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夜市摆摊》植亭

66、第六十六章 琉璃阁中时短情长3

　　暮阳西垂，绚烂的晚霞将天边染得一片绯红。

　　鸿胪寺门口陆续步出了许多官员，这些日子希兰使团进京，整个鸿胪寺忙得不可开交，酉时能下值便算早的。

　　在一众行色匆匆、身穿官服的人中，一道身着云纹圆领袍的身影墨发皂靴，尤为鹤立鸡群。

　　门口的小吏连忙迎上去，朝他行了一礼。

　　“郡王殿下下值了。”

　　“嗯。”褚晚照淡淡应了一声。

　　两人衣摆交错间，小吏悄无声息地把一张卷起的短笺塞到了他手中。

　　是褚夜白的人。

　　褚晚照脑中划过这个念头，面色丝毫未变，将短笺拢在袖下。他径自快步出门，直接上了琉璃阁来接他的马车。

　　车帘一落，两只修长的指节便将短笺展开了。

　　“今夜戌时过半，琉璃阁一见。”

　　褚晚照垂眸看完，指节一捻短笺便化成了粉末。

　　这两日，他和褚夜白一直在忙着应付希兰使团，只通过手下人简短互通过几条消息。

　　朝中耳目遍布，有许多事，不直接见面也不好说的太多，如今褚夜白今夜要来找他，也省下他再费心找其他机会见面了。

　　今日，好不容易早下值一回，也正好可以多陪陪桑满。

　　想到这里，他清冷的脸上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低声道。

　　“隋青，回琉璃阁。”

　　马车辘辘地行过盛京主街，自开放宵禁以来，内城夜间也繁华不少，宫灯初上之时沿街还会有许多商铺小摊仍不打烊，喧嚷叫卖声不断传来。

　　但是今天，似乎尤其热闹了些。

　　褚晚照皱了皱眉，掀起车帘看了看，好些人围在拐角的一处三层小楼前，各家马车几乎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前面怎么了？”

　　隋青解释道：“殿下，前面是摇光楼，专门卖首饰，还挺受盛京女郎们欢迎的。许是因为快到同心节的缘故，这几日生意很是火热。”

　　“同心节？”褚晚照从自己的记忆里，翻出了些关于这个节日的印象。

　　八月初八，同心节，是年轻男女互赠心礼、以表情意的好日子。

　　据说这天是开国之时，无双皇后与成安帝成亲的日子。帝后两人不仅文韬武略，治国有方，还十分相爱，成安帝更是为无双皇后空置后宫，与她白首一生。成安帝寿终正寝之时，无双皇后更是以身追随，死后同寝，传为一段佳话。

　　自此，同心节便成为纪念这段佳话的一个节令。自那时起，已逾五百岁之久。

　　说起来，褚晚照算是两人的第九任子孙。而这也说明大雍，足足经历了七任皇帝，如今传到当今圣人手中，已是第八代了。

　　之前小郡王殿下只知道这么个节令，但这个节令却始终与他无甚关系，是以也基本上没在乎过，才会如此印象浅淡。

　　但是如今……

　　他脑海中闪过一张明眸含笑的脸，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隋青，停车。”

　　殿下不是要赶着回琉璃阁见桑姑娘吗，叫他停车作甚？

　　隋青刚开始还有些不解，但随即想通了什么，嘿嘿一笑，及时地拉住了马车的缰绳。

　　摇光楼中，褚晚照下意识地避开周遭衣香鬓影、不着痕迹地凑上来的女郎们，直接去找了掌柜。

　　“可有什么新品？”

　　摇光楼掌柜浸淫生意场多年，盛京的大人物早已能认个五六分，鲜少有一些认不出的。但见面前郎君面容清隽俊秀，锦衣玉带，身上的气度倒是十足的生人勿近，十分有压迫力，显然是非富即贵的身份。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当即站起身来含笑道。

　　“有有有。这位郎君，请随我来。”

　　他领着褚晚照往楼上走，一边问道：“不知这位郎君想买些什么？我们摇光楼中女郎首饰居多，男子配饰如头冠、坠饰、玉带钩等等也很是全面。不知您……是为自己，还是……？”

　　“……女子首饰都有什么？”

　　掌柜了然一笑，道：“那可有的说了。女郎们头上戴的如成套的头面、步摇、钗子、耳铛、项圈等等，还有其他像是镯子、手串、压襟，女式坠饰不一而足。”

　　褚晚照半垂着眸子，将这些介绍一一听过。

　　他私库中其实也有些珍贵的首饰，只是大多款式雍容华美，用来收藏倒是不错。可是若是拿来给桑满这样年轻的女郎戴的，却没几样合适的。

　　“都看看吧。”

　　掌柜满面笑容地应了一声：“我们这儿二三楼摆的皆是珍品，您跟我来。”

　　不比一楼大堂的喧闹，二楼的人果然少了不少。褚晚照跟着他，把每一面陈列着各类饰物的多宝架子走过……

　　都不太能入他的眼。

　　摇光楼虽然在盛京的首饰圈中素来最有名头，但是样式大多都是些烂大街的。但凡有一样兴起了新风尚，其他的都争相效仿，多少都有些相似的影子。

　　偶然几样有些巧思的，却用料一般，平常随意戴戴还行，但这毕竟是同心节他要送给桑满的礼物，还是慎重些好。

　　“要么，您看看这边？”掌柜见他面无表情，只随手叫人包了几样小物件，显然是没什么特别中意的，将人领到了三楼。

　　“这些都是一些孤品，算作我们摇光楼的镇店之宝。”

　　褚晚照的目光落到一只锦盒上，里面放着一只通碧的镯子，莹润水透，像是初春最温柔的那一抹新绿。镯子本身也并不像最近盛京流行的那种宽镯，纤细却并不伶仃。

　　就算她平日里一直带着忙于千里香的生意，一来不会硌着手影响记账，二来也不会太过突兀。

　　而且，她昨日刚跟他抱怨过，说是一直戴着的那个银镶白玉珠手链掉了，手上空落落地不太舒服。

　　掌柜见他停步，人精一样的眼睛立刻转了起来，朗声道。

　　“这位郎君，可是看中这只镯子了？您可真是好眼力。这镯子可是当年无双皇后戴过的！”

　　褚晚照神色一顿，语气淡淡道：“哦？”

　　“世人皆知当初庆安帝为无双皇后亲手铸得栖凤步摇，象征帝后两人一心。但鲜少有人知晓，无双皇后自闺中时便一直带着一只玉镯，直至荣登尊位也未摘下，便是此物了。”

　　掌柜伸手一指：“这只镯子，小店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收藏的。同心节本就是源自开国帝后的佳话，在这个节令送这镯子，虽比不得栖凤步摇，但绝对寓意极好！”

　　他所言，并不是杜撰的佳话，褚晚照对此心知肚明。

　　但是，摇光楼这只玉镯并不是无双皇后戴过的那只。真品，此时正在他的私库之中。

　　若不是此时见到这个赝品，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有这个镯子。

　　褚晚照勾唇一笑，对掌柜的话不置可否。

　　掌柜的见他不为所动，眼珠一转，又道：“若是您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话，除此之外，我们摇光楼还有……”

　　褚晚照不紧不慢地抬了抬眼，见他语气停在此处，反问道。

　　“还有什么？”

　　“不知郎君可有成家？”掌柜颇为意味深长地一笑，“若已成家，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褚晚照顿了顿，有些不解其意，还当对方在卖什么关子，只为推销更贵的物事。

　　他拢起眉心道：“那又如何？”

　　掌柜把他带到三楼的一处角落之中，将这一角中合着的几个锦盒尽数打开，给他递了个“咱们男人都懂”的眼神——

　　“闺房之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竟然是七八条足链，玉石金银款式皆有，流苏蜿蜒垂落，精巧异常。

　　大雍虽然风气开放，但是女子双足仍是不太好叫外男看到的，是以这足链制出，自有一番明晃晃的引人遐思意味。

　　褚晚照起先还未认出这是何物，直到他眼神落到摆在正中的那一个锦盒上，两条镶着细碎晶石的纯金细链发出淡淡的光，每条流苏上还分别缀着两个小小的金铃。

　　那是——

　　他双眸微微一缩，袖中手不自觉地拢紧了。

　　他见过这足链，戴在一双白皙小巧的双足腕上，更衬得上面晶石熠熠，仿佛是世上引人心神的宝物，叫人忍不住伸手把玩。

　　就在流水小筑的那个梦中——

　　无数旖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小郡王殿下面上虽然神色未变，没有人察觉到，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偏过了半分视线，避免自己产生更多的回忆。

　　但饶是如此，他心中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当真是，合适极了。

　　掌柜的见他不言语，还以为这些足链又没被看上，还暗叹这位郎君虽然生得一表人才，但当真是有一副又正经又挑剔的性子，实在是难伺候极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问了句：“郎君，您有看上的吗？”

　　片刻之后。

　　马车车厢内，褚晚照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锦盒，像是捏着一块烫手山芋。

　　……怎么就买了呢？

　　不过，他和桑满已经在一起了……今后，更加亲昵的事，也是顺理成章迟早会做的……

　　小郡王殿下悄悄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收好了。万一让桑满看到，吓到她又不好了。

　　……可以等成亲了之后，再送给她。

　　他把锦盒妥帖地收了起来，又整理了弄皱的衣襟，刚要催促隋青快些回琉璃阁，却听他沉声禀报道。

　　“殿下，是裴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