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夜市摆摊》植亭

55、第五十五章梦里梦外阴差阳错

　　景州通往盛京的官道上。

　　两匹骏马披着星月飞驰，扬起风尘无数。待到夜幕深重下来，终于赶在盛京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一路回到了内城的长公主府。

　　褚晚照卸了披风，将其递到闻讯赶来的隋青手中，蹙着眉问道。

　　“姜神医怎么说？”

　　隋青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暗卫，和对方交换过一个眼神之后，语气这才放松下来，回禀道。

　　“郡王放心，姜神医已经把殿下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只要平日里多蕴养，不受刺激和操劳，都无什么大碍。”

　　褚晚照脸色有点沉：“姜神医可有发现，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她这次病发？”

　　隋青道：“姜神医说，有可能是接触了能诱发病情的药物，也可能是心神剧烈波动，二者都有可能。”

　　“……我知道了。”

　　褚晚照眸光一冷，快步走进梧桐苑，正好撞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从里面出来。

　　“姜神医。”

　　他停住步子，收敛神色同对方打了个招呼。

　　“郡王。”姜神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隋青，“想必隋侍卫应该把长公主殿下的情况都转告给您了。”

　　“嗯。”褚晚照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出声道，“照您看，哪种诱发的可能更大一些？”

　　姜神医捋了捋胡子，拖长了语调道。

　　“我先前就同郡王你说过，殿下这病来的蹊跷，若非我行医多年，还算对医之一途有些见解，也发现不了这种类似于隐毒发作的可能。但若说到诱因到底是什么，实在是无法决断。

　　唯一的可能，便是尽快寻到我给你的那张方子上的药。照如今的情况来看，长公主殿下的身体，承担不起再复发个一两次的可能了。”

　　“我知道了。”褚晚照耐心听完，唇瓣抿紧，眼底眸光却越发冷然，“我会尽快找全的。”

　　姜神医瞧着他紧绷的神色，提议道。

　　“方才殿下已经醒转，郡王若是担忧，不妨亲自进去看看情况。”

　　褚晚照朝他微一颔首，径自进了梧桐苑，侍立在侧的魏紫见他进来，低声道。

　　“郡王。”

　　褚锦绣正卧坐在床榻上，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几分，听见魏紫的声音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未等褚晚照开口，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温声道。

　　“我现下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忧，照儿。”

　　“母亲。”褚晚照一抬眸，声音不辨悲喜，只静静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褚锦绣的目光倏然一凝，顿了好半晌才转向魏紫道。

　　“你们先下去吧。”

　　魏紫恭声领着一众侍女退出了殿中，唯余母子二人，静寂的氛围不断在殿中蔓延，许久之后，褚锦绣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你是指什么？”

　　“裴行舟和圣人勾结，给你下毒的事。”褚晚照沉声道。

　　褚锦绣眼界微颤，面色却依旧平静如水。

　　这么多年，她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啊。

　　一种熨帖的情绪从她心中滋生出来，褚锦绣的神色放松了不少，不答反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竟然是默认了。

　　对她而言，圣人是她的哥哥，裴行舟那时是她的丈夫，都是这世上与她关系最亲近之人。可是事实就是这般血淋淋的——

　　天家无父子，这两人，合谋给她下了毒。

　　并且前些天，裴行舟上门时，还意图再次谋害她。

　　看来，是她的一再退让，叫这些人都忘记了她当初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一次又一次地爬到了她的头上，还妄想算计她的骨肉！

　　褚锦绣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褚晚照面若冰霜，眉心紧攒：“当时我年龄尚小，只记得你们和离的场景，现在回想，其实是有许多蛛丝马迹的。”

　　在听姜神医说，长公主殿下的病有可能不是病，而是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奇毒之后，褚晚照就开始思考这种可能了。

　　两人和离时他已五岁，尚且能记得许多事。现在想想，那件事之前，他记得裴行舟似乎很喜欢他这个儿子，同褚锦绣也十分恩爱。只是突然有一天，褚锦绣身子就开始不太好了，而且主动莫名其妙地疏远裴行舟。

　　没过几天，就发生了裴行舟被人撞见和表妹私会的事。自此两人和离，裴行舟这个父亲也彻底淡出他的视线。如今十余年过去，若是裴行舟此次不冒出头来，还十分可笑的以父亲的身份自居，褚晚照压根都不会再正眼看他一眼。

　　如今心中的猜想被验证，想起那日裴行舟的所言所行，褚晚照的眸子中蓄起一丝冷光，寒意彻骨。

　　裴行舟……

　　褚锦绣听罢，面色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没错，裴行舟给我下毒之后，我便发现了。”说起当年的事，那些心灰意冷仿佛都不存在，她的神色很是平静，“所以我之后便做了两件事，一是归还军权，二是同裴行舟和离。”

　　她是真的没想到，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况且她只是一个公主，圣人都能猜忌她至此！

　　相比起来，裴行舟……

　　她绝不会让这个人妨碍到照儿。

　　褚锦绣眼底晦暗，淡淡道：“照儿，若是裴行舟找你，不必管他，只当他不存在便是。”

　　褚晚照神色顿了顿，含混应了一声，薄唇轻启道。

　　“我已经吩咐了府上守卫，下次不会再放此人进门。总之，母亲你还是要养好身体才是，我会找姜神医治好你的。”

　　褚锦绣唇边绽开笑意，意味深长地一转话音道：“好好，母亲听你的便是。母亲还等着见你成婚生子呢，怎么会叫那些人得逞了去呢？说起来，照儿，你同阿满如何了？若是定下来了，母亲好为你提……”

　　褚晚照身形微滞。

　　他和桑满……

　　被他强压下去的那天晚上的场景再次在他脑海中显现，心底一阵沉闷和微涩。

　　……不过是个女郎罢了，他再次告诫自己。

　　*

　　可是事情不是不去想便不会冒头的。

　　这天晚上，褚晚照能感觉自己又再次做了个梦。梦里似乎是个盛会，人影纷乱，光影斑驳，是数个并不连贯的片段。

　　他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低下头去看，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这双杏眼平日里都是狡黠的、神采奕奕的，眼下却像是浸了一层水一般，越发显得乌溜动人。

　　“郡王，我好难受……”桑满皱着一张脸，颊边大片的晕红染开，扑进了他的怀里。

　　褚晚照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不受自己控制，犹豫了许久，像是受了惊一般将她推开，哑声喝道。

　　“桑满，你别以为使这些手段就能得逞——”

　　画面忽然间不知道瞬转了多久，褚晚照发现自己面前多了许多人，而众人围观的焦点便是那个被人抱在怀中的女郎。

　　她面颊染绯，衣袖和身旁年轻郎君的衣袂交叠在一处，一双杏眸却在人群中准确地对上了他的视线，泫然流转，几乎要落下来泪来。

　　褚晚照被这一眼看得心中酸软，下意识想要上前，却再次被拦在了翻转的光影之外。

　　“阿满不是那等不识趣之人。既然如此，那今后……阿满便不会出现在郡王面前了。”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面无表情道，“再过几日，阿满便要出嫁，郡王能如愿了罢。”

　　怎么能？！！

　　褚晚照倏然睁开眼睛，那副画面一下子消散如烟，可是他一颗心仿佛被人用刀子硬生生剜了数下，剧烈的余感仍存。

　　那是一种即将要失去重要之物的难以言喻的痛感。

　　这便是、这便是桑云嫣所做的未来之梦吗？

　　他认出了——梦中那个同桑满抱在一处的年轻郎君，就是那个叫宋长生的书生。

　　褚晚照抬手抚上左胸，眉心紧紧蹙起。

　　桑满……

　　*

　　景山书院考核大比这日，山门开放，除却太子和希兰使臣，还有许多世家权贵们皆一道出场，一时间人烟如织，比之从前境况更盛。

　　桑满是跟着桑云嫣和侯夫人她们一块来的。

　　一大早，桑云嫣便闯进了她的小院，直到亲眼看着桑满与她一道坐进了马车里，桑云嫣的神色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桑满面上只做不知，心中却是暗暗发笑。

　　可惜没看到桑成碧的身影。听说她已回归金钗苑，今日要作为优等学子接受琴技考核，所以今晨早早地便出了门，桑满根本没看见她的身影。

　　她们到的时候，围场中已是大多满座。褚夜白和景山书院的风山长坐于上首，左右分列各是一众权贵大臣、书院的诸位夫子们，还有安托和萨莎兰为代表的几位希兰使臣。

　　场下景山书院蓝白学子服的学子们挺拔而立，分为数列，男女皆有。为首的学子面前挂着一张旗幡，上书“文”、“射”、“御”、“画”、“乐”等字，标识此列是即将要进行的哪一类优等学子的考核。

　　桑满一眼就从“乐”那一列中，看到了桑成碧的身影。

　　身旁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跟侯夫人热切地攀谈起来。

　　“淑颜，还是你有福气，瞧你膝下这女郎，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也不知道今后会便宜了哪家儿郎！”

　　“连夫人过誉了。”

　　侯夫人抿着唇淡淡地笑了笑，视线扫过桑满，露出一抹精光。

　　嫣儿和碧儿倒是担得起这话，至于桑满……自己早就给她看好了吏部的杜尚书。对方年近五十，这小蹄子嫁过去当填房正好，还能给侯府拉一份儿助力。

　　虽然太子就坐在上首，但是桑云嫣眼下并没有心思再去勾搭他，她的眼神落在场中某个穿蓝白学子服的身影上，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成与不成，可都看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