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嫦》江风逍遥

2、第二章 赐婚

　　云和帝慈爱地看着红昭走来的身影，脸上全是期许。
　　他身边的罗皇后一脸没好色地朝他道：“阿逸那么乖都跑了，你觉得这家伙你能拦得住？你忘记他小时候和沈落两个乌烟瘴气天天干架的事情了？”
　　云和帝难得面露自信，眼角笑成了一个尾巴，与云逸极其相似。他抓抓胡子，道：“那可不会，阿昭很乖巧的，他小时候抓周我就知道了。”
　　罗皇后：“......他一手抓花一手抓剑，算什么乖巧？”
　　云和帝：“抓花之人内心善良温柔，是极好相处的。他母亲那个的那段时间，他不就挺懂事的吗？”
　　罗皇后神色一时微妙变化，一丝怜爱从脸上飘过，转眼又成了满脸乌云：“抓花就乖巧？明明是花花公子的象征。别人扯还不放，根深蒂固。”
　　云和帝笑眯眯地放下抓胡子的手，和蔼地说：“金家的三小姐过来拿的时候，不就给她了嘛。” 。
　　红昭走至帝后面前，一只手拉起铠甲下摆，腿单膝跪地，朝帝后二人作军礼。
　　“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起来吧。”
　　云和帝摸摸大腿，看着红昭带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锐气和帅气撩袍落座，愈发意识到他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说什么话都甜甜地答应下来的小男孩了，老头的心里不禁有点紧张。他颇为局促地开口道：
　　“阿昭此次胜仗归来，有没有什么关外的奇闻异事想与朕说啊？” 他边说，边吞了口口水。
　　按照历朝历代皇帝们的样子们来看，没有一个皇帝在和自己下属说话的时候会这么紧张，但是就目前来看，云和帝感觉自己更像是哪家孩子的老子，要和自己的孩子谈一个不知道怎么启齿的话题，七弯八绕的，既不想孩子那么快就戳破自己的意图，又不想孩子死磕都磕不出来，非常焦虑和期待。
　　罗皇后看了他这等局促的样子一眼，别过头去，显然不太想与他同坐一处。
　　红昭则半分都没有察觉云和帝的紧张，说什么就答什么： “战事吃紧，也没什么好玩的可以奉告，不过陛下这么一说，倒是有一个名叫‘帕尔木丁’的糕点倒还颇有名气，其身色泽金黄，皮酥脆，肉鲜嫩，咸中带甜，微臣觉着皇后娘娘兴许喜欢，就去买了几盒，待会儿便送到娘娘宫中。”
　　云和帝朝妻子看去，只见罗皇后轻哼一声，不作答复，算是默认。云和帝知道这是皇后高兴了，整个人也放松许多，面色舒缓道：“阿昭向来是懂事至极，朕把这军权交给你，比把君权交给阿逸那小子要放心多了。时光匆匆，等朕以后当了太上皇，你和阿落要好好扶持阿逸，可听见了？”
　　红昭笑着说：“等陛下当了太上皇，不再日理万机了，我和知兴（沈落的字）可就要跑去找陛下叨扰了。”
　　云和帝见时机已到，便顺着这个话题道：“到时侯你们忙你们的去了，哪还会来伺候朕？阿昭啊，什么时候生个女儿来让朕抱抱？阿逸和阿落两个人近来又不在宫中，朕还没机会找他们唠叨。” 然后他就看见红昭的脸上出现了和沈落、云逸两个人一模一样的表情。
　　先是跟被雷劈了一样地惊恐，然后是十分地严肃、凝重和不知所措，以及一副准备敷衍了事完事儿的沉思。
　　沈落、云逸和红昭是云和帝两只眼看着从刚生出来皱巴巴的模样长成一副人模狗样儿的，虽然这三个熊孩子长大之后就变得全是表情不在脸上显了，但他要是还不了解这三个人脸上的面部表情，那真是没天理了。
　　罗皇后作为把三个小孩从小揍到大的当事人，也转过头来，眼中一抹嘲讽显而易见。
　　云和帝顿时心中郁闷。
　　云逸和沈落嘴上好听点是“不在宫中”，事实上两个人在一前一后受了这番询问后携手跑掉了，要不是红昭因为打仗没和这两人在一块儿的话，估计现在就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跑了。
　　慈眉善目的云和帝接连遭受了逆子和丞相的逃跑、夫人的嘲讽、将军的满脸拒绝，顿时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他心中想到，阿昭今天这婚，不定绝对不行！正所谓杀鸡儆猴，此鸡不杀，如何制服沈落和云逸？
　　果然，红昭面如菜色，表情凝重地就像是要殉国了一样。 他十分低沉地说：“微臣既是国之元帅，安四方天下，自然要心怀大家，若是有了家室，心有挂念，又怎能一心为国？再者，征战沙场变幻莫测，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极正常的事，若微臣哪天身死沙场，妻儿又当如何？更别说战事繁多，不可常伴家人了，还要叫她忍受相思之苦，微臣着实不大忍心，所以还是恳请陛下收回成令，战场之人，不宜有室。”
　　云和帝虽心中知道他这一番话说的颇有道理，但作为一个老子，他也没法看到自己的孩子不成亲，凄凄惨惨一辈子的，于是仍然坚持己见，朝一旁的公公道：“揽福，去将‘择天亲’拿来。”
　　红昭闻此，瞪大了眼睛。
　　择天亲是一个瓶子，碗口大小，会摆放不同数量的竹签，父母会让自己的儿子或女儿抽签，抽到谁了，便要与谁成亲。这皇叔一个小小的接风宴还准备这么充足，看来本身目的就在于逼他如此，真不是因为被沈落和云逸两个人逼疯了非逼她成亲吧？！
　　简直啊，那两人也不对自己通风报信，云逸心地善良肯定不会，肯定是沈落那小子带着他跑还不让给他送信的。
　　红昭心中咬牙切齿地想，等沈落回来了，他非得把他扒皮抽筋了不可。
　　云和帝等竹签摆放好了，又对红昭说:“阿昭，成亲之事，朕不强迫你，朕在这瓶中共放了八十一根签，其中六十四根签是空签，二十六根签写着朕和皇后为你定的人选，若你真抽中了空签，朕绝不强迫你成亲，但如果你抽到了谁家的小姐，就必须成亲。”
　　一边的罗皇后朝他面露嘲讽：“......六十四根空签？我看你纯心让他抽不到签！”
　　云和帝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天命所归，无可奈何。”
　　签摆好了，巍峨的宫门下，红昭不得不起身，走向签台。
　　不远处的百姓们咂咂嘴，评头论足道：
　　“侯爷这么好一个人，也不知道会娶哪家姑娘哦。”
　　“我看会娶周家的那位周迎蓉小姐，不是说她天生丽质，温婉知性嘛。”
　　“那可不定，我倒觉得会娶金家那位金妍小姐。”
　　“啊，也许是肖家的肖芸小姐呢？”
　　刚刚那一群朝红昭丢帕子的女孩们也围过来，那个丢中帕子的盈盈笑道：“我觉得会是金家的三小姐金嫦，她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正好搭上侯爷也会，彼此交流啦。”
　　。
　　红昭登上摆放择天亲的台阶，注视着那个普通无奇的罐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罐子而决定自己的命运。
　　签筒里摆放的竹签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抽到自己想要的空竹签。
　　肯定会是空签吧，他安慰自己，毕竟有六十四根呢。
　　他将手伸进筒中，凝视许久，看见其中一只竹签格外安宁的呆在一个边缘地带，并没有与另外的竹签滑落在一起，于是他将命运的希望都注入到了这只一枝独秀的竹签身上。
　　啊，千万得是空签啊！
　　红昭用手将它抽出来，放到揽福的盘子上，揽福立刻弯着腰，在云和帝的授意下，将它递给了罗皇后。
　　罗皇后慢条斯理地将竹签从中间掰开，露出竹子的内腹，竹筒里扔着一张带着墨香的纸条，她将它抽了出来。用指腹将它展开，看完之后，眼中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类似欣喜的神情。
　　红昭快被憋死了，不仅如此，广大黄花闺女们更是快捏碎了手中柔弱的手帕，咬碎了她们口中的一口白牙，难得一致地希望她们风华绝代的美男侯爷能抽个空签，毫无疑问，如果真要有侯王妃出现的话，一定是群起而攻之的众怒对象。
　　罗皇后将纸条给云和帝也过目一遍后，云和帝也露出了大喜神色，立刻着人拟定圣旨。
　　红昭感觉大事不妙。
　　果然，一语成谶。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想剁掉自己的爪子。
　　台阶上，揽福半带喜悦地宣布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安侯今亲测择天婚，抽中安国爷三女金嫦为其妻，兹闻金鸿之女金嫦贤淑大方、知书达理、品貌出众，皇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晋安侯年已十之有八，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金嫦待字闺中，又恰好被晋安侯抽中，乃天命婚姻，不可违逆。此女乃皇后母族血统，与晋安侯堪称天设地造，是以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安国爷三女金嫦许配晋安侯为侯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
　　话语一落，整片空气一时寂静无声。
　　这圣旨拟得太快，就连红昭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心中跳得飞快。
　　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竟要娶妻了吗！
　　也就是说，枕头边多了一个人？按照这个推论，难不成到时候还要生个鼻涕虫出来抱着他满大街跑？
　　可是关键是，他根本不具备让人家生鼻涕虫的能力啊！让金家那位小姐进来就跟进寺庙一样，他岂不是要糟蹋人家一辈子？
　　红昭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但还是勉勉强强应付了帝后二人。和着众多欢呼声回了自己的晋安侯府。
　　肖临和萧丞在那里等他，红昭一过来，二人见他不对劲儿，立刻招人关上了府门。见门外再不会有谁看他，红昭立刻踉踉跄跄地要摔下去。萧丞看的及时，单手将他扶了一下，肖临半带担忧地问：“没事吧？要不要先睡一会儿再起来？”
　　红昭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眼睛里竟是在短短时间里充满了血丝，见状，萧丞皱起了眉。
　　“愿安（萧丞，字愿安），祈辛（肖临，字祈辛），”他颇为疲惫地说，“你们想想，怎么样才可以让我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不跟金......新娘子，没有任何接触又不引起任何误会？”
　　肖临卡壳半晌，忽然好像知道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抽中竹签了？”
　　红昭头疼地点点头。
　　肖临和萧丞谜一样的对视许久，缓缓道：“那什么，那竹签我和愿安给你偷偷调换过了，全是空签，只有一个写了名字的是为了过关不得己放在里面的......子殇，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八十一跟签八十根空签都能让你抽中有名字的签，你这，你这也太......这是名副其实的天婚啊。”
　　萧丞一脸凝重：“你娶不了妻。”
　　红昭简直头昏脑胀：“鬼都知道我娶不了妻，老天爷就是瞎了眼，我看问候他十八代祖宗都不管用。”
　　肖临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难题，沉闷过后，性格本质上的冲动又起来了，正兴奋地摩拳擦掌：“要不我去抢个婚？你说我要是抢婚抢新郎会不会有点败坏名声什么的？”
　　萧丞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愚蠢鲁莽。”
　　肖临回了他一句：“不解风情。”
　　“行行行行，二位大爷，你们倒是想法子来解救我啊，我总不可能临时去换个大老爷们儿来冒充吧？”
　　萧丞显然是被他这种罔顾人伦的办法惊骇到了，忘了和肖临吵架，转眼就冒出了一个主意：
　　“不若，以酒醉之？”
　　红昭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怎么弄？”
　　“新郎在入洞房之前，是要被诸人灌酒的，只需装的半醉不醒昏睡过去即可。”
　　红昭眼睛里的红血丝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