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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过新年再入汴梁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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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烬知道他平日里爱去那花街柳巷的,和男妓谈起情来自然而然的,所以这些话里自然是会多一些他听来暧昧的语调。
像他,信手拈来的事。
纪烬想到这里又有些吃味,扶着膝盖骨站起来,道:“那便在我新的一岁,少惹点麻烦吧。”
“去哪儿?”岑虞弦挑声道,“你吃完了抹干净嘴就要走了?”
“这个时辰,也该歇息了。”纪烬道,“我去铺床。”
“哎哟。”岑虞弦道,“你是寿星,还要给我铺床,哪有这个道理。”
“我……今日也只是个由头罢了。”纪烬淡然道,“毕竟,我也不知我来自何处。”
“若你真的在意。”岑虞弦道,“来年,冬后开春,我答应你,我陪你一同去查你的身世。”
见纪烬眼有迟疑,岑虞弦道:“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你可别忘了,你师尊我了不是一般人。”
纪烬面色松动,忍不住浅笑道:“知道了,你不是一般人。”
“你什么表情。”岑虞弦去挠他胳肢窝。
“!”纪烬慌忙闪避,道,“师尊你……你自重……”
“先说你什么意思?”岑虞弦干脆站起来去挠他,“自什么重,自什么重……你给我过来!”
“铺床。”纪烬笑着躲避。
“铺什么你……”
……
生辰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
此番未等大雪封山结束,岑虞弦便要回京复命了。
“为何这么早?”纪烬道,“我以为,至少要过了年关。”
“不早了。”岑虞弦道,“通天司的两个兄弟回来了,带了不少情报。”
“诛景堂之事需尽快肃清,不可再拖延了。”岑虞弦道,“拖的时间越长,横生的事情越多。”
“那我……”纪烬指指自己。
“你自然是要同我一起。”岑虞弦道,“怎么,想偷懒?”
纪烬摇头:“自然不是……”
“以后我都会带着你。”岑虞弦声音柔软,“好吗。”
纪烬没有回答,只是赶紧转身进了房间。
…
距离正月还有几日,岑虞弦同纪烬到达了汴梁,这年过年,怕也是不能在云岫过了。
往年,云岫里这天里可以没大没小的,还可以在门内饮酒。长辈们还会给小辈压岁钱。纪烬靠着这压岁钱积攒了一些,他记得这事情后来被岑虞弦知道了,还吓唬他:“多攒些吧,待你成年了,还不是要还回去。”
不过,一年之内他任然会期待这一日,白日里张贴春联福字,热闹市井,夜里,便用法术在夜空中书着绚烂光芒。
两人从“界”中传送至此,刚到,纪烬便发现这里是汴梁郊外的一座山洞。
“为何,不直接传去通天司?”上次和岑虞弦来京,似乎也没有一开始就到通天司内。在通天司里留下印记,岂不是更方便走动?
“通天司这个地方,毕竟在皇权之下。是生是死,还不是官家的一句话罢了。”岑虞弦道,“若有一日被毁,猝不及防的该如何?”
“这山洞就不同了,它本身就存在多年,牢固结实。”岑虞弦和他走出了洞口,“哪怕大宋被灭国……这洞……”
“……”纪烬担心道,“不会塌么。”
“住口吧你。”岑虞弦翻了个白眼。
进京之前,岑虞弦拉着纪烬询问:“哎,你身上有多少钱?”
“做什么?”纪烬问。
岑虞弦睨他,啧啧道:“又不抢你的……反正不管有多少,入京之后第一件事,把钱全花了。”
“?”纪烬脸上瞬间崩不住表情,“为什么?”
“让你干就干,师尊骗过你吗。”岑虞弦说,“走。”
……师尊骗我骗的还少吗。
纪烬怕他又出什么馊主意,结结巴巴追问:“师尊,先告诉我,为何要花光?”
“师尊,师尊……”
“禁声。”岑虞弦回头瞪他。
都城的新年自然要热闹不少,各式吃的玩的和把戏杂耍,还有把整个京都弄得分外热闹。岑虞弦告诉他,现在是东京最热闹的时日,除了市井百姓、邻国使臣、还有武林中人,仙门百家的都在此汇聚。纪烬跟在岑虞弦的身后默不作声,只能左右看着周遭的人和景色。
三步一红盖马车,五步一两人高的骆驼,上面载着同他们长相浑然不同的他国人,大约是会在正月里来朝贡。
“给你换身衣裳。”岑虞弦道,“之前去裁缝铺给你定做的,只求你……”
他话说一半回头打量纪烬:“求你这一个月不要长高。”
“一个月不至于。”纪烬见他同自己说话了,赶紧说,“但……你还没告诉我这钱……”
岑虞弦掀着眼皮看他,口气抱怨道:“你到底是何时长成如此之高的,抽条拔节……”
最后做了评语:“年轻人,都这么吓人吗?”
他确实比岑虞弦高了快有半个头,用他说话,大多数时候照顾岑虞弦穿衣,还要弯腰俯身给他系带解带。
儿时,纪烬抬头给他穿外袍,岑虞弦光滑的背脊上还沾着水珠,如浸润朝露的昙花。他正面看见的地方,就有两个腰窝。
而如今,他要是给岑虞弦系上腰带配饰,不得不俯身擦耳的。
然而岑虞弦偶尔还不领情,每次见他弯腰,就一巴掌招呼他的背:“不许弯腰驼背的,长不高怎么办。”
现在,他到底是不用担心这问题了。
跟着岑虞弦裁缝铺子,裁缝便拿出了那定制的衣服。
纪烬一看,有些呆楞。
在云岫时大多的衣服如翠玉如流云,是清白素雅之色,这套却是黑蓝配色的长衫,银松坠摆,素色滚边,看起来更精神利落,还带着些凛冽的肃杀之气。
岑虞弦让他穿上,同他颈上的珍珠一衬,多添了贵气。
“不错。”岑虞弦满意道,“居然比我想的更好看。”
纪烬被他看得有些脸热,护腕有些紧,他动了动手腕道:“有这点紧……”
“猪啊你。”岑虞弦过来接手,双手勒住了两边的缚带,一紧道,“这不就行了?”
纪烬任他拉着手,盯着他身体上下观察夸赞:“我头一次发现徒儿你那么好看,这身明明比那素雅的更衬你。”
纪烬被他夸得脸红:“……没有。”
“脸红什么。”岑虞弦手指蹭他脸颊,“你也太容易害羞了。”
两人路上买了些点心吃食,准备带回通天司给几人分了。临近过节,市集之内的商贩更多,人头攒动,卖野味河鲜的荤食更多,炙烤的香气让整条街都充斥着香味。
岑虞弦好像兴致不错,一路都在与他说笑,还要给纪烬买糖人吃。
“我不吃。”纪烬本来就不喜甜食,也不知道岑虞弦又唱哪出,拒绝道。
“买嘛。”岑虞弦声音软了些,“外衣甜脆,不粘口的。”
“不。”纪烬再次拒绝。
店家似乎也觉得这俩大老爷们有趣,道:“你家小孩儿挺想吃的,买吧,否则尽闹腾。”
纪烬额角一绷,道:“我不是小孩……”
“我说他!”店家指着岑虞弦,调笑道,“他都这么缠着你了,你还不给他买?”
周遭人一听,也跟着笑起来。
岑虞弦也不恼怒,居然顺着店家的话对纪烬道:“就是,快给我这五岁小孩买一个,我要我要。”
纪烬叹了口气,从他腰上摸了钱袋子,一手给钱一手拿糖人,递给了岑虞弦:“你最多三岁。”
“你真是。”岑虞弦打掉他的手,“这也要摸我钱袋。”
纪烬双手摆在胸前:“你要吃,自然是你出钱。而且不是说,要把钱花光么。”
“我就剩这三钱了,其他都穿你身上了。“岑虞弦把铜板丢在手上,对他道,“把你的给我。”
“不。”纪烬蹙眉。
“快点。”岑虞弦道,“师尊关键时候从来不同你说笑。”
纪烬犹豫再三,和他讨价还价:“……我放进宝袋里不行么,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
“哦是么,进了城便不行。”岑虞弦道,“你就认命吧,也给你长长记性。家当要藏家里或者钱行,随身带早晚要出事。”
纪烬苦着脸:“……”
“师尊在,师尊有钱,以后师尊养你。”岑虞弦贴着他,嘴上哄着他手指蹭着他腰际,蹭到钱袋上,“来点獐巴鹿脯下酒,吃过西京雪梨没?脆甜可口汁水多……”
买了一堆吃食和无用玩意儿,岑虞弦和他肩膀挨着肩膀,时不时蹭一下。他道:“东京好玩的好吃的不少,闲暇之余,我能带你玩很久。”
纪烬哪有心思想这些,从岑虞弦命令他花光钱开始,他的天都塌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纪烬问。
“刚来你就要回去啊。”岑虞弦说,“怎么,那么不想同我待在一起?”
“不是。”纪烬下意识否认,“我现在身无分文,除了云岫,还能去哪儿?”
“在我身边还能亏待你吗,傻子。”岑虞弦道。
“这次要待久一些。”岑虞弦说,“你长大了,也该帮我做点事。”
纪烬本来因为钱的事觉得烦闷,但好像此刻,又没那么烦闷了。
他开始有一些弄不清,究竟是因为岑虞弦还是因为岑虞弦说会养他,反正,在岑虞弦身边确实也不愁吃喝……
到了通天司的门口,门前,陈秫如门神般站着,远远就道:“大人!可算回来了!”
他道:“弟弟,你也来了!”
“哥。”纪烬同他点点头打招呼,“许久不见。”
陈秫拍着他的肩膀,也说了同样的话道:“带了那么多东西?这次怕是要待久一些了,大家一起过正月。”
“你啊,正好也多帮帮师尊的忙。”他又如个年长者那般口吻道。
“嗯。”纪烬应了一声,刚想说话,就远远听见一个洪亮的男音。
“我的扶世啊,你可算回来了!”
岑虞弦背对着纪烬,对着那方向道:
“怎么,曹大人这是想我了?”
岑虞弦从他身边擦身过去,向着门的方向走。
陈秫也转头,跟着笑道:“弥思大人可等你很久了。”
纪烬从门前树影同灯笼光影间,看见了站在门前高大的男人。
男人生得俊美,穿着富贵大氅,丹凤双目棱角凌厉,身上穿戴金银首饰,大玉佩扳指,看起来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曹公子霁月光风,不屑同我计较。”岑虞弦说罢,人已经站在了对方旁侧。
曹呈比他高上一些,有心逗弄岑虞弦时,弯腰抬手勾勾他下巴,语气轻佻:“那是,几月不见岑大人,岑大人怎么还瘦了?”
纪烬微微呆楞,岑虞弦居然丝毫不躲避,大方接应了下来。
他胸口横生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似是气恼又似烦躁,更多的是细微凉意。
岑虞弦恰好转头对上他眼神,薄唇一抿,竟然招呼他道:“雪珄,来。”
纪烬回了神,只能手脚僵硬走过去:“……”
“只是你徒弟?”曹呈打量了他几眼,对他拱手道,“幸会。”
“纪烬,纪雪珄。”纪烬道。
“曹呈。”曹呈道,“喊曹大哥就行。”
纪烬道:“嗯……曹公子。”
“曹公子和罗公子刚回来,之前出了趟远差。”陈秫在一旁道,“这回,我们通天司的人算是齐了。”
岑虞弦看了一眼他,纪烬并没有发现。
“饿不饿啊岑老弟。”曹呈搂过岑虞弦的肩膀,“想吃什么,给你做。”
岑虞弦啧啧两声:“曹公子双手精贵,能做出什么东西我都无福消受的。”
“那就走……”曹呈搂着他往里走,“我做什么你吃什么啊,喂你这刁嘴可不容易。”
这些话到了纪烬耳朵里,和调情无异。
陈秫同样搂起了他,带着他往里面走。
“你是不是长高了?”陈秫没话找话。
纪烬此刻脑子一团乱麻,也没顾上这句话。走了两步,脱口而出:“曹公子是……。”
“弥思家祖上出过状元,后三代为官,他是家中老三他,两个哥哥都在宫中奉职,只有他不学无术的,在官窑混了个小差。”陈秫道,“当然这是外边对他的评价啊,旁人不知……”
陈秫叹息似的道:“他和旁人不同,当然我们通天司的人,都算是人各有命了。”
“命?”纪烬不解道。
“通天司里的所有人,不是简简单单聚在一起的。大家大多是被命运所迫,便成为了最好的家人。”陈秫拍拍纪烬的肩膀,“知道自己既定的命运,便会比任何人都痛苦几分。但若是凑在一起,也算是互相取暖。”
纪烬眨眨眼,见陈秫不再深入说,也不便再想里面的弯弯绕绕,两人也已走到了门口。他借口劳顿没有吃晚餐,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确实有点累,正睡得迷瞪十分,就闻到了一股饭菜味。
“晚饭也不吃,修仙?”岑虞弦的声音传来,“修仙也不靠不吃不喝。”
纪烬闷在枕头里,道:“那靠什么?”
“靠关系。”岑虞弦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床边,笑嘻嘻的,“你现在讨好我是最快的,师尊高兴了就保你去天上谋个一官半职的。”
“……”纪烬翻个身,发出一声冷笑。
后颈子忽然一凉,岑虞弦的手伸了进来,把纪烬栋得一激灵。
“起来。”岑虞弦细软的手拎着他脖子,“吃个饭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