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光年》星河沉寂

2、韩周

　　“哥哥，抱。”面前的女孩子软糯糯的开口，声音带了一点哭腔。刚刚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跤，女孩子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嘴巴也撇了撇，一副要哭的样子。
　　很疼？
　　韩周无奈的想。

　　对纪年来说，一定很疼。

　　他弯下腰看着坐在地上对他张开双臂的女孩，内心不自觉地变得柔软，也多了一份怜惜。等韩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纪年抱了起来，圈在了怀里。虽然纪年已经快二十了，但是抱起来轻飘飘的，像是抱着一块棉花。

　　韩周想起第一次看到纪年的时候，她可怜巴巴的等着谁来把她抱下车，他无法拒绝那样渴望而恳切的目光，快速的跑到车前把她抱了下去。之后纪年也被带去了警局，录完了口供已经天黑了，大多数人都被安置在了接待所。韩周本来已经要下班了，但是心里又想去看看那个被他救下的小丫头怎么样了。
　　韩周去看纪年的时候，纪年也正在东张西望地不知道看什么，好像在找什么人。
　　“不会是在找他吧。”韩周难免有点自恋。
　　两个人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纪年的眼睛里终于带了点光芒，她跑到韩周面前很兴奋的摇了摇他的手臂:“我找你好久啦。”
　　韩周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嗯？”
　　“谢谢你呀，谢谢你们。”
　　纪年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过了一会儿后又突然陷入了沉默，韩周以为她想起了伤心事，问她怎么了。
　　“就…”纪年有点不好意思。
　　“太饿了。”
　　那天晚上韩周请纪年去了他最爱的面馆，而纪年那次吃饭几乎一言不发，全程都在吃面。她想在救命恩人面前维护一点自己的形象，但是饥肠辘辘太久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三碗面吃完的时候，纪年终于感到了一点难为情，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韩周，而韩周也在托腮看她。
　　“吃饱了吗？”
　　“没…”
　　“老板，再来一碗。”
　　“没事，多吃点，不急。”韩周说完后看了看纪年，又补充了一句，“你太瘦了。”
　　“嗯…之前都吃不下去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他复而搂紧了纪年。

　　纪年出院之后就一直赖在警局，警方破完6·21大案之后就都是小案件了，还有一些案后的审查处理。除了对犯罪头目的审理，很多事情都不需要韩周亲自出马，或者说，他想去，队里的其他人也阻拦了他。
　　“韩队，你也该休息休息了，审问他们的事我们去做。”
　　“对啊，你也太不相信我们了。”
　　“韩队，这两个案子几乎同时进行，你快半个月没好好睡个觉了吧，一直连轴转。”
　　一个是6·21拐卖人口案，一个是5·11海市连环杀人案。
　　韩周是很无奈的:“不是不相信你们，有些东西我必须得亲自去看才放心，你们不也是半个多月没休息了吗？”
　　“不一样，总之你就赶紧休息吧。”副队程白说不过韩周，索性直接下命令。
　　“对啊。”
　　“那行吧。”韩周倒是想看看这群孩子能做成什么样的工作，“但是有什么事不放心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韩周虽然嘴上答应了他们，但还是放心不下，一直研究着这两个案件的关联。两个案件的犯罪头目都被他们带回了警局，在审问过程中也很快招供。但他隐约的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这一切，进行的太顺利了。
　　好像有什么关键线索被大家忽略了…
　　一个很容易被察觉的线索。

　　韩周又拿出了之前案件的卷宗，6·11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仿效十年前的10·22大案的凶手作案。10·22大案的凶手是个亡命徒，每个死者的死状也极为惨烈，当时执行这个案子的一个实习警察到了现场之后一天没吃的下去饭。凶手在每个死者的旁边都画了一个钢琴的记号，后来凶手对他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但问起这个记号的意义时，却闭口不答。
　　“该说的我也都说了，都是我干的，也不可能有什么缓刑了，这个就是我心血来潮画的，没什么特殊含义。”
　　当时的警方自然是不信的，问了三次无果之后也不甘心放弃。他们怕这其中有着关联，凶手背后有什么更大的犯罪集团，被忽略了之后会留下祸根。
　　终于在一周之后，凶手在监狱里和看护他的人说，请求见当时审问他的警察。
　　那天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程放很兴奋，这将意味着他们占据了这个案子的主动方。
　　可是等程放来到监狱的时候，等到的却是罪犯自杀的消息。凶手是服毒自杀的，后来法医判断死亡时间就在程放赶来的半个小时前。程放当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如果能快一点的赶来，说不定就不会这样。

　　凶手死之前就下了一个字条，上面只写了一个数字5。
　　这令程放等警察更加费解，也明白了这个案件并没有这么简单。程放之后没日没夜地看着卷宗，看着物证和审问记录。凶手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当时所有的证据和线索也都指向了他，于情于理都应该结案了。过了半个月之后上级厅长催促着赶紧结案，程放的领导迫于压力也匆匆交了报告。那次之后上方的很多领导都更换了，这个案子也被迫做了了结。只剩下程放一个人坚持要找出真相。
　　“不是，所有的证据都摆在这里，这就是凶手啊，证人的证词也没有毛病，他没有不在场证明，有两次行动也被监控拍到了个轮廓，不是他还能是谁？”
　　在程放无数次废寝忘食之后，他的队长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可是这个记号…”
　　“记号他也说了，就是一个巧合。”
　　“但他那天说了要跟我们说出真相的。”
　　“说不定只是他的恶作剧呢。”

　　程放还是不相信，有的时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的并不是真相。他想还死者一个真正的公道，也不想让更猖狂的人逍遥法外。
　　但是后来这个案子在程放心里成了悬案，一年之后，程放在回家的路上，出车祸意外身亡了。
　　程放当时的大儿子哭的昏天黑地，一边埋怨着父亲不该如此较真执着于真相，一边发誓一定会帮助父亲找到真相。
　　后来他如愿考上了警校，成为当时考上警校中年龄最小的。他为了父亲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加上平时的耳濡目染，很快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刑警。
　　很快又成了警队中不可缺少的一员，成了副队长，程白。

　　韩周看了看卷宗，把思绪拽了回来。这次的案件凶手也是在死者旁边留下了记号，不知道是仿效作案还是同一组织所做，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也给了程放一个交代。
　　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这么想着，突然警局里传开了声响，韩周不自觉的警觉了起来，这两个案子牵扯的人和事太多难免会惹上什么人。他悄悄地拿起旁边的手枪，刚要说话，就听到耳边传开了清脆的一个女声。
　　“哥哥！”
　　是纪年。

　　韩周不禁失笑，是自己心里戒备太多，光天化日之下警局怎么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呢。
　　同时心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惬意，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怎么啦。”韩周揉了揉纪年的头发。
　　“就是来看看你。”
　　“好好好。”

　　韩周想起自己接纪年出院那天，纪年一直赖着他，一会拉着他的胳膊一会靠着他的肩膀。旁边的程白还嘲笑了他:“真是一物降一物，你也有今天？”
　　韩周当时瞪了程白一眼。
　　“你这还真是养了个闺女啊。”

　　纪年被救出来之后就有些精神失常，除了认韩周之外不和任何人说话，也拒绝其他人的接近和关心。但是纪年对救下她的韩周没来由的依赖，总是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她好像在心里建起了一个堡垒，里面只有她和韩周。大多数时候纪年的状态不像是二十岁的女孩，像是十岁左右的小朋友，韩周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骗着哄着纪年和他去医院。
　　精神科。
　　几天之后检查结果就出来了，由于收到过多的刺激和惊吓还有虐待，有很严重的创后综合征，智力上也远远低于正常的同龄人。
　　“保守的说，只有十五岁。”
　　韩周愣了，他看了看在旁边乖乖地玩游戏的纪年，对人贩子感到更加深的厌恶。这么好这么可爱的女孩，被弄成了这样…
　　他的纪年，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韩周心里蔓延着苦涩，不过想着这样也好，少接触成年人的世界，说不定更加纯粹快乐，一种保护欲油然而生，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哥哥。”纪年蹲在韩周面前，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头。
　　“我把我的糖给你，不要不开心了。”
　　纪年说完，给了韩周一个甜甜的微笑。韩周心一紧，把纪年抱起来圈在了怀里。
　　那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人悬浮已久的惊天阴谋就要展开了，而他们发现的这一切，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