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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心望着这满园的桃夭,香甜宜人,自是这京城春日里寻常百姓家消福不起的之物,眼前的片片红粉虽美却完全不能提起她的丝毫兴致,早晨还裹着素布麻履在偏厢里望着四睹空墙,午后竟是绫罗加身,坐于府内景致最为雅观的凉亭水池之上,想想自打额娘过世,已有多年未曾踏足此地,这一进院落是当年额娘一手操持,四季繁华不断,一季一更替,春风里红粉夭夭,夏雨里青莲荷语,秋风中金桂满园,冬雪里红梅似血,那时候额娘最爱的便是在此烧上一壶雨前龙井唱上一段小曲,那样美好的日子竟是如这满园的红叶落地一去不复返了。
“小姐这是一品香满园的大厨做的莲藕羹,从前您是最爱吃这个了,我方才特地去叫他们做的,现在不比从前了,下人们一听说是您要吃马上麻利儿的就去张罗了。您看看我手中的这个托盘和玉碗可还记得?”悯月兴高采烈的端着一个翡翠鎏金的托盘里放着一碗隔着凉亭之外便可闻见的清新香气的藕羹,用的还是当年自己生辰时阿玛所赐的翠玉碗碟,那么些年了,自从额娘过世后,那个人对自己说过那翻话后这些当年额娘留下的东西自己全都劳劳的锁在那个破旧的木箱里,终日素布衣衫绣花鞋,几乎快要忘却这些东西的存在了,到底是悯月有心,这才刚一翻身就立马把当年额娘留下的这身苏锦秀服拿来无论如何都要叫我换上,一会儿子的功夫又端来了好些年不曾见过的藕羹和碗碟,这春日花开的遍地,京城里寒气才去,这小小的一碗耦耕可是金贵着呢,莫说寻常百姓,就是富贵之家也未见消受得起。一时之间感叹这天地之别不由的生添了几分哀怨之情,就好像当年那个人对年方十岁的自己的劝解,这世间当真是如此的现实,昔年自己曾暗自启誓失去一切有朝一日定要靠着自己的双手统统拿回,如今真的握在手里,这失而复得的滋味却并没有那么让人畅快,反而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小姐穿着夫人的这身儿衣衫真好看,咱们小姐本来就生的秀丽,平日里那些素布衣衫一点儿也衬不出您的容貌,这身桃粉的的苏锦才配得上您这么白皙的肤色呢。”悯月自从今早那一仗大胜回来后心情简直是不能在畅爽了,怎么怎么都是欢喜的,一时之间话也多了起来,完全没有察觉眼前的怜心神色有些不对。
“这才不过是个开始你就这么毛毛躁躁的,这好彩都快要插到脑门儿了,往后若是进了宫,可不许这样。”怜心瞧着她一脸春风如意的样子,到底是不在局中不知滋味,如今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将来的路要难上千倍万倍,今日在堂前的允诺若是大选前未得实现…怜心摇了摇头,许是自己思虑太多,人心总是跑不过欲望的法网,谁都不例外。
“小姐放心,悯月定当谨记,只是明日便要开始行动了,小姐步步算计,环环相扣,皆是消耗心力之事,今日得以闲情,何不欢喜一下呢?”
“是啊,你说的对,这盘棋已经开局明日就要落子,也只有这片刻可得欢喜了!咱们还像从前那样你吹笛我起舞如何?”
“现当今后宫三分天下,各党派,妃嫔之间一—是各自雄居一方,博尔济吉特皇后自是不必多说,如今除了两个妃位娘娘,便是慧嫔最为得宠,眼看着就是四足鼎立之局面,你一个新人就算入得宫去怕是未上嫔位便已经被人折去了,前方铜墙铁壁若是想匡扶我汉军旗光耀,在后宫占一席之地如何也得是个妃位,眼前这个局面莫不成你胸有成竹能推倒当中的哪一面高墙不成?”张子鸣斜眉以对,言罢后自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横挑眉目似是一派等着眼前之人拆招之相,好似一个看客在观一场困斗,他有着极大的好奇,这个被锁笼中之兽究竟如何一飞冲天。
“怜心我敢在此夸下海口,自是有全盘打算,当今后宫内势力均衡,要冲破现在平衡的局面,就需要找到裂缝,而眼前就有一条绝佳的裂缝。”怜心目不斜视的望着眼前这个面容阴沉的男子,她自诩妙计天衣无缝,眼前之人虽是难缠倒也不至于强不可攻,反而是身后自始至终这盘棋开局最大的砝码,她的阿玛赵大人,始终未动半分神色,完全不似昔日里那个满腔热血的旧人,许是多年未有接触,这个世上当是最亲之人如今竟是如此陌生了。
“哦?不知这个所谓的裂缝是何许人也?”张子鸣颇带两分挑衅的看着怜心问到
“再坚硬的墙面都会有裂缝,顺着裂缝假以时日,便可开壁推墙,现如今的后宫三分天下里就有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彦妃娘娘的庶出妹妹,苏闺瑾!!彦妃娘娘性情暴戾,加之是大家族的滴出长女,一生荣光非凡,倒是这个闺瑾,只是偏房庶出,却偏偏生得国色天香,才情兼备,只可惜出身不够高贵,加之性情绵软,若她能参加本次后宫选秀,便是打破这后宫三分天下的一道利器,在外人看她是彦妃娘娘同府胞妹,自是非等闲之辈,就算心有算计也得思量三分,而彦妃娘娘性情暴戾怎可允得一个庶出的妹妹在自己的眼界低下发光,最难得的就是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和满腹的情才,这当中的厉害想是不必怜心细说。”
“我当你有何灼见,便不说她早已与京城第一富商何员外的长公子有婚约在先,便是没有,以苏老夫人的城府又怎会让她去参选?“就在众人各有思量时,倒是堂上的赵夫人开口打破了眼下群起议论的局面。
“世上本无天命,堂前的众位大人之能席上而坐,难道不是尽了人力而为嘛?若是天命让她入宫,那还要人算何用,难道,不是嘛?既然她命数里没有,那在座的各位大人就帮她改一改这命数又有何妨?心之所向,力必所为,她有两情相悦的情郎又如何,若是情郎负她而去呢?她性情绵软无意宫闱争斗,那旁人呢?闺瑾的额娘一世为妾,便是女儿许与京城第一富贾也要堂前低于人下三分,若是女儿一朝荣宠,便又是何等扬眉吐气,一个半生低眉之人,一朝昂首是何许的痛快,需要我这个小女子告诉各位大人嘛?”怜心横眉冷对堂前,这一局,是她胜了。
这春日里的月色莹莹如玉,照着一池死水一厢旧人,好不冷清啊!
古人道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从前在后厢偏院,总觉得世间虽是险恶,好歹是窗前的这轮明月,总是盈盈动人,沁人心脾,想不到时过境迁,今日卧于这东厢软塌之上,再看天际竟是如此冰寒,明月还是昔日的明月,却为何这等让人惊寒?
“小姐时辰不早了,还在看月光呢?从前在偏厢您就总是爱在夜里盯着月亮,那时候日子苦闷,房里也没个陈设,只有这空中明月算得上有几分动人,如今不一样了,将来怕是会更好的,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何必在此节骨眼儿上忧神呢。明天,您还要亲自去说动苏闺瑾额娘,让她助力闺瑾入宫选秀呢,方才奴婢去老夫人那边请示过了。您吩咐的事情那边已有万全准备,何公子那边已经按计划行事了以他的手腕定是能成事的,小姐还是不要思虑了。”悯月看着怜心一脸忧思的样子不免有几分担心,过去日子纵是万难,但小姐的眼中从来只有坚定的神色和毫无波澜的情绪,如今虽是一朝得势,小姐却完全不似昔日模样。自那人当年安插自己入府至今,小姐的脾性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这步步为营刀刀算计里,实则藏着一颗仁善之心,越是前程无光之时越是坚定不移,反而是每每看到曙光之时便会心生疑虑。
“是啊,不早了,歇息吧!”这个夜晚,怜心睡的很熟,自打额娘过世,这是头一宿她睡的如此之安生,竟生出了梦境,桃之夭夭,绫罗帐,怀中小女问额娘,若能熟记夫子述,可得碗中耦羹糖?那样熟悉的味道,怕是额娘身上的脂粉之气,额娘最是惯用玉兰香气的脂粉了…..
悯月定了定神有些哀思的看着这张熟睡的面容,这么多年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有在熟悉的味道里才能安然入梦。
怜心的眉头缓缓的舒展,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罗帐,这红木雕花桌椅,绸缎金丝的棉被,以及两侧低眉的丫鬟,这房中的香气,是玉兰?额娘,是额娘回来了嘛?
“小姐,您醒了?快些梳洗梳洗,用早膳吧,奴婢方才特地命后厨给您炖了金丝燕窝,眼瞧着就要参选了,小姐可得好好补补!”悯月瞧着怜心的气色,昨晚定是睡的安生,心里总算是安慰了几分。
“悯月?我,这是在哪儿?这玉兰花儿香,是额娘回来了嘛?”悯月一时情急抓着眼前唯一熟识的悯月焦急的问道
“小姐您怎么了?这儿是东厢啊,夫人,夫人她….”悯月被怜心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完全失了方寸。
怜心望着悯月惊恐的神色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想来是自己过了,额娘都过世八年有余了,像悯月说的这儿可不是昨儿个才住进来的东厢么,许是这玉兰的花香作祟,罢了,罢了,总是悯月忧虑自己夜不能寐,才点起了玉兰的香氛助我安眠,昨夜里倒是真的睡的踏实,自己也要打起精神,长路漫漫,总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小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叫郎中来给您看看?”悯月一脸担心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失魂的主子。
“我没事,方才只是恍惚了一下,悯月替我梳妆,其他丫鬟就先退下去吧,突然如这厮侍候倒是有些子不适应。”说完扭头看了看窗外满园的春色,红粉压枝,桃粉如胭的天儿里,端端坐在这屋子里,不是浪费了大好的光景?“春色如斯美好,怎可辜负,咱们,也要去会会这踏春之人不是?”
“小姐放心,您要的东西都备好了,小姐只管安心启程即可!”悯月见怜心此时恢复了精神,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定,想来这玉兰虽好,不料竟有如此大的反噬之力。
三天前
“悯月,你去一趟苏府,把话带给玉蝉,就说近日京城西郊庙宇,月老显灵,百姓官家纷纷前去参拜,传闻若是怀以虔诚之心持红绸七匹配以桃花七株,焚香祷告,可求得姻缘稳固,它朝多子多福。务必让她把话传到闺瑾额娘的耳朵里。”
“ 小姐,当年将玉蝉作为眼线插入秋府,如今不过一年时间,她也还只是秋闺瑾身边的一个更衣丫鬟,这话,夫人,她,能信嘛?万一…悯月略有忧虑的看了看怜心”
“她额娘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只望着这个大富大贵的乘龙快婿了,不求神灵批护又能求谁呢?人心之力所不能及的,便只能求神拜佛,说来虽然可悲却是万试万灵,你若是她毕生荣辱,全系一线之间,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也一定会去试它一试的,你有所思虑也属常情,即是如此,做戏便做足全套,你去一趟他那边,让他把月老显灵的事情在民间传开来,三人成虎,不怕,她不上钩!”
“悯月你确定是这条路嘛?算着时辰应当是要到了,怎么不见动静?”怜心有些疑惑的看着这条秋府去往西郊的必经之路,护城河分流城内东西南北四条支流,地处东位的秋府要去西郊必然要经过眼前的这座石桥,巧就巧在这桥上一次只能容纳一台八人大轿,怜心谋划多日,自月老显灵之事传入秋夫人耳中她每日此时必会路过此桥前往庙宇参拜,算起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她绝无理由半途而废,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小姐放心,昨晚已与玉蝉通过消息,秋夫人并无异样,应当很快便会到!”悯月这厢话音未落,那厢曹操便到了。
不远处的八人大轿帘布之上绣朝中正一品文官仙鹤图样,轿身以红木所制,配着顶上的碗大的琉璃明珠好不气派,身后一行奴才丫鬟约十余人,抬着祷告所用的红绸桃花,仔细一瞧竟是不过三尺高的金玉雏桃,此桃树乃是桃中珍品,只是一株便抵得上这城中一处宅子了,这7株金玉雏桃拿去祭祀焚烧,倒真是暴殄天物了。细细看来莫说是轿中主人,就是这随行奴才都着绸缎衣裳,真真儿是气派非常。
“从前总是听玉蝉说秋夫人生性奢靡,想不到张扬到如此程度,不过是一品府上的小妾,竟是这厮的不知收敛!”悯月有些吃惊的说到
“她一个朝中大元的小妾,出身卑微,又无子嗣,若不是苍天垂怜,女儿生的国色天香,品艺双全,许了京城大贵之家,一辈子也就是个抬不起头的小妾,换了旁人受了半辈子的晦气,终于能昂首做人,还理得什么张扬跋扈?如今她仗着女儿这门姻亲就是苏大人也对她另眼相看,何家是京城第一巨贾,莫说这点儿行头,就是用紫檀做抬轿也豪不过分,她即是生性如此事情倒是好办之极,她越是张扬奢靡,内心便越是怯怕失去眼前的这一切,她内心的那份恐惧就是对付她最好的利刃。只是这闺瑾尚未过门,何家便如此器重她这个额娘,我反而忧心何公子那边能否被说动。”
“小姐莫要忧思了,先把眼前这关渡过吧,何公子那边有那人亲自出马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倒是得亏咱们阵仗备的大不然还真要被秋夫人这阵仗给压下去了。
苏夫人正端坐轿内,满心满念都是这七日祷告之期,近日京城里人人都在传月老显灵,若是真庇佑我儿良缘稳定,多子多福那她也算是后半生有望,只可恨那个正室,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参拜的时辰,存心和自己一同出府,自己如今虽是风光无限,步轿出门还是得由着她这个正式先行在前我方才可出府,若是耽误了祷告的时辰可怎么是好?正想着想着忽然轿子就停了下来
“对面的官爷,我们夫人赶急去西郊参拜神明,眼瞧着要误了吉时了,可否行个方便让咱们先过?”开道的奴才大喊道,自早晨大夫人和七夫人一道出府闹出的风波之后,七夫人一直怒气未平,这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明瞅着轿上秀着一品官员纹样,还冤家路窄的挤在了一个路口上,看着对方八抬大轿加上随从,马匹浩浩荡荡近二十多人不说,这马匹过桥最是耗时,若是耽误了参拜吉时倒霉的可不又得是我们这帮奴才,换了平常自己早就开骂了,只是对面那顶轿看似寻常但是就这随从的阵仗想来非富即贵一时间也不敢造次,无奈只能停下脚步央求行个方便。
“方便?你是让我们小姐的轿子从桥上退下来让你们先过去么?”悯月瞧着两方人马挤在一个桥头一个往东一个向西一时间,进退不得,就算今日不是精心算计,若真是对上了同是一品家眷又岂有谁退让之礼?
“秋福,怎么了?”夫人听着轿外吵吵闹闹的,轿字也停了下来索性拉开门帘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好不热闹,对面一行连人带马二十多人的样子与自己的随从狭路相逢卡在了一座桥上,一个往东一个向西,这眼瞧着是非要有一方退下不可了。
“夫人,这…”秋福幅无奈的神色看着秋夫人
秋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从轿子里站了出来,“丫头不知,尊驾是哪个府上的千金?想是与我家爷同朝为官,今日我们赶着吉时去庙宇参拜,还望…”
“还望什么?还望我的马能倒蹄而行给你让道不成?”怜心缓缓的从轿里出来一派盛气凌人的模样看着眼前这个周身锦衣华服的妇人,想来也只有奢靡二子可以形容了。
“你…”秋夫人见对方丫鬟扬言轿内是位官家小姐,想来自己怎么说也是长辈,好言相劝不料竟是如此结果,自己虽不是正室怎么说也是朝种一品家眷,何时受过此等小辈羞辱,正欲发作之时对方又开口了
“小女子在此恭候夫人多时,夫人借一步说话,这边请!”怜心做势,低腰抬手,开路的马匹家臣退散两边,整好露出一人能行的过道。
“我赶着去月老庙参拜求福,怕是无闲长谈,若是有要紧之事改日府上相商不迟…”姜到底是老的辣,眼看这小丫头一派礼数,嘴里说着请,哪里有半分容人的余地,一个小辈竟如此造次,若不是碍于对方人马众多,忧虑闹腾起来伤了自己这千金之躯今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下作东西。
“怎么?秋夫人无暇商讨么?什么月老显灵,神明庇佑不过是我让人散播的无稽之谈,既然夫人不肯上前,悯月…”怜心话音未落只见一行开路的家臣忽的抽出暗藏在腰间的佩刀,气氛一时间竟是剑拔弩张起来。
夫人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会在这皇城之内遇到此等状况一时间竟吓的往后倒退了两步,若不是一旁的玉蝉机敏扶住了她怕是今日要闹大笑话了。
“夫人还是去一趟吧,赵小姐不会把您怎么样的。”玉蝉见夫人满面惊恐之色便开口劝诫。
“过去?”话音刚落秋夫人一个耳光狠狠的落在了玉蝉的脸上,颜面之上尽是惊恐愤怒之神色,大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下作东西,方才她说月老显灵是她让人散播的谣言,那么巧这个谣言我就是从你这下作的东西嘴里听来的,现在你又劝我过去,想来你是她的人了?!”
“夫人不必动怒,玉蝉确是一年前我安插在秋府的眼线,不过她没有说错,我确实没有什么恶意,恰恰相反,今日怜心是为秋夫人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而来!”怜心说到
“没有恶意?你机关算计,先是在府中安插眼线诱我上钩,如今这场狭路相逢想必也是早有准备,你这白刃闪闪的架势要告诉我没有恶意?莫不是把我当老婆子糊弄了?”方才掌掴玉蝉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此处乃京城东西交汇之地,看这时辰护城的巡逻官兵应该很快就到…正是思绪万千之时倒是怜心的话音打断了秋夫人满腹的算盘
“夫人不用想了,此处地处京城东西交汇之处,平日里出入者川流不息,算起来马上就是护城官兵巡逻的时辰了,可是夫人您可是又在这条路上看到除了你我随从外的任何一人,莫说是人就是两旁的民宅可有一户打开了门窗?方才玉蝉好言相劝时您可曾注意到她对我的称呼?”怜心瞧着秋夫人这一脸的思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即是步步为营的诱她至此又怎么可能没有万全准备。
秋夫人左右扫了一眼,果然如怜心所莫说路上行人,便是两岸商户民宅竟无一门窗有光,方才玉蝉唤她赵小姐,赵,莫非是兵部尚书赵大人的女儿,听闻这个赵大人的长女赵芯蕊性情暴戾,跋扈非常,只是自己与她素未蒙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她要如此算计自己。秋夫人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吓到魂飞魄散的一众随从默默的叹了口气,恐怕今日这一趟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也罢,虎落平阳终是王者至尊不能失了身份
“玉蝉!”赵夫人顿了顿精神瞬间恢复了先前气势,话音刚落玉蝉便掺着她缓缓的走向了这桥上众人让出的小路。
“秋夫人,请!悯月让所有人退下桥头把守任何闲杂人等不可靠近,违令者!”怜心顿了顿转过身来厉声道:“杀无赦!”
怜心将秋夫人请进了自己的轿内后令悯月并退左右,只留下了空空的石桥上的两顶轿子。
“夫人,怜心今日为请夫人大驾多有得罪,迫于时间有限,怜心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今天是为了夫人后半生的荣光而来!”
“赵小姐抬爱,只是不知这荣光何来?”秋夫人完全被眼前这一出出弄的摸不着头脑
“苏夫人的掌上明珠,苏闺瑾,夫人可有想过让闺瑾入宫选秀它朝能一飞冲天,封妃册后,光耀门楣呢?”怜心缓缓的说到
“我当赵小姐有何高见,你说的事情早在当今彦妃尚未入宫之前我便开始思量,莫说是如今彦妃在宫中盛宠容不下我家瑾儿,便是容得下,她也早已许给了何公子为妻,只等此次选秀之期一过便要入门了。”秋夫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这个赵小姐,想来她兴师动众,如此机关算计把自己诱骗至此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样一番废话,着实有些可笑,若是瑾儿能入皇宫,还用得着她这个外人来教,自己做梦都在想着她能如那个贱妇的女儿一样光耀门楣。
“若是她真的入了皇宫,容不容的下也不是她说了算,难道夫人就从未想过一山既不容二虎,闺瑾何以就不能推倒彦妃取而代之呢?”怜心说到
“取而代之?赵小姐抬举了,瑾儿虽是生的模样国色天香,只可惜性情温和绵软,为人单纯,当今彦妃娘娘在后宫何等厉害,她哪里是对手,莫说瑾儿与何公子两情相悦必不肯答应,就算我家老爷真的悔婚退亲,那个贱妇决计不会让瑾儿入宫不说,便是真的入得了皇宫,怕是将来要惨死在那彦妃的手下了。”秋夫人不耐烦的答道,眼前这个赵小姐的问题就好像一把把尖刀,扎在自己的心坎,这些年自己表面风光无比,看似得到老爷器重,可是怎么也比不过人家的女儿在后宫为妃,只恨自己的女儿不争气,虽是生的美貌只是那性情...哎!
“彦妃虽是狠辣受宠便又如何?后宫花无百日红,只要夫人首肯答应演一场戏劝闺瑾入宫,闺瑾跟您保证他日您再见女儿必至少是妃位之上。我已经暗中安排户部选秀之时闺瑾必定会出现在名册之上,此番前来一是为了与您合作让闺瑾心甘情愿入宫,二是为了与您结盟,它日若我真能助闺瑾飞上枝头,夫人莫要忘了今日怜心的恩情。”
秋夫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丫头,这份气度,心智哪里是寻常姑娘能有的,虽是说的句句在理只是这赌注未免太大一时间不免心生疑虑
“秋夫人必是疑心我为何要助你,实不相瞒刚才你唤我赵小姐,实则我不是你想的那位赵小姐,我是赵大人的四房小妾之女,赵怜心,我额娘在我十岁那年撒手人寰,我得贵人指点,韬光养晦一朝翻身,不日将要入宫选秀,现如今后宫四分天下,要打破这僵局唯有您的女儿闺瑾不可破,不错闺瑾生性柔和,不善算计,可是我赵怜心极尽人心计算,若我二人合作,何愁将来不能颠覆眼前这个局面,难不成夫人甘心一辈子受制人下,说白了你口中那个贱妇之所以能如此气焰无非是倚仗了女儿的荣光,若是他日为妃的是闺瑾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这…便是我愿意,以我那女儿的心性是宁可赴死也不会辜负情郎的呀,只怕,只怕是…”秋夫人略有为难的说到。方才怜心的一番话好似一根芒刺扎进自己的耳朵,多少年了,如今自己虽是大富大贵却依然时时受于人下若是真得一日翻身该是何等滋味
“夫人只管听怜心接下来要你做的事情,怜心若是连如何解决何公子这个问题都不能算计在内,又何以敢在您面前夸下海口。”
……
“玉蝉,这一年来苦了你了!”怜心略有愧疚的看这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当日她为给家中重病弟弟求药在医官前苦苦哀求的样子,如今历历在目,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那日自己为了谋划今日的这一切偷出府外,不想竟遇上了她。人的命数当真是荒谬,我们相差无几的年级,我虽落魄却可得安生立命,她却为了区区二钱银子的诊金,情愿去秋府为婢冒着一朝丧命的风险做别人的眼线。
“哪里,小姐您千万不要这么说,遇到您是我的福气,当日若不是小姐出手相救我弟弟此时怕是早已命落黄泉,而且,秋小姐为人性情极好,一点儿也没委屈奴婢,反倒是奴婢如今终于能养活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小姐恩情无以为报才是!”玉蝉激动的说道
“玉蝉,走了!”秋福在一旁唤到,玉蝉听后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了句小姐保重便转身离去了。
怜心看着玉蝉离去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人的命数真是残酷,像芯蕊这样跋扈骄纵之人一生荣华富贵,若玉蝉这等心慈感恩之人,却要为了区区二钱银子和为人奴婢换来的几斗米粮与人无以为报,真是讽刺。
“小姐,就这样让秋夫人他们回去能行吗?方才也没有特别的交代,万一她手底下的下人走漏了风声…”悯月问到
“所以说你不懂人心,不会的,你看她的随从身为下人都是绫罗绸缎加身,这普天之下有几户人家的下人有此荣宠,换了是你会舍得背弃一个这样的主子么?”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道
“也罢,人心终究太过复杂,不懂也是好事,人心这个东西看的太透,容易凉薄!走吧这出戏只唱完了上半场,咱们还得回府把下半场也给唱完才是”
怜心把眼前这一应入宫参选的秀女名册翻了个遍,除了自己谋划已久的秋闺瑾,竟是无一人可用,正是头疼之际才想起,时辰差不多了,那边应该有音讯了。
“悯月,何公子那边怎么样了?算算时辰应该有结果了!”
“小姐莫要担心,不会有事的还是先把眼前的大局稳住….”
怜心略有疑思的看着她,平日里她从来不过问自己对大局的设计之事,怎么今日...莫非?
“悯月,说,何公子那边到底怎么了?”怜心情急之下拍案而起,惊的悯月立时跪了下来,那一瞬间怜心的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抹不开的惊恐…
“小姐,赎罪,何公子,何公子他...死了!”悯月跟随怜心多年对她的性情最是了解,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刚强,满目心思机智过人的女子实则是个内心绵软,多愁善感之人,即使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愿意伤及他人性命,尤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伤及他人的性命,会让她陷入不可自拔的愧疚,眼前这个局面实是没有时间让她来慢慢释怀,所以回府后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自己一直没敢开口告诉她,想着纸虽包不住火,能拖一时算一时,不料这么快就被她瞧出了端倪。
“死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我不是明明确确的告诉过他不论任何情况,不要伤及何公子的性命吗?为什么?”怜心无力的瘫软在座垫之上,嘴里反反复复的默念着那句为什么,全似一个丢了魂魄的傀儡。
“小姐,小姐您要冷静啊,小姐,事已至此…”悯月话音未落,怜心突然直起了身子,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等悯月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阻止,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小姐,小姐您千万要冷静啊,不要做傻事啊小姐…”悯月已经拼尽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奈何就是追不上眼前之人,都是自幼习武,没想到,小姐的身手尽是如此的矫健。小姐去的这个方向,若是今天追不上,怕是要大事不妙了,正在忧思之际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身后有人追踪的脚步之声。立即停下了脚步,果然方才还若隐若现脚步声,在自己停下后瞬间失去了声音,小姐这边怕是追不上了,现在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悯月缓缓的抽出了藏在袖内的匕首….
\"赵小姐,赵小姐您不能进去,赵...\"未等张府的家丁话音落尽便被怜心一脚踹飞了出去,怜心看着内堂端坐之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的愧疚神色,好像方才死去的亡魂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怜心?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张子鸣话毕神色慌张的冲出堂外,确认四下没有人跟踪才神色凝重的转回身来,大声的质问到:“我一直是怎么告诫你的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可以直接来找我,你这样若是给有心之人看到,你这么多年的蛰伏就付诸东流了你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杀了何公子,为什么?我不是反反复复的告诫过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取他的性命吗?为什么?为什么呀?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为了一己之私,毁掉了秋闺瑾原本可以平顺幸福度过的一生,将她推入一个万劫不复之地,究竟你是为了什么,连她最后的一丝寄托都不肯放过呢?”怜心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两行清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帘般散落而下,那份无奈与伤心,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为了死去的何公子,为了被自己一手改写命运的秋闺瑾,还是为了自己无可奈何的命数…
“荒谬,我当你是为了什么事情,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可知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入他人的耳朵里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这么多年我一直器重你是个大器之材,谁知竟是这般的妇人之仁,若是你这幅样子入宫,莫说是飞上枝头,怕是还没飞起来就掉进地狱了!”怜心被这熟悉的苛责声所震惊,这声音,怜心猛地回过头来眼前之人不是她的阿玛兵部尚书赵大人,又是何人?
怜心在片刻的惊诧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冷冷的笑道:“我说当年何以这个足智多谋的张子鸣何以要助我这个无权无势的遗孤,我说何以他一个小小的谋士能对朝中各部官员如此了如指掌,我说怎么这些年我这个小女子怎么能如此轻松的建立这些连环局面,何以能躲过赵夫人的迫害,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我的好阿玛,哈哈哈….我真是蠢,枉我机关算尽,尽没能发掘这其中的奥妙!好,好啊!!!”
赵大人在怜心话毕后扬手一记耳光扇下不想击中的确是挡在怜心跟前的张子鸣。“放肆,你还护者这个没用的东西,早知你是如此无用之人,当年我何必煞费苦心保住你的性命,我!…”
“保住我的性命?你可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试过每日迷茫的看着天空的感觉吗?你试过那种好像在沧海之上的感觉吗?你试过半生浮光里只能谨记一个忍字,还要日日欺骗自己,总是会好起来的感觉吗?如果不是悯月始终对我的不离不弃,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靠什么活到了今天,你倒是告诉我,你当年为什么不让我与额娘黄泉相会,为什么,为什么?”怜心死死的拽着赵大人领口,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此时此刻她的心理她的眼里有的只有这些年所默默流过的眼泪和委屈,好像借着眼前的怒火一口气的全部涌上了心头。
“怜心,好了,怜心,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知道,不要这样怜心,不要这样!”张子鸣死死的抱着怜心挡在她的前面,唯恐赵大人震怒之下伤及到她。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悯月还未入内便在院外听到了怜心凄凉的哭喊声,一时情急之下竟全然忘记了自己此时才结束一场恶斗,已是浑身的伤痕和破败不整的衣衫,便直直的冲进了堂内。
“悯月?”当怜心听到悯月的声音那一刻,才觉得头上这一方塌下的天空有了支撑,好像一个在黑暗中逃生的人,在迷茫的前方看了一丝微弱的曙光,是她,是她来了,这些年,每当自己感到绝望的时候,每当自己看不到人生方向的时候,每当自己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是这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论怎样都要坚强的活下去,要活的比那些想让自己死的人更加精彩,更加风光!然而睁开模糊的泪眼,印入眼帘的确是悯月满身的伤痕和血迹,怜心在看到悯月的一瞬间便忘却了方才的伤心与绝望,那些过往的悲痛,眼前这出闹剧的震惊,一切的一切都远不如眼前这个人对她来说重要。
“悯月?,悯月你怎么了?悯月,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怎么会这样?”怜心焦急的摇晃着眼前这个浑身血迹的人儿,恨不得能马上得到疑问的回复,一时间用力过渡,不慎触碰到了悯月的伤口,看着悯月强忍的样子,她此刻的心头好像被人插了一刀,那种痛从头皮渗到脚底,此生难忘!怜心忽然有种从心底渗出的冰凉感,好似严冬的晨霜,从脑门撒到脚底,刺骨的冰凉,让人无比的恐惧,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额娘过世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忽然陷入了黑暗,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个在湖中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的环住悯月,开始不自主的瑟瑟发抖,多少年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又一次的袭来,不可以,我已经失去过一次额娘了,不论如何都不可以再失去悯月,不可以,不可….
“小姐,我没事,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方才在院外听到您哭喊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老爷也在这里?”悯月强忍着伤口的刺痛双手死死将怜心抱在怀里,满面惊恐之色的望着张子鸣,急切的问到,眼下的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了,怕是小姐已经知道了这些年是老爷在背后运作动用兵部势力为她铺路,只是何以她会哭的如此凄惨,张子鸣又何以鼻青脸肿的半跪在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急切的需要一个答案,来沉下这颗从方才在外恶战时就悬在半空中的心。
“够了!”赵大人怒喝一声,一脸鄙夷的忘了一眼在悯月怀中瑟瑟发抖的怜心,又转过头看着惊恐异常的悯月,直到悯月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后便拂袖而去。
眼见赵大人离去,张子鸣立即起身看了看悯月的情况,她怀中的怜心仍然未能停止浑身的抽搐,真是难为她了,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好了,都过去了,不要怕,放手吧怜心!”张子鸣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然而对方全然没有半点反应依然是缩成一团在悯月的怀里抽泣,这个画面…此时张子鸣才发现大事不妙,这个画面在她额娘过世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一回,那时候她死死的抱住她额娘的遗体不论任何人上前劝说都不肯松手,就这样抱了一天一夜最后晕了过去。醒来后的她有整整半年的时间都处在神色恍惚的阶段,终日只肯躲在床上抱着被子瑟瑟的发抖,思虑至此他意识到必须马上打起她的精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怜心我知道此刻你很伤心,你很愤怒,你很恐惧,但是你这样死死的抱住悯月,我是无法让人替她诊治的,你明不明白,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这里吗?”张子鸣猛地拽起怜心的后背向外拉,此时的怜心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来,浑身抽搐的点了点头,默默的念叨着:“悯月,悯月,对,悯月,快,快…”话音未完便昏死了过去。
“你自己身上的伤也不轻,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这里自会有人照应的!”张子鸣看着默默守在怜心窗前的悯月淡淡的说到
“不行,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我,如果她醒来看不见我,一定很惊恐,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去呢。”悯月看了一眼昏睡中的怜心说到:“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拦住她,让她撞见了赵大人,将这些年内心的委屈,愤怒和不甘一次全部翻了出来,又受到我那幅样子的惊吓才会昏死过去…可是说到底你们为什么要取何公子性命,若不是此事引火,今日绝无这出闹剧,我不会受伤,小姐不会大闹张府被夫人派来的人跟踪,更不会撞破你和赵大人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你觉得值得吗?”悯月冷冷的质问眼前这个总让人猜不透的面孔,这些年,不论什么事情他似乎都能周旋的很完美,从来不出一丝差错,所以当时他告诉自己何公子死了,自己虽是担心小姐的情绪也未有过半分疑问,心想定是为了小姐的大局考虑而如今事情到这个地步她真的不能不打破这些年的原则,第一次对这个心术之材发出了疑问。
“你真的以为我愿意杀了他吗?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那么喜欢杀人吗?”张子鸣不屑的回应道,“我不愿与你多费唇舌之争,你只需要知道,将来的日子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要为你们而死,这大清的后宫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仁慈,如果怜心醒过来切忌按照我教你的方法与她开导,如若不然她此生怕是再无翻身之日,到时候,赵夫人绝不会让她苟活于世!”
赵府
“老爷歇下了?赵夫人抿了一口盏中的参茶,看着刚刚回来复命的侍女。”
“ 回老夫人,老爷歇下了,依照您的安排是新晋的小妾侍寝。”
“嗯,那就好,我喜欢事情握在手里的感觉,像当年那样的闹剧可以有一次,绝对不可以有第二次,那个丫头以为入得了宫选秀就能跟我斗?”赵夫人不屑的看着墙上的画像,画像里的女子玲珑秀美,目若桃李手持绢帕盈坐凉亭之中,好一派别致风景。“就算当年深得宠爱如你,又能怎样,男人的宠爱是多么靠不住的东西?当年他就是真心爱你又怎样?最后呢,他肯定为你放弃这得来不易的大好前程吗?你死后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爱怜过你们那个女儿吗?就连你的画像都挂在我的房中这么多年了,他虽然从来不进我的房门,那又怎样,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一天是赵夫人,一辈子斗是赵夫人,他再爱你,你也只是个小妾,到死也是个小妾,我就是要你死了也天天的看着我如何坐稳这一生的赵府主位!”
“夫人说的极是,恩宠是个什么东西,哪里及得了夫人您能为老爷在前朝的势力铺路,当年老爷若不是靠着夫人娘家的势力连朝堂都不得踏足,更不要提如今老爷门下侍从凡在朝中之人皆是夫人娘家的人,那些在塞外边关的将士能顶几个用处!只是今日放出去的眼线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回来…恐怕…”如嬷嬷见风使舵的顺应着夫人的口气,心里却不免叹息,这么些年了就算当年那个四房死在她的手里,也未能让她释怀对这个女人的怨愤,想来当年老爷对她的宠爱给夫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一个官家滴出大小姐,竟不如一个歌姬受夫君恩宠,怕是一辈子都翻不过去的坎儿吧!这些年总是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爱盯着她的画像,时时刻刻的叮咛着,就连她这个做奴才的都看着乏腻了,今儿怕是放出去的眼线没能回来又触着她不安的神经了。
“倒真是小瞧了这两个丫头了,这回放出去的也算是个中好手了,没想到,蛰伏这么些年,不止嘴皮子功夫了得,刀口上的功夫也这么厉害,罢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小丫头走了也好,在府里芯蕊是一天也安生不了,明日就是入宫选秀的吉日了,这山鸡就是飞上了枝头也得不被秃鹫给叼走才是,若是飞不上枝头...哼!叫后厨明儿个给我炖个文火山鸡汤,咱们且看火候吧,至于老爷那边给我盯紧点儿,虽然找不到任何老爷扶持这小丫头的线索,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若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念头,还得要好好提点,如若不然,我这个老婆子少说有十载没有跟他同房了,再过一年凯儿就到了为官的年级了,这个老爷有跟没有倒不是那么重要了。”赵夫人淡淡的说
“是!只是那个丫头那边…选秀之时是否要安排点儿什么才好呢?”如嬷嬷低着头,满肚子都是那日的羞辱之怒,不趁机将这山鸡从空中打下来岂不是要死在秃鹫的手里,杀鸡拔毛也得是自己杀才是最好的。
“也是,一出戏都开场了,总不能演砸了,看看可有新本可加!”赵夫人冷冷的笑了笑
“小姐,起来吧,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你每次不愿面对一切的时候,总是闭著眼睛一动不动,全身平躺,倒是你真的睡着的时候却总是蜷缩着身子的,别人看不出来,还能骗得了我么?”悯月掖了掖怜心的被角轻轻的坐了下来“方才张子鸣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他想我开导你,让你振作起来,告诉你,老爷这些年也是迫不得已,朝中全凭老夫人娘家旧部势力,塞外那帮人鞭长莫及,若不是出于对你额娘当年的怜爱又怎会如此表面刻意疏远,实则暗地为你搭桥铺路呢?说到底他是心疼你这个女儿。这样的话,连我都听不进去更何况是如此聪慧的你呢?!”悯月握着怜心的手有一丝的凉意,大概,是从她心里传来的吧,她顺手擦掉了从怜心眼角滑下的一滴泪珠又轻轻的扶了扶她的眉毛接着道
“可是你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吗?你只知道我与你自幼相识,你不知道的是我们相识前的故事,我10岁那年入府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完全惊呆了,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这么粉嫩的小女孩儿,相比之下,常年跟着叔伯们逃难卖艺为生的我,面色黝黑,粗布麻履像极了一个市井小混混,哪里有一丝女子的精致,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要一辈子都跟着你,要做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孩子!我们这种贱民的子女是最不值钱了,尤其我还是个女子,跑江湖的叔伯们只告诉我,是在洪荒逃难那年捡回来,连父母是何许人士是否尚在人世都全然不知,我从小跟着他们卖艺学习拳脚功夫,再后来,连年的洪水涝灾,叔伯们无奈只得将我放弃,我到现在都记得他们临走时眼角不舍的泪水,可是我没有哭甚至没有一声吵闹,我知道,尽管那时候尚且年幼我便知道,大家都已经快到饿死的边缘,没有米粮来养活我这小丫头了。为了活下去,我和一些没人要的野孩子们混在一起专门挑路过的富人们下手以偷盗为生,就是这样我遇见了人生的转折,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趁其他孩子围着他的时候,拔走了那人腰间的玉佩,结果那人追了我足足半个时辰,终于把我逼死在城墙的一角,我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死死的盯着这个衣着华丽的男子,那一刻我的脑子里想的是,我可以杀了这个人,但是不能没有这个玉佩,还有那么多孩子等着我拿着这块玉佩去换米粮,大家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饿死,再后来,再后来我武功不及那男子被压制在地,我以为他会送我见官,或是打断我的双腿,谁知道他取下了腰间的钱囊,跟我说他很欣赏我,在这样一个乱世里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能有如斯的魄力,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去改写这一生的命运,从此不用在市井流浪,有饭吃,有衣穿,不再受人欺凌。我连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个当初说要改变我命运的人就是张子鸣,但是真正改变我命运的那个人,我并不觉得是他,如果真的有一天,有一个人能改变我的命运,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小姐你,我的命运一定可以比做一个官家小姐的丫鬟更加辉煌,所以小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悯月还等着你带我去看这辈子也不曾见过的风景呢!”悯月说罢缓缓的站了起来吹灭了一旁的烛火,退了出去,她有这个自信明天早上一定能看到一个比从前更加强大的赵怜心。
赵府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两个丫头还没来,还没怎么着呢就放肆成这样,一会儿宫里的教理嬷嬷可就要到了,怎么架得住这么没有规矩,我赵家的脸往哪儿搁?如嬷嬷…”未等赵夫人催促的声音落地只听的一阵银铃清脆的鸣响,悯月挽着一身杏色粉黛的怜心就缓缓的走了进来,到底是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多久的功夫,眼前这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的姑娘哪里看得出是当日那个横眉怒对的小丫头,倒是让方才一脸不悦的赵夫人瞬间平了平眉目间的怒气。
“怜心参见夫人。”一个大礼行毕就连一旁的如嬷嬷也是有些傻眼,眼前这个看着乖巧玲珑的女子倒真似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了,哪里还有半分那个女英豪的煞气,这短短数日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一些。怜心何等的聪慧,将如嬷嬷和赵夫人满目的惊愕之色尽收眼里,他们的惊愕只能说明自己的成功,两只脚终于都迈出了赵府的大门了,接下来之等着走向自己的大好前程了,悯月说的没错,那个替她改写命运的人,还必须是自己才可以,她的悯月绝对不会只做一个官家小姐的丫鬟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