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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十一章·玲珑骰子安红豆(3) ...

  •   姊弟两屋之间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便被布置成了小院。屋外缘廊与卵石漫道衔接,自然顺延出地势由高至低的走向,坡道平缓,踏步纵深,蜿蜒盘绕,拾级而下款款而行便可直达小院中心。一条小溪穿庭而过,淙淙水声隐约可闻。

      与外边庄重大气的中庭相比,这个私密的小庭院更多了些移步换景的精致。石道两侧遍植乔杉灌木,矮松垂枫、连翘棠棣并女贞绣线之属,不一而足。遥想当年草木葱郁之时,枝影斜逸花叶扶疏,浓青浅翠绮红绰紫,应是很赏心悦目的。然而时过境迁,无人打理的庭院只剩下蔓生的杂草与枯死的秃枝,所幸小院布局错落有致,骨相尤存,在纷纷冬雪的琼装玉缀之下,竟也别具风情。

      小院中的雪积得不是很厚,一路行来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足印,露出下面斑驳发黑的石块,宛若螣蛇迤逦伏行雪上。步道的尽头是一座玲珑秀气的小拱桥,飞架横跨并不宽阔的水涧。过了小溪便是一块面积不大的平地,上面放了几块大小形态各异的石墩,似是用作休憩桌凳;再过去就是一片竹林,密密亭亭,疏影曳曳,仿佛一眼看不到头,只有定睛细视时,才能窥到一角若隐若现的篱垣。

      风岚见这天寒地冻的,庭中溪水依旧涓涓,不凝不滞,心中好奇便到了溪边蹲下,伸手探了探溪水:“唔,不冻手,还有点暖,大概这头地气热,难怪积雪也少……”

      站起身后,又小跑上了桥站在最高处,用手在眉前搭了个棚,四下眺望。院中白雪皑皑,百草凋零满目萧索,而脚下却流水潺湲,仿佛暗示着人生代代无穷已。曾经有人在此处听竹品茗,流觞曲水,道不尽风雅的赏心乐事;今日亦有人涉过漫漫雪原,上下求索那一段被埋藏的往事。

      风岚观望了一周,却开始犯了难:如果「巽四」的封印在这里,那还真是不好办了。庭院中虽已败落,可死木残骸依旧不少,密密层层阻挡视线。加之大雪纷沓,所有线索都被埋在了下面。

      她心里这么想着,就嘟着嘴咕哝道:“这要我们从哪里找起啊……”

      鼬见风岚看着像大姑娘了,可玩心还是那么重,不由觉得好笑,脸上的表情微松,语气也不禁放缓了下来:“先大致地走一圈,看看地形,再详细找。”

      “嗯!”

      有鼬在,风岚自然是一切都听鼬的安排。她脆生生地应着,三两步跃下了桥,给鼬让出的路。鼬过了桥后微微摆头示意风岚跟上,两人一齐往溪流上游而去。

      风岚跟在鼬身侧,她的手悬在空中似稍犹豫又是胆怯,但紧紧是片刻的迟疑,她就自然而坚定地牵住了鼬的手。被握住的一刹那,鼬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仿佛下意识地想要抽出,又生生地刹住,任由风岚这么松松地拉着自己。

      两人沿着河岸的飞石溯流而上,信步而行。雪渐渐停了,满地的白雪反射着漫光,夜幕笼罩下的庭院空寂宁逸,仿若无人侵扰的伊甸,遗世独立、天地静穆,微毫可辨。风岚可以听见每次抬步落脚时,碎雪在咂啦崩塌无数冰晶,又渐次融化成冰寒冷的雪水,渗入黑暗的泥土;还有受冻的枯枝被雪积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噼驳声;以及叮叮咚咚、奔流不息的溪水声。她想跟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一起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荒地老。

      然而不过就是十多步的距离,一扇竹篱拦就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段传统的竹编篱笆有两人多高,为从外引流顺畅,篱笆下放开了个方型小洞,大小最多让七八岁的小孩通过。大概为了安全考虑,洞口直至河床,都用了大格子竹栅栏封起。清澈的水泉便从这个洞口潺潺涌入,沿着人工河道缓缓而下。水流畅通无阻,但人,是决计过不了的人。

      鼬稍稍搜查一下四周,并无其他发现,便对风岚道:“没路了,我们回头吧。”

      他知道风岚不会反对,不过是象征性地告知了她一声。谁料刚一转身,就觉得手腕一紧。是风岚攥住了他的手。

      鼬不再执意前进,他停下脚步,正过身来对着风岚。她沉默着,斗笠的宽檐遮住了她的眉眼,让鼬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鼬也不急,只垂头静视,很耐心地等待着风岚发话。

      “哥哥,我知道的……”她低低的声音从笠檐之下传出,带了些淡淡的鼻音,含糊得让人有些听不清,“你不想让别人看我们走得太近,让我们成为彼此的钳制与掣肘;也不想让他们以为我们形同陌路,分而治之逐个击破……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就站在他身前,亦近亦远亦亲亦疏,一如他们彼此克制、小心翼翼保持拿捏的分寸与距离。

      鼬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颔首低眉,默然以对。

      风岚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鼬的反馈,终于忍不住,仿佛鼓起了所有勇气一般抬起头,扬声道:“所以,在没有别人的时候……”

      她张开双臂,扑进了鼬的怀里,双手顺势环住在了他的腰上。她很用力,撞得鼬不得不小退了半步以卸掉冲力,宽大的斗笠也因为幅度过大的动作被甩飞,翻面栽进了雪里。

      寰宇无响,织风如翦。屋檐上的雪悄然无声消融,化为冰泪决然滴落,重重地砸在滴水石上,将干涸的石面重新滋润。不远处被重雪压弯不堪重负的坚韧竹枝终于挺直了腰肢,抖落一身清雪,如释重负,落地为安。

      鼬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的身子很暖,像个小火球似的烫贴着他的肺腑,暖化了他心口的冰凉。他想起,小时候的她也是这样,一看到自己便肆无忌惮地冲进他怀里打滚撒娇,甜甜地喊着他「哦尼酱、哦尼酱」;哪像现在,连个简单的拥抱都要试探与斟酌。

      他变得、连她都不敢亲近了吗?

      今昔对比,格外凄凉讽刺。便是坚毅如他,此刻也不能自欺欺人、坦荡无谓地假装,他毫不在意。在那一瞬间,他心中亦有巍巍的雪峰崩塌陷落,扬起漫天尘雾。

      片刻的无措之后,鼬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背,另一只手则放在她脑后,将她更深地按进了自己的怀中。天寒地冻的寒冷迟缓了嗅觉,让她发间熟悉的橙花香气闻着也有些凉薄;她抱起来还是小小软软的一团,仿佛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没长大、也从没离开。

      “不是我。”鼬突然开口道,声音中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风岚不解其意,抬头看他,滴溜溜水灵灵的杏眼儿,好似林间低头饮水、被雀鸟惊动的小鹿。

      鼬心头又软了几分,再开口声音已恢复正常:“山椒鱼半藏残部勾结「根」偷袭基地那件事,不是我透露的情报。”

      他本不用解释这些,可莫名的,他不愿她误解,又不想她被欺瞒,顿了顿又道:“……虽然团藏给过我秘密指令,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

      风岚眨巴着如同被冰雪洗过一般的明亮亮的眼,有些无辜地望着他,继而喜上眉梢,露出了个有些傻乎乎自信的笑容:“我就知道,哥哥你,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这挺出乎鼬意料的,风岚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意外、惊诧、怀疑或是难过的神色,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般。

      她信任他、理解他,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他欣慰的呢?

      鼬的手臂不自觉又收紧了几分,亦垂眸望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风岚则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桃腮滚烫。她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如果哥哥你想要我死,那也没有关系。

      但想想先前她表露自己自愿被佐助捅时鼬的态度,还是怂兮兮地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她要是再敢这么不知死活地挑战鼬的底线的话,估计会直接被丢进月读的世界里,洗脑个十天半个月吧?

      想想佐助当初住院时那口眼歪斜、口水乱流,仿佛整容失败的面瘫患者模样,风岚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心底不觉冒出了些许委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转移着自己地注意力道:“可是,我想了一圈,也想不出还有谁跟团藏会有联系。”

      鼬微微沉吟,才漫声道:“团藏很明确地对我下达了指令,似乎很肯定我会遇见你,然而我之前从没向他露过风声。我思来想去,你离开木叶后,虽然行踪成迷,但也不算无迹可寻。尤其是你去找佐助那次,动静闹得格外的大……”

      “你是说,我加入「晓」的事,是大蛇丸透露给团藏的?”风岚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她把大蛇丸的老巢给掀了,还把他的宝贝佐助给揍了,大蛇丸明着不敢来招惹「晓」,但暗地里给她穿穿小鞋还是能做到的。

      Emmmmm……看来她找着机会,得再掀一次大蛇丸的老巢。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便问鼬道:“但是,大蛇丸不也是S级叛忍吗?他也是团藏通缉名单上的一员,主动联络「根」,他难道不怕暴露吗?”

      鼬目光沉沉看着她,不厌其烦解答道:“大蛇丸和「根」牵扯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团藏既想除掉他,又需要他来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肮脏事。所以即使是叛村之后,他们的联系,也相当频繁。等有时间,我再跟你详细说。”

      木叶的黑暗面,鼬之前并不想让风岚知晓得太多。可如今,风岚也走上了叛忍这条路,还把团藏得罪了个彻底。他原先对风岚的保护,很可能成为伤害她的利刃。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自己所知的内情都跟风岚挑明,让她有心理准备,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免得事到临头,被打得措手不及。

      风岚立刻明白过来鼬意之所指,愉快地打了个响指,直白道:“这就是所谓的「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很好,终于学会正确使用成语了。

      鼬忽觉老怀甚慰,微微地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弧度。

      可还没等他的笑意溢满,就听风岚又感慨道:“……真是好一对烈火干柴男盗女娼的奸夫淫/妇啊!”

      鼬:“……”

      鼬立刻整肃了神色,伸手重重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冷峻道:“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以后不许再说了!”

      风岚「嗷呜」地低叫了一声,揉着脑门,委屈地小小声道:“我说卡卡西教的你信吗?”

      鼬不觉得卡卡西会教小女孩这种东西。

      鼬叹了口气,觉得什么时候很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风岚。

      片刻的走神,他忽觉腰上一紧,却是风岚继续蹭在他怀里,仰着小脑袋巴巴地望着他道:“所以那这个命令,哥哥你会执行吗?”

      她的眼神期期艾艾,脆弱似薄脆的琉璃,无助若烈日下的冰晶,彷徨如流散的云彩。鼬蓦然想起,她曾经也用过这样的眼神望着他:是在被盗取止水遗体的「根」部劫持时;是在小时候九尾袭击之夜逃难时;是千千万万个微不足道的时刻。这样的眼神让他难受、让他不知所措,仿佛最软的薄刃千刀万剐着他的心。

      以前他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直至此刻他才恍然:风岚,其实一直都在害怕着被他抛下,是吗?

      他突然有些气闷,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个呢?明明最信赖着他,却又最不信赖他,她为什么、又会这样的矛盾呢?

      鼬伸手覆住了她的眼,不忍再看,用叹息一般的气音道:“他的命令对我毫无效力。”

      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的手掌很是粗糙,但却温暖异常,暖流从眉眼一直落到心底,烫得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风岚心花怒放,一头扎进鼬怀里蹭蹭,狠狠地吸了鼬两口。

      鼬环着风岚,纵容着她难得的放肆。他没告诉风岚的是,团藏威胁他,如果不完成这项任务,他将失去最高级别的机密身份保护,成为真正的叛忍,被「根」部追杀。他得到消息后,只觉得团藏幼稚可笑,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情绪。

      团藏也到了黔驴技穷的时候,他手上也只有这样鸡肋的筹码来与他交易。所谓的「身份保护」,早就一张名存实亡的空头支票了。团藏无时不刻都想杀死他,让他带着那些肮脏的辛秘永远闭嘴。却在面对更疯魔不可控的风岚,他选择了留下鼬这个他了解的敌人,继续画了这张大饼吊着他。鼬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团藏到底是精明还是幼稚。

      “你要小心。”鼬抬起的手覆在了她的发顶,长发在冰天雪地里晾久了,也被染上了一层寒凉,冰丝一般冷冽,“「根」袭击了「晓」,目标却是你,说明在「晓」之中,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跟团藏暗中联络。”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写轮眼也因隐怒而不知不觉地显形,“能准确知道你的具体动向,那个人,那段时间一定跟你走得很近。”

      他脑海立刻中浮现那个带着面具的身影,从风岚来到「晓」开始就不断地跟风岚套近乎,他到底有什么居心?!

      “嗯嗯!我知道了!”风岚应得痛快乖巧,但语气一听就敷衍至极。

      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鼬心中忧切,见风岚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由无奈暗叹。

      “哥哥,我们耽搁不少时间了,走吧。”风岚吸够了鼬,这才想起正事。得到鼬的首肯后,她就要蹦蹦跳跳地跑开,却被鼬拽着手腕给拖了回来。

      “回来!”他抬手将自己的斗笠摘下扣在了风岚头上,又附身捡起风岚掉在地上的斗笠,将上面沾的细雪抖了干净,才收了起来。

      「晓」的工作装都是统一发放的,所以风岚和鼬的斗笠,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区别。

      带着鼬的暖热气息的风帘包裹着自己,在看着鼬在寒风中微微拂动的发,风岚顿觉过意不去,伸手就想把斗笠还给鼬:“哥,你看这雪已经停了,我戴不戴斗笠其实……”

      一句「没关系」还没说出口,就被鼬给喝止:“戴好了。”口气虽然不怎么强硬,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风岚很没骨气地屈服了,但随即,她又快步上前,状若无事般地搀住了鼬的胳膊,小意地贴在他身侧,和他亲昵地挽着手,一同往溪流下游走去。

      ——————————

      风岚:我事后越想越不对劲,尼桑,你是想要一顶新斗笠才把旧的给我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十一章·玲珑骰子安红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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