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1986》集千蓝

15、（十五）

　　就如王一鸣所言，“作为‘高二’年级的‘带头大哥’，‘高二’一班是当之无愧！”——在这次期中考试中，我们班的总成绩又是排名第一。
　　钟清扬的有力竞争对手有两位，一位是三班的男生，一位是四班的女生。平时月考，大多是那二人中的一位占上风，可是一到关键性考试，就成了钟清扬独占鳌头。
　　脚伤接近痊愈的谷香，返校参加了期中考试。对我们俩来说，这次考试取得的成绩就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理想的成绩让我信心大增，暗藏的野心蠢蠢欲动。钟清扬不是说过，我进入前十名才不算吹牛吗，哼哼，我不仅要进入班上前十，还要进入全年级前十。这还不是我最大的野心呢，我的最大目标是超过钟清扬，最起码也要跟他比肩。
　　抱有这样的野心，我当然不会有丝毫松懈，打算充分利用起这个寒假，争取在开学后的考试中冲进近在咫尺的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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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除夕夜，分外祥和，电视里欢歌曼舞辞旧岁，屋外瑞雪纷纷迎新年。
　　我料到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担心家人将这美丽的装饰品除掉，就赶在他们前头起了床。
　　院中果然白皑皑一片。雪早就停了，不过，看样子天空还没有转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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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今年钟清越还会来家拜年，爸妈打算等他来了再出门。我断定钟清扬还会跟着来，为了不受他打扰，今上午干脆不给自己安排学习任务。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钟清越的跟班并没有来。
　　妈妈生怕雪没扫会让未来的女婿误会成懒惰，寒暄一番说起这场大雪，顺便解释了院中的雪没扫除的原因。
　　钟清越听罢笑道：“我们家也没扫，我弟弟用来当画板了。”
　　“画的什么？”弟弟问。
　　“龙。”
　　“二姐，咱们也去画画吧！”
　　我也起了在雪地上画画的兴致。回卧室取手套时听到姐姐问钟清越：“钟清扬怎么没跟着来？”
　　“被一鸣拉去打牌了。”
　　弟弟想在院子里画星星，被我制止。
　　“画得乱七八糟，还还如这样一片空白好看。”
　　“我画得非常好！”
　　“出去画就是了。”
　　“你信不过我？！”
　　“到外面你爱画啥画啥。”
　　“哼，我非让你心服口服不可！”
　　我和弟弟不约而同想到了邮电局营业室后头那片水泥地面。
　　弟弟迫不急待地想证明他画星星的水平，挥着准备用来画画的一截枝条先跑了过去。我还没走到，他就画出了三颗星星。
　　“看！画的怎样？！”
　　我在心里嗤之以鼻，“就这幼儿园小朋友水平也好意思炫耀……算了，大过年的哄他个高兴吧。”想到这里，就虚伪地夸赞一句，“嗯，不错！”
　　“我还会画太阳和月亮！”
　　“是吗？真厉害。”
　　“你想画什么？”
　　“花儿。”
　　我三下五除二画出一朵有五个瓣的平面花朵。
　　弟弟对我的画作也十分不屑，“这样的谁都会！”
　　我不和他一般见识，继续画花朵，五个瓣的、四个瓣的、三个瓣的……在我一气画了十朵后，听到有人“喀哧喀哧”地朝这里走来，正要回头，听到弟弟叫了声“清扬哥哥！”
　　我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却表现出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二姐，清扬哥哥来了！”
　　我淡淡地回了一声“来就来呗”，继续画花朵。
　　“这些星星、月亮和太阳都是我画的！那些花是二姐画的。”
　　钟清扬夸赞弟弟一句，接着转向我，“哎，二姐姐，你能不能变个花样？千篇一律，不觉得腻？”
　　“二姐姐……哈哈哈，你这是学李菁！——我二姐不会画别的。”
　　“谁说我不会！我还会画四叶草和兰草！”
　　“是吗？！”钟清扬装出一副惊羡的样子，“小鸡、小狗只会画竹叶、梅花，二姐姐你比它们厉害多了！”
　　大过年的，我也不好对这个家伙动武，只能用眼神表达我的不满。
　　“听清越大哥说，你在院子里画了一条龙，能不能在这里画一条？”弟弟止住笑说。
　　钟清扬一贯爱显摆能为，当然乐意露一手。东边水泥地面上的雪还没有遭到破坏，他打算去那里画。
　　“二姐姐要是不怕受刺激，就跟过来看看！”
　　我当然想看看，就接受了他的激将法。
　　跟我和弟弟相比，钟清扬的画画水平显然高出许多，虽是简笔龙图，看上去却也神采飞扬。
　　只有弟弟啧啧称羡，钟清扬的虚荣心没有得到满足，厚着脸皮向我索要夸奖。大过年的卖个人情也不错，就送给他一声“不错”。
　　这下钟清扬更来劲儿了，主动提出教我和弟弟画小鸟。他手把手地教裴清晏也就罢了，还打算也这样对我，真是不知分寸！我毫不客气地用胳膊肘儿将他捣开。
　　第一种鸟图，我和弟弟很快就学会，正学着画第二种鸟图，钟清扬突然撇下我们跑了。
　　我和弟弟一起抬头看去，发现爸妈从家里出来。
　　换了我看到并不相熟的人，会装没看见的，钟清扬可倒好，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打招呼：
　　“叔叔、阿姨，新年好！”
　　“嘁！”我在心里嘲笑，“这是你哥哥的未来岳父母，你用得着去献殷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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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这片雪地就被我们画满了画。
　　“在这里堆个雪人吧？”钟清扬指着墙角说。
　　“好啊、好啊！”弟弟兴奋地连声响应，“堆个雪人替咱们看护这些画！”
　　“那你回家拿把小刀子之类的来。”
　　弟弟兴冲冲地跑走后，钟清扬没话找话与我搭讪：
　　“勤奋的二姐姐怎么还出来玩儿，应该在家卧薪尝胆、发愤图强才对啊！”
　　我待理不理地回了他一个白眼。
　　“龙年了，有没有再写篇《女孩与小白龙》？”
　　我缓缓地摇一摇头。
　　“我倒是写了一篇，给你看看。”
　　钟清扬从棉衣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递到我面前。
　　《女孩与小白龙》：
　　龙年的除夕夜，在一所宽敞明亮的房子里，一个小女孩正在跟一条小白龙赌气。
　　“你走开，我不跟你玩！”小女孩噘着嘴巴对小白龙说。
　　小白龙感到莫名其妙，用抓子挠挠嘴巴问道：“为什么呀？”
　　——看到这里，我用目光嘲讽钟清扬：“这不是套用的我那篇《女孩与小白兔》吗？！”钟清扬会意朝我拱拱手。我朝他撇一撇嘴，继续往下看。
　　“你老是嘲笑我！老是跟我作对！”小女孩气呼呼地说。
　　“啊……明明是你先跟我作对的嘛。”小白龙十分委屈，“我诚心诚意地想帮助你，你却怎么也不肯接受，还对我那么野蛮。我真的非常纳闷，你能主动向别人寻求帮助，为什么就不接受我的呢？过新年了，请你告诉我原因好吗？只有知道哪里做错了，我才能好好改正啊。”
　　小女孩半天没说话。
　　“是不是因为我太聪明、长得太帅，让你自惭形秽？大可不必这样，其实你长得也不算丑嘛，而且也很聪明，短短的时间内，就从倒数第一前进到第十二名了。继续这么努力的话，我相信终有一天会跟我并列第一，当然了，超过我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里，小女孩知道错怪小白龙了，惭愧地红了脸，“小白龙，请你原谅，我以前太不懂事了。”
　　“没什么，没什么，咱们还可以成为好朋友！”小白龙拉起小女孩的手安慰。
　　“小白龙，你真是宽宏大量，简直是一个千载难遇的好朋友啊！以后我一定会珍惜这份幸运，以你为榜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新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小女孩戴上妈妈给她买得可爱的龙头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桔黄色小球。
　　“瞧，小白龙，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谢谢！谢谢！我也有一件礼物送给你！”小白龙说着，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朵非常美丽的小花，“来，我给你插在帽子上。”
　　接下来，小女孩和小白龙在明亮的大房子里一边唱歌一边抛耍起那个桔黄色小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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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匆匆看罢还给钟清扬。
　　“就这么说定了呵！”
　　“什么？”
　　“珍惜小白龙的友谊！”
　　钟清扬在这篇小童话中承认我聪明，让我心里很舒服，也就不再计较他那些大言不惭、自我感觉良好的话。
　　“明天中午，我妈打算让清莹姐去家里吃饭，希望你和清晏跟着去！”
　　“不去。”
　　“你可是答应过我妈的！”
　　“那不过是出于礼貌。”
　　“要是我妈当了真呢？”
　　“也不去。”
　　“要是清晏去呢？”
　　“还是不去。”
　　“你刚刚答应了珍惜小白龙的友谊！”
　　“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对啊，小野菊幼儿园的蒲公英，又名松菌！”
　　看到弟弟、姐姐和钟清越拐过墙角来，我便不再理他，转到一旁画画。
　　“钟清扬，你不是去打牌了吗？”姐姐问。
　　“想玩雪，就偷偷溜出来了。”
　　“清晏说你在这里也画了一条龙，我看看画得什么样！”
　　看罢龙图，钟清越和姐姐跟我们一块儿堆雪人。
　　钟清越和钟清扬负责做雪人的身子，我和姐姐做雪人的头。在我们忙着滚雪球的当儿，裴清晏去寻找用来充当雪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石头。
　　两个雪球大到一定程度，我们就将其滚到指定的那个墙角。钟清扬用刀子在庞大的雪球上挖出一个浅浅的洞，钟清越将当作头用的雪球按上去，为了让其牢固，还抓了几把雪放在衔接处拍打拍打。接下来，钟清扬用小刀子在雪人的头上挖了四个小坑儿，裴清晏将不同形状的小石头安放进去。在姐姐的要求和指点下，钟清越将雪人进行一番微整，就这样，一个又大又漂亮的雪人诞生了。
　　大家都还没尽兴，钟清扬又提出打雪仗来，自然是一呼百应。
　　为了避免殃及那大片雪图，我们决定到外面的大路上玩这个游戏。（姐姐派裴清晏回家送刀子、锁门。裴清晏生怕我们先走了，嘱咐三四遍才往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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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上一片白茫茫、空落落，邮电局以西的路段更是连个脚印儿也没有。这样更好，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尽情玩耍。
　　五个人，无论怎么分组都是“以多欺少”，只能混战。在我们抢着团雪球的当儿，远处传来一阵喊声：“喂！喂……”
　　“好像是王一举！”裴清晏说。
　　我们都停下手朝路东看去，只见王一举和他的哥哥王一鸣往这里走来。
　　见我们都朝他们看，王一举又喊道：“哥哥姐姐们！还有同学！新年好！”
　　裴清晏感到有趣，模仿着他发出问候：“哥哥！同学！你们也新年好！”
　　来到跟前，王一鸣跺着鞋上的雪对钟清扬说道：“趁我上厕所就溜了，真有你的！走啊，回家打牌去！”
　　“不打，在这里玩雪多好！”
　　“赵淑静、高燕飞和高鸿飞都在我家等着呢！”
　　“你们五个打‘保皇’就是了。”
　　“赵淑静和高燕飞想打‘够级’！”
　　“那就另找人。”
　　“淑静姐姐和燕飞姐姐只想让你去！”王一举说。
　　“对啊，就相中你了！”王一鸣接话，“这不是派我来请你嘛。”
　　这时，裴清晏邀请王一举去打雪仗。
　　等他俩走开，姐姐调侃钟清扬道：“看来很招女孩子喜欢！”
　　王一鸣狡黠一笑，“我都有点儿担心那两位小姐姐有一天会打起来！”
　　钟清扬不满地瞪他一眼，“说不回就不回，赶紧走吧你！”
　　“我也想玩雪，干脆让赵淑静他们也来得了。——王一举！回家去叫他们仨来玩雪！”
　　王一举跟裴清晏打雪仗打得不亦乐乎，根本就不听哥哥的指挥。王一鸣只好亲自回家叫人。
　　“趁着人少，咱们先一对一的打一会儿！”钟清扬对姐姐说，“你和我哥哥打，我和裴清扬打！”
　　钟清越笑着嘱咐我不要对他弟弟手软。
　　“这是亲哥哥吗？！”钟清扬抗议，“清莹姐，你也不要手下留情！”
　　“好，我听你的！”姐姐说着俯身去拾早就做好的雪球。见状，钟清越连忙跑开，姐姐格格笑着追上去。
　　我的目光还没有从他俩嬉戏的身影上收回，听到钟清扬说了声“接招！”，紧接着一团雪球就在我的胳膊上“开了花”；先前弄好的那个雪球在脚边放着，我迅速拾起来进行反击，正忙着团雪球的钟清好像头顶上也长了眼睛，身子一偏躲过去了。我急忙再制“炮弹”，刚造成，钟清扬就又朝我发来一枚，而我随即发出去的又被他灵活地避开了。
　　这样一个一个的往外抛总是打空，我就暂且“忍辱负重”承受着钟清扬的袭击，一气制造出四枚雪球。“雪耻”的时刻到了，我抓起其中的两枚一齐砸向钟清扬，气人的是一个也没打中；我又抓起剩余的两枚——这次我改变了作战方法，先将右手上的雪球扔出去，再将左手上的一枚飞快地转到右手抛出；钟清扬没有料到我来这样一招，躲闪不及，第二个雪球在他身上“绽放”。
　　钟清扬“吃一堑，长一智”已经有所防范，接下来这一招就失灵了。我觉得自己捏雪球的速度就够麻利了，谁知跟他相比还是稍逊一筹，而且他的躲闪速度也比我快的多，我发出去的“炮弹”十有八九都没有生效，他却弹无虚发。
　　既然正面跟钟清扬较量总是输，我只好动用“阴谋诡计”。
　　见我握着雪球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躲闪他扔来的雪球，钟清扬问道：“二姐姐输急眼了？”
　　我不加理会，垂下头去。
　　“急哭了？不至于吧。”钟清扬上了当，凑上前来；“真哭了？”在他低头探究我的表情之际，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他的衣领，将手上的雪球塞进去。
　　“啊、啊……”钟清扬被雪球冰得叫苦不迭。
　　我开心地大笑，“送你的厚礼！”
　　“啊，掉到背当中了……快帮我取出来……”钟清扬打着寒噤要求。
　　“笨！掀一掀衣后襟就出来了！”
　　钟清扬掀着衣后襟抖了抖，雪团掉到地上，我立即捡起来拍到他的额上。
　　“你这叫使诈！”钟清扬抹着额上的残雪抗议。
　　我还给他一句“兵不厌诈”，又去捏雪球。见状，钟清扬也忙不迭得行动起来。
　　这时，玩够了一对一的王一举、裴清晏凑过来要求与我们团战。
　　我和王一举一组、钟清扬和裴清晏一组，两组交战没一会儿，王一鸣带着赵淑静和高燕飞姐弟来到。
　　连同姐姐和钟清越，我们现在共有十个人，于是分成两个阵营展开混战。
　　不管是砸人的还是被砸的都欢乐无比，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将阴郁的天空感染得渐渐开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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