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情敌的白月光》傅悬

6、第 6 章

　　小超市的老板早就注意到那个鬼鬼祟祟的青年。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悄声无息地慢慢藏到货架的最后一排，故意转过身子，用后背对着摄像头，企图掩盖他正在偷东西的举动。
　　他将一个面包和一包饼干藏到了夹克里面，和进来时一样，他双臂交叉在胸前，似乎很冷的样子，哆哆嗦嗦的，将身子缩成一团。
　　倒是符合他大冬天只穿一件薄夹克到处游荡的行为。

　　他四下看了看，也不着急离开，为了显得毫不心虚，他甚至当着老板的面拿起了货架上的泡面。
　　老板手里拿着手机，目光从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上方看向他。
　　青年像看一款从来没用过的电子产品说明书一般，仔仔细细的将泡面上的字读完，再慢悠悠地放下。
　　放下泡面后，这才没事人似的往超市门口走。

　　“哎！”老板叫住他，紧盯着他的后背，“你还没付钱。”
　　青年脚步略有迟疑，但在下一秒，他猛然加快速度，瞬间直接冲了出去！
　　老板早就等着他了，对屋里的老婆叫了一声，随后操起一早就准备好的棍子，立即往外追！

　　青年自台阶飞奔下来钻入小巷，跑得飞快。
　　小巷子里兢兢业业裁缝衣服的阿姨、为了鸡毛蒜皮吵架的夫妻、孤独地坐在轮椅上双眼发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已经全然没有反应的老太太……
　　在青年逃跑的过程中，人间百态被长镜头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抓小偷！”老板大吼一声，青年听到了“小偷”这两个字，居然回头反驳：
　　“我不是小偷！”
　　就在这时，他脚下一痛，被见义勇为的人一腿绊个正着，整个人扑了出去，重重摔在水沟里……

　　“好，停！”
　　全程站着紧盯监视器的闵导喊了一声，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站在一旁的副导“嚯”了一声：“行啊这小柏身手了得，这么高的台阶冲下来速度还能这么快，是真的拼。”
　　“效果好，表情也很到位，你看这……真牛掰！”
　　闵导听着身后的夸赞声，拿了毛巾走到柏煦面前，亲自帮他把满是污水的脸擦干净。

　　“行吗？”柏煦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毛巾没有第一时间去擦，而是有点忐忑地询问导演的意见。

　　一镜到底不仅需要演员超强的表演能力，更是所有剧组各个部门协作完成的成果。
　　如果他一次演不好，所有人都得重来，十分耗费时间和精力。

　　幸好闵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演得很不错，我原本以为起码得三条才过，出乎我的意料啊，这一条稳了。真是后生可畏，小柏，你可比我想的要厉害，厉害多了！你是我合作过所有第一次拍电影的男演员中最有天赋的，没有之一。”

　　闵导这人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该批评的时候不留情面地批评，绝对不说场面话。
　　该夸的时候也绝对不吝啬任何赞美之词，恨不得把自己欣赏的演员捧上天。

　　柏煦得了闵导这么高的褒奖，一边擦着脑袋一边低下头，笑了笑。
　　尽管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真正涉足表演这个领域。
　　得了权威的褒奖，心情还是挺好的。

　　闵导让他先休息一会儿，一会儿还有场哭戏得爆发，先去酝酿一下情绪。
　　“刚才从那么高的台阶上跳下来，腿还行吗？”闵导问他。
　　柏煦摇了摇头，低声道：“没问题。”
　　“行啊，厉害。回头我把你推荐给唐盛名唐导，他有一部大戏正在找人，找了一大圈都找不到合适的男演员，整宿整宿睡不着，脑袋上本来就没几根毛，这下算是全掉光了。”闵导想要拉近和年轻人的距离，试图说一些现在年轻人之间比较流行的笑话，
　　“你能为唐导省几根头发，唐导肯定会喜欢你。”

　　唐盛名导演是业界资深动作片导演，拥有绝对的票房号召力，只要他的电影上映，那年票房TOP 10中一定有他导演的电影。

　　每年有多少想拥有实绩的演员挤破头想上唐导的戏。
　　而唐导的眼光甚高，只要实力派，不敬业不愿意吃苦的花瓶一概看不上。
　　要是能进唐导的戏，对于荧屏新人而言，那可是顶级资源。

　　柏煦向闵导道了谢，接过场务送来的水，从一群人中穿过，也没折腾回酒店了，去剧组租来的房间里简单冲了个澡。
　　出来之后化妆师帮他上妆，下一场与他有对手戏的女演员和闵导一块儿过来了。
　　闵导坐在他们中间讲戏，柏煦和女演员聚精会神地听。

　　闵导从人物内心和矛盾着手，抽丝剥茧，寥寥几句话就将这个人的小半生的执着却被抛弃，脆弱却无法沟通、孤独而浑身带刺……全部剖了个干净。

　　柏煦认真听着闵导的话，想起当初公司给他看策划案的时候，他对这个男主角就有种熟悉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主角和他很像。
　　这种心心相印的情感一直挤压着他的心，催生了一种强烈地想要诠释这个人物的愿望，之后便是柏煦花了很多的心思来争取这个角色。
　　如今听到闵导深刻解剖人物的孤独和无措感，讲解他为何需要一场淋漓尽致的爆发，柏煦眼圈微红，情绪全然被调动起来。

　　闵导不愧是的久负盛名的导演，的确非常擅于培育、启发演员。
　　之后的这场爆发戏，柏煦又是一条过。
　　搭戏的女演员情绪也被他托到极点，最后再携手将其用力摔碎……

　　直到导演喊CUT，片场万分安静，柏煦和搭戏的女演员都还在戏中，工作人员也跟着他们一块儿沉默着，心中的澎湃未止。

　　最后还是女演员先缓过神来，她比柏煦大了近二十岁，如同温柔的长辈，微笑着上前来拍了拍柏煦的后背，安抚他还在翻涌的情绪。

　　柏煦不太好意思地扬了扬嘴角，副导演欢呼了一声，喊道：
　　“精彩精彩！真是世界级的表演！闵导，明年咱们学院奖稳了！”
　　副导演这番调笑的话，立即让现场震撼又压抑的气氛放松了不少。

　　柏煦今天两场重头戏的表现完全超出了剧组的想象，一开始副导演还有些担心，生怕这位顶流爱豆演惯了偶像剧，会把偶像剧那一套带到电影拍摄里来。
　　没想到他们担心的事情完全没发生，柏煦的表现非常成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

　　今天一整天拍摄下来柏煦的气息有些紊乱。
　　本来“疲倦感”这种东西不会属于他——要不是遇到那个倒霉的杭池，消耗了太多精力的话。

　　坐上保姆车往酒店走时，已经是夜里11点。
　　柏煦坐在车后的角落里，闭着眼休息。

　　阿拓拿了刚买来的汤过来，小声道：“柏哥，你今天可真牛掰，那个长镜头拍摄真是绝了！当时我蹲楼上看的，从楼上看下来，柏哥腾空而起那会儿，就是一条神龙！”
　　柏煦：“……”

　　助理阿拓各方面都挺好，业务能力强。只要柏煦说过一次的事情，他一定记得。柏煦所有的喜好都在他掌握之中，一个人拎四个行李箱上台阶都没问题。
　　就一点不太好，夸人有些油腻。

　　见柏煦的表情有些无奈，阿拓立即拉别人过来给自己镇场：
　　“柏哥，我这回真的不是为了年底的红包在哄你开心。我这夸奖你都受不了，要是听到剧组怎么夸你的，你还不得直接弃组而逃？剧组的人在背后夸你都快夸上天了！你说说，夸人干嘛背后夸，当面夸不是更能促进友好往来么？柏哥，你最喜欢喝的鱼片羹，先喝点羹垫垫肚子，外卖也点好了，我看外卖小哥已经在送餐的路上了，咱们到酒店的时候估计他也到了。”

　　作为一只不知自己到底是妖是鬼，游荡在人间多年的灵体幻化成为的实体，其实对于人类食物并没有多大的欲望，只是为了能更和谐地在人间生存下去，一日三餐便是重中之重，不可能省略。
　　即便他真正的“食物”，和人类喜欢的那些完全不同。
　　他需要的，是人类的“阳气”。
　　只有不断摄入人类的“阳气”，柏煦才能维持自我，保持魂魄不散。
　　要是实在不吸阳气，次一点的吞鬼气也勉强凑活。
　　鬼气倒是可以帮助他快速回拢气息，效果上逊于阳气，可口感上却比阳气要差好几个等级。
　　如果说人类的气是香甜的冰淇淋，那么鬼气就像是某种发臭的黑暗料理，人类的食物倒是介于这两种之间，很不好吃，但非要在人类食物和鬼气之间选择的话，他会选择人类的食物。
　　总体而言，无论从效果和口感上来说，人类的阳气都是他最佳食物。
　　只不过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吸过阳气了。
　　久到忘记了上次品尝到人类滋味是什么时候。
　　或许那是他失忆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工作关系，柏煦身边总是乌央乌央一大群的人，一年365天之中能够有10天的假期已经算是非常好的待遇，其余时间都会跟工作人员一起同进同出，吃饭这件事也必然少不了。
　　通常一大桌子人共同吃饭，他一点都不吃的话，必然无比突兀和诡异。
　　那不是瘦不瘦身的问题，在同事们看来，那是会饿死的问题。
　　这事儿所带来的麻烦，他在几年前刚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已经深刻体验过了。
　　为了看上去更像人类，即便人类的食物有时候让他作呕，他依旧会强迫自己多少吃一点。

　　可是，当他看见阿拓今晚又点了一大桌子的外卖，就他俩个人，五个菜一个汤，外加四盒米饭时，柏煦觉得……可能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对于扮演人类这件事，他似乎做得有些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