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夜市摆摊》植亭

64、第六十四章 琉璃阁中时短情长

　　庭下清风过，卷起簌簌桂花落了满地，像是一场梦幻的雨。凉意浸染，时令业已初秋。

　　桑满不自觉地裹紧了方才出来时，匆匆披上的一件薄斗篷。

　　褚晚照拢起眉心：“桑成碧我自会派人去寻。时候不早了，你还没用晚膳，我叫人给你送些吃的，你用完早些休息。”

　　桑满点了点头，转身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褚晚照。”

　　“嗯？”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人取而代之了，只剩下外面的这具皮囊。那你，还会认得出不是我吗？”

　　她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却依然掩盖不了背脊深处传来的一阵一阵凉意。

　　无数画面从脑海中交织而过，褚晚照一双黑眸中仿佛蕴着奇异的光，竟无一丝犹豫，一字一句启唇道。

　　“我会。”

　　桑满抬眸看他，眼神中带着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明光。

　　下一刻，她便被他拥进了怀中，所有不安被尽数抚平，胸腔里的心砰砰跳着，不知与谁的心跳渐渐合为一处——

　　砰砰、砰砰。

　　桑满能听到褚晚照清冷的声音，坚定有力，不容置疑。

　　“我只会娶自己喜欢的人。若连喜欢的人都认不出，何谈携手此生？”

　　所以，即使有心之人再怎么算计，就算以霜心叶威胁于他，他也不会违心去娶一个改换了灵魂的皮囊。

　　梦中，亦或是那个所谓的前世，即使被桑成碧以夺舍之法造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但是她最终也绝对没有得逞。

　　褚晚照对自己很了解，若“桑满”真的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梦中的他，绝不会还仍对她怀着那一分悸动。

　　甚至于——

　　主动设计。

　　没错，他想起了那个在流水小筑的梦境。那个梦，绝不是黄梁绮梦，反而是预知之梦的后续。

　　……梦中，桑满，最终还是成了他的妻。其中若说没有他的手笔，绝无可能。

　　梦中的那个他，一定已经分辨出了隐藏在“桑满”皮囊下的真假。

　　更何况，此间的他与桑满，并不是梦中之人。

　　此界此时，他们，心意明晰，无可阻挡。所有魑魍心思，便犹如在澄明阳光下的黑暗，无所遁形。

　　他也绝不会给那些有心之人，以可乘之机。

　　桑满未知他心中所想，心意却与他不言而合。她面上难得闪过寒霜，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是了。管你什么桑成碧，什么系统，若是敢来对他们下黑手，那就等着自取灭亡吧。

　　她绝对坐以待毙，褚晚照，她也一定不会放手的。

　　想到这里，桑满心头一松，顿时起了点遐思，忍不住调笑道。

　　“怎么，殿下已经想把阿满娶回家了吗？”

　　她语调轻松明快，面上交映着无瑕的月光，看上去越发引人心旌动摇。褚晚照心中一动，难得的没有否认，垂眸低声说道。

　　“阿满……你，愿意嫁我吗？”

　　小郡王殿下眸光潋滟，眼尾似是蕴着一股多情的意味，偏生神色又极为认真。桑满眨了眨眼睛，神色也忽然谨慎起来。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过婚姻嫁娶一事，即使是让她如此心动的小郡王殿下，她也顶多只想过……咳，亲亲抱抱的事。

　　古代的婚姻对女子来说，束缚甚大，尤其是褚晚照还是郡王之尊。更何况，她还要经营千里香。

　　桑满有些迟疑起来。

　　褚晚照见她神色踟蹰，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你不愿意？”

　　他声音微沉，眸中光芒一下子黯淡不少，连眼睫都半垂下去，像是有些失落。

　　“……是我心急了。”

　　桑满忽然有些心虚起来，自己这含糊不清的态度，怎么这么像那些吊着人的渣女啊。

　　她张了张嘴：“我……”

　　小郡王殿下望着她的眸子，轻声道。

　　“我原想着，若是你愿意，那以后就可以一直住在琉璃阁了。每日都能见到你，吾心，甚悦之。”

　　每日都能见到你……吾心……甚悦之……

　　救命啊！这话一出，她的心软软！

　　桑满顿时不忍心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强撑的理智只允许她保留最后一丝底线。

　　“我也没有……不愿啊……”她环着小郡王殿下劲瘦的腰，不愿意撒手，小声道，“咱们可以先订亲……”

　　毕竟古代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婚嫁之事都要仔细准备，纳吉纳采每一步都少不得，更何况是皇室婚姻？单是开始着手准备，到最后尘埃落定，想必中间还是得花时间的。

　　先订亲——

　　虽未得到自己的最想要的结果，但毕竟也算得偿半愿。

　　桑满看不到的角度，褚晚照面上的低落之色一扫而空，哪里还有半分痕迹。

　　“那就说好了。我明日就告知母亲，请她准备提亲事宜。她，很喜欢你。”

　　“至于，荣远侯府那边。”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悦之事，“有母亲在，不必你操心。”

　　说起长公主殿下，桑满心中也是一片熨帖。

　　她与长公主自相识起，就像是知己一般，相处得极为舒服。如今兜兜转转，她和褚晚照还是在一起了，两人的关系便更近一层楼了。

　　“对了，长公主她的身体，可还好？”

　　褚晚照淡淡摇了摇头，眉心浮现出一点几不可见的阴霾之色。

　　“前几日，有些不太好。”

　　他隐去了裴行舟上门的事。

　　“那怎么办？”桑满担忧地问道：“蓬苇莲生和霜心叶可找到了？我虽派人也在找，但是目前还是毫无进展。”

　　想起原书中长公主殿下的结局，她心中闪过一丝不虞，指节紧紧攥起。

　　“蓬苇莲生踪迹未明，霜心叶，已经找到了。”

　　说到这里，褚晚照黑沉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

　　“混账！！我桑学林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荣远侯府，左右下人已经屏退，走在最后的一个侍女前脚刚踏出中厅，便听得耳后一阵瓷器迸裂在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吓得她身体一抖，连忙垂头快步跟着前面的侍女走远了。

　　中厅之中，只剩下了桑学林、姚氏和桑云嫣三个人。

　　桑云嫣半跪在地上，离她最近的一个茶杯碎片不过一拳。她虽然衣着完好整齐，但神情仍是一副恍惚疯癫的模样。

　　“父亲，不是我！一定是桑满！她设计于我！就是因为嫉妒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的亲事全被她毁了，你们不能让她就这么逍遥自在！”

　　“三娘设计于你？”桑学林气得满脸通红，“那你为什么这么蠢，由着她算计你？今日太子和景山书院的众人可都是在场，撞破了你和那姓杜的书生偷情！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叫我的脸往哪搁，全被你这个不孝女丢尽了！”

　　他向来是一幅唯利是图的性子，除却外派出京的大儿子是他的心头肉之外，女儿在他眼中，不过是利益交换的工具罢了。若是她们规规矩矩地，那他便还有那么一丝父女情深。若是给荣远侯府蒙羞，那就不值得他怜惜一分！

　　他并不在乎什么是不是亲生的，只在乎这三个女儿能不能为他争取到足够的利益。不管是不是被设计的，如今桑云嫣实实在在地给他丢了脸，那就别怪他这个爹不念一丝旧情了。

　　夫妻多年，侯夫人姚氏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毕竟是亲生血脉，她心中始终还是舍不得，忍不住开口求情道。

　　“侯爷，嫣儿说的也没错。别看桑满平日里闷不做声的，实际有心机着呢！嫣儿此次绝对是被她害的！这小蹄子绝对不怀好意，事发之后她不仅顶撞我这个母亲，还借着长公主的名头避开了我的管教，估计也没把我们念在心里。”

　　对了，三娘傍上了长公主这颗大树！

　　桑学林想起了这茬，老眼中精光一转，被姚氏这么一说，心下也浮起几分惊疑不定来。

　　若非我族类，那即使搭上了大船，还能算得上是助力么？

　　那么……大娘呢？

　　对于桑成碧这个女儿，其实桑学林算是三个中最亲近的了，毕竟是在他膝下养了这十多年。他依稀记得，大娘虽身子不太好，但才情很是出众，长相也算得上乘。

　　“行了。”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收起了怒火，“来人，先把二小姐带下去。不得我命令，不得放她出房门一步。”

　　桑云嫣见他态度未明，心中忍不住焦急。

　　自事发之后，她被整个人看管起来，也没有靠着金令联系上褚夜白的可能。如今这个父亲可算是她最后的救命药了，好歹也是世袭侯爵之身，若是他不出手，那她可就真的完了！

　　姚氏给她递了个眼神，以免她再把刚平静下来的桑学林惹火。桑云嫣见状，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被仆妇扶了下去。

　　“夫人。”待她走后，桑学林转过身来，转向姚氏道，“云嫣，改日你给她筹备些银子商铺，算作嫁妆，挑个日子让那个姓杜的上门来迎娶吧。”

　　“侯爷！”姚氏一惊，原以为他稍微有几分松动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如此狠心。

　　那个姓杜的，此刻还被景山书院的风德耀派人看管着。他一个穷举人，除了这档子事，今后仕途想必也没什么大的希望了。侯爷竟然要把嫣儿嫁给他？！

　　这不就是放弃嫣儿的意思吗？！

　　“淑颜，这是最好的方法。”桑学林面无表情道，“二娘已经名声尽毁了，只能嫁给那个姓杜的小子。就算我出手尽力挽救，也不过把那个姓杜的提成个七品小官，算作顶天了。要是不狠下心来，二娘一家一辈子都得靠我们侯府接济。费心费力还不讨好的事，不仅我桑学林从来不做。你也从未做过，不是吗？”

　　“可是……”姚氏神色恍惚地嗫嚅，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我叫你多筹些银子嫁妆给她，这已经算作仁至义尽了。”桑学林斩钉截铁道，“有了这些，她今后吃穿不必愁，已经比许多人都好上许多了。”

　　姚氏被他说动几分，正踟蹰着，忽然听得他又说道。

　　“你可别忘了，咱们还有碧儿，她可是自小养在我们身边的，不比亲生的差。”

　　还有碧儿……

　　姚氏彷徨的面容仿佛找了几分主心骨，片刻后又泛起了迷茫。

　　对了，碧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