牌子，黑色的木牌上面画有一朵妖艳的紫莲花，木牌下面挂着一个紫色的穗子，衬着她白色的皮肤，格外醒目。
　　车夫见了，冲她摆了一下头，示意她上车。她便把手缩回袍子里，然后抬脚跨上马车。
　　车子里已经有三个人了，一男一女穿着裘皮大衣依偎在一起，另一边是一个假寐的男子，头发凌乱的盖着半张脸。他们看到她来，都打量了她。她没有理会，坐到马车一角，然后伸手从后面把帽子拉下来了，露出了一张小巧的脸来，面容普通，没有表情。她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是杂乱的片断，妖艳可人的少女端着酒走向大厅，英气逼人的少年在大殿中舞剑，黑衣女人在门后窥视，满目忧伤的男人一直看着……所有的影像叠在一起，所有的脸重和在一起，都变成同一张样貌……她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马车仍在疾行，从窗缝里看出去，外面仍是一片漆黑，那双眼却再也合不上了，目光是如此的深邃，好像洞悉了世间的变幻人世的沧桑，但却又亮得无法遮掩。她的脑里空空的，一切都有过，但好像一切又都不存在了。
　　车里的一男一女相互对望了一眼，好像在彼此安慰对方，男的紧了紧怀里的女人，眼神示意她再睡会儿，女的对他投以一个浅笑，然后在他怀里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另一个男子，变换了一个姿势，双手环肩，怀里抱着一把绿鞘长剑，侧过的脸颊上的头发滑落，露出一个三寸长的刀疤，已经结了枷。
　　远处传来狼的呜咽声，还有风卷地面的呼呼声。
　　马车继续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