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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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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门?”萧慎用力地半眯起眼,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三个字的意思,“算了,朕记不起来了。”
他背着手走到萧泽面前,绕圈打量此人,“门主颇有几分姿色啊。朕听说你姓萧?嗯……本家,我萧氏果然美人辈出。”
说着还想伸手捏萧泽的面颊,被萧泽默然避开。
见状,连容羽赶紧正色上前提醒:“皇上,此人武艺高强,且此番来京,说是找人却说不清楚究竟要找何人找的,人在何处,十分可疑——”
“他若真的如连监正所言,是个心怀不轨之人,那他不该现在就对朕动手了吗?”萧慎眼放异彩,视野中唯有萧泽一人,“朕很喜欢他,要将他留下。”
连容羽一听这话就急了,“皇上,万万不可啊!”
他原本想的是,依照皇帝不讲道理的坏脾气,二话不说就会下旨斩杀萧泽。如此,他便可为璇玑宗除去一个潜在隐患,不负师父重托。
可现在……
“爱卿若无其他事,就把这些朕看不上的人带走吧。”萧慎大手一挥,懒得再看殿前这帮被大内侍卫死死盯守的江湖人士,“潘良,你带萧俊郎去沐浴更衣,晚些时候朕再召见。”
说完,萧慎洋洋得意,扬长而去。
连容羽不敢忤皇帝的意思,可又放不下萧泽,待皇帝走后,他匆忙求见了摄政王。
摄政王正欲出宫,连容羽立在他车驾前侧,躬身行礼,大声道:“臣司天台监正连容羽,有事禀告摄政王大人!”
车驾缓缓停了下来,人声越过垂挂的纱帘传来,“何事?”
“臣近日测出龙脉有异,于是得皇上同意后,在京兆府的协助下找到了罪魁祸首。但皇上见了那人,竟……竟因他貌美,要将他留在宫中。那人乃是某江湖门派之首,臣虽未和他交过手,但听闻其武艺高强,有腾云驾鹤之能!所以此人不能留在皇上身边——”
“你去劝皇上岂不更好。”摄政王的嘴角悄然上扬,“龙脉有异你不来报,找到祸源你也不来报,非要等到自己惹了麻烦,覆水难收,才知道来求本王?皇上和监正大人都很有主意,这事本王管不来。大人还是另想办法吧。”
几乎是摄政王话音一落,车驾就立即启动,等连容羽回过神,他连他们一行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愚蠢啊!
连容羽在内心痛骂自己。
放眼四海,谁是最期望看到皇帝自己翘辫子的人?摄政王啊!
他巴不得皇帝宠爱有心弑君的人,这样,无论结局如何,过失也落不到他摄政王头上。
而且皇帝一命呜呼,他这个摄政王就是继位的最佳人选……
连容羽咬咬牙,愤然直起身,加快脚步往太后所在的慈安宫去。
仙霖宫。
萧泽望着面前冒着腾腾白气的浴池,没有任何动作。
宫女们全都被他赶跑了,眼下浴池边就他自己一人。
萧泽闭眼掐诀,聚气养神。
进宫之前,他和其他人一起服食了少量软骨散,短时间内运功提气会浑身酸软无力。
刚刚那会儿众人都在一起,真要动手,他带着大家杀出重围未必是难事。
但眼下只有他自己,接下来的一切都未可知,他必须早做准备。
如今存在于已知大陆上的外力修炼,无外乎符修、器修、丹修、乐修和气修几大类。
紫微门开山门主所钻研的是气修。气是天地之精华,是生命之始源。传说世间初开时,天地就是一团混沌的气,而如今的一切都离不开气,所以比起其他几类修行方式,气修最方便,随时随地都可以就地取材。
可气修也是这当中最难的,因为大多数时候,气都看不见、摸不着,底子不扎实就难以将其运用。
萧泽已达气修的玄天境,再往上到了纯元境就封顶了。他如今可调用方圆十里的纯净之气,但刚一凝神,他就发现自己所在位置灵蕴丰厚,气脉至纯,仿佛这涌动的温泉浴池之下,还有一口甚至多口气眼。
这和他在猴影山所感受到的气不同。猴影山的气为植物洗涤过的气,像是晨露带给人的滋养。
而温泉浴池的气是储藏多年、历经岁月涤荡的气,宛若珍藏的陈年佳酿,又像是用万年老参精熬出的汤,一口下去便有醍醐灌顶、周身通透的奇效。
萧泽不贪,恢复到自身原本的状态后,便重新睁开了眼。
在他印象中,这里从前不叫仙霖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和姐姐曾在这处被先太后考过学问。
诸多细节记不起来了,要不东南面的墙檐下留有一个浅浅的灰黑色小手印,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来过这里——小手印就是他留下的,因为他儿时顽皮,明明被叫进宫来读书,却天天惦记着书上圆溜溜的黄樱桃……
“此处本来是墨香斋,是皇子、世子等王公贵族读书的地方。但朕讨厌他们的读书声,且又听司天台的人说,此处底下有地热,所以朕就把书斋拆了!改成温泉浴池。门主以为如何?”萧慎摇着一把金线折扇,悠闲地踱步而来。
萧泽转过身去,单膝跪地行礼。
“起来起来,别跪着,随朕走走。”说到这里,萧慎抬扇,转脸,吩咐身后的一串宫人:“你们都去外边守着,谁都不许进来打扰朕和萧俊郎说话。”
宫人们面面相觑,暗暗觉得皇帝在自寻死路。
奈何萧慎平时作恶多端,宫人们敢怒不敢言,此时得了圣意,就还真的没有人勉强来近前伺候。
仙霖宫的袅袅白雾中,平添了几分安静祥和。
“朕曾有一个小皇侄,贪吃又贪玩。别人都在读书,他却惦记着果子。四岁不到的小人儿啊,乳母一会儿不看着,他就像猴儿似的窜爬到了树上。”
萧慎慢悠悠地摇扇子,目光虚看着庭院内茂盛的绿树,“朕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朕猜到他还活着,朕却不能大肆找他。找他就是害他。”
“皇上,草民远离尘世已久,更不懂宫中规矩,因此不敢妄议,还望皇上见谅。”萧泽神色平平道,眼中无丝毫涟漪。
萧慎侧过身来,朝萧泽摊开手掌,“给你看一件好宝贝。”
他掌中有一块纯金打造的长命锁,锁上有“泊宁”二字。
“朕的三哥是个与世无争的逍遥人,他为其子取名泊宁,希望那孩子一生淡泊、宁静,做个快活人。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萧慎越说越悲从中来,竟有些哽咽,“二十二年了。洛亲王府已经背了二十二年的骂名。但朕知道,朕的三哥从未有过谋逆之心,一切,只不过是濮崇虎的阴谋!”
萧泽垂眸立于萧慎身后,好像无论听到什么,他脸上的神情都永远不会有变化。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中有一团火如同狂兽般咆哮嘶吼,恨不得立马将他拽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洛亲王府门口跪下。
阿爹,阿娘,泊宁回来了。
“朕还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瞧瞧。”萧慎近前一步,将一块有些陈旧发黄的绣帕塞给了萧泽,“这是朕的侄女儿最喜欢的一块帕子。朕那时也是孩童,顽劣成性,不懂事,喜欢逮着小丫头欺负。早知道竹微会受这么大的委屈,朕一定不会在她好不容易来京时,还惹她大哭……”
“皇上,往事既已过去,就不要再为它伤神了。草民笨拙,无法为皇上分忧,留在宫中也无益,恳请皇上放草民出宫。”萧泽沉稳道。
萧慎整个人转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泽。
盯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恢复了往常的面色。
“好啊,你走吧,反正朕也不想再见到你了。”萧慎收起折扇,疾步离去。
不久后,萧泽由宫人带着离开了皇宫。
天色已晚,京城不设宵禁,夜市的繁华程度不亚于早市。
萧泽回到客栈歇下,可这一晚他辗转反侧,久久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