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时光静谧，万物屏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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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铜镜前，去看他。
这次看得仔细，我看到他形容憔悴，脸色微白，扶在佩剑上的手握得用力，青筋凸起。
他继续道：“我已经救出了安王，他受了点轻伤，禁不住颠簸，还没有抵京；苏御史、杨统领身受重伤，仍在昏迷——不过你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刘、陈两位将军前去支援琦王、济王了。那么，我要怎么唤你出来呢？”
不见回应，他的神色愈见焦急，想了想，动手去脱身上的甲胄。
他把甲胄和佩剑都递给荀明，然后吩咐道：“给我一把弓，三支箭，然后你们全部退出尚华宫，没有命令不要进来。”
弓箭？
荀明依言行事，很快，视线可及之处，大量的禁卫向外退去。
谢庭柯举着弓箭，上前几步，弯腰将它们放在了密道的入口处。
“最安全的密道在尚华宫是我父亲早就探知的，密道的具体入口是安王告诉我的——我先解释一下，免得你更不放心。”
说着，他直起身子，慢慢地后退了十多步，停了下来，举起双手。
“弓箭就放在入口，如果你信不过我，出来后，可以立刻射杀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
顾云灼忽然在后面抚上我的肩膀，道：“稳妥起见，我们不如从那头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再说。”
我转过头，哑声道：“如果他真的反了，又该如何呢？”
顾云灼皱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半晌死寂。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
朝廷，谢庭柯，我多年来都为了这二者而活，若是同时失去，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还能撑到继续“烧柴”的那一天——且不论这一天究竟能不能来。
顾云灼有点急，“那你想怎样？”
我抬起头，“我自己出去，若是我出事，你就保护我父皇离开这里。”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行！一起走！”
我笑了，轻轻掰开他的手，道：“我已经决定了。”
他又道：“那我陪你一起出去。”
我道：“你还得帮我保护父皇。”
顾云灼还想说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父皇忽然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对我笑道：“滋滋想去就去吧。依我看，那个小奸臣还是可以相信一次的。”
我就知道父皇一定会同意我这个任性的决定。
“父皇最好了。”我笑着扑进他的怀里，被他揉了两把头发。
顾云灼拧着眉头，还是不愿意，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我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便大方地也赐给了他一个拥抱，道：“好啦，又不是一定会有事，多给你的救命恩人一点信任好嘛！”
顾云灼没好气地看我半天，才点了点头，点完了却还是问道：“你的箭法怎么样？”
我噗嗤一笑，“还行，十步之内的话，肯定没问题。”
一番生离死别似的对话结束后，我打开了密室的第二道门，走出去。顾云灼从里面重新关上了机关。
于是我又打开密室的第一道门。
爬上去。
弓箭就摆在最上一级台阶的前面，我伸手抓了过来，搭箭上弦，然后才迈上了地面。
谢庭柯见到我，面上现出惊喜之色来，道：“陛下！你没事吧？”然后他的目光在我手臂上一凝，“受伤了？”
似乎是下意识地，他上前了半步，然后又猛地刹住了脚步，慢慢地退回原地站好，重新举起双手。
我拉满弓，抬手对准了他的咽喉。
霞光在天边铺开，黄黄紫紫，光彩夺目。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朝着我微笑，笑容美好得远胜万丈霞光。
我慢慢地上前两步。
流水从院中的假山石上流泻下来，叮叮咚咚，清脆动听。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却有两行泪水，从颊畔滑落。
我慢慢地上前两步。
十步。
在这个射程，我有十成的把握命中目标。
就在这时，他忽然动了——慢慢地把举起的双手放了下来。
我心头一紧，更加用力地拉紧了弓弦。
清晨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带落了几滴泪珠。
他的双手慢慢垂落到身侧，然后又慢慢向前伸出、摊开——
熟悉的怀抱，在我的面前展开，在我的箭尖前展开。
心防的破碎，就在这一个瞬间。
疑虑吗，还有；紧张吗，还有；恐惧吗，还有。
可是在这一瞬间，什么都只能给我的愿望让位。
我的愿望——投身这个怀抱。
把弓箭往身侧一抛，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飞奔上前，毫不温柔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然而他是那么靠得住，只稍微向后倾了一点点，便站稳了脚步，大力收紧了双臂，将我揉在怀中。
时光静谧，万物屏息，天地间只余两人的哭声。
他的叹息响在我耳畔，“还好，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而我的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只有眼泪不停地浸湿他的白衣。
“陛下，微臣这点底牌，猝不及防的，都交给你了。”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就在这时从他怀中抬起头，他便又去擦拭我的眼泪，“编练私军是死罪，就请陛下看在我将功赎罪的份上，饶我这次，好不好？”
“好。”我抽噎着应道，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仅不罚，还得赏。”
他含笑道：“赏什么呢？”
“把我自己赏给你，行不行？”我说完立刻补充道：“不行的话，也不许又跟我生气！”
他忍俊不禁，“微臣求之不得。”
于是我立刻抬臂搂住他的脖子，依旧是毫不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搂住我的腰，缓缓地矮了身子，直到坐在地上，然后将我放躺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托着我受伤的胳膊，从他脖子上摘下来放平。
身后响起了密室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杂乱的脚步声，再然后，所有的脚步声又同时消失了。
我知道是父皇、顾云灼他们出来了，而且此时就站在我们身后，围观我们。
脸庞烧了起来，可我不想管，不想动。
今天朕心情好，就不和他们这些无聊的人计较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时光静谧，万物屏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