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2、少年颖异,姿容兼美 ...
-
近了,见苏微眉头紧锁,我的心立刻也悬了起来。
“陛下,谢相。”苏微快步上前,递给我一份加急奏报,“北方急报,说安王凭借嫡长身份在北疆起兵造反,要您退位,手下的徐卯生已率兵占领了新长镇,并招兵买马,有大举南下之势。”
“大哥!”我脱口惊叫,手心的汗瞬间浸湿了奏报的边缘。我匆匆扫过,将它递给谢庭柯,道:“大哥万万不会的,他一定是出事了!有人控制他,借了他的名义造反!”
“徐卯生……”谢庭柯凝眸盯了奏报片刻,“如若北地有人能够控制得了安王殿下,那也只能是他了。”
“不能不打,打了大哥又有危险……怎么办……怎么办?”我强迫自己冷静独立思考,但还是忍不住急躁起来,下意识地去看谢庭柯,希望听到他的建议。
谢庭柯却似乎也不太淡定,紧锁着眉,垂眸犹豫半晌,忽然道:“陛下恕罪。”
我一怔。
“这个人本来是我放在安王殿下身边的一枚棋子,不料横生此变。”他道,“为今之计,希望陛下准我亲自前往北地解决此事。”
我听了一怔,几分薄怒生出,还夹杂着一点别的情绪,和对大哥的担忧一起,全都混在心里,让我一时不想理他,便转身往下山的方向走。
下山本就比上山更为不易,我又心绪烦乱,就一下没踩稳,向着坡下滑去。
背后传来苏微的惊呼,同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阻住了我的下滑之势。
是离我最近的谢庭柯。
他把我扶到近旁的一小块平地上,我站稳后,觉得脚腕剧痛,试着迈了一步,发现就连站都站不稳了,直接往地上跌坐下去。
毫不意外的,他托住了我的胳膊,并扶着我慢慢坐在地上。
他皱着眉头单膝跪在我面前看我的脚,我咬着牙忍痛,心里更有点怨他,就在他抬头看我的时候别过了头。
“对不起。”他轻声道,“我可以……帮你看一下吗?”
我别着劲不说话。
于是他慢慢脱下我的鞋袜,检查之后,道:“还好没伤到骨头。”
说罢,他的手指捏住了我的脚踝,轻轻缓缓地按揉。
奇异的是,经他这么一揉,一股暖意涌上,疼痛感竟然很快就弱了下去。
本来不想说话,此刻我却忍不住叹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慢,微微一笑,可面上明显地覆上了淡淡的阴霾。我没想到这随口一问会让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不由心里一紧。
他的手愈发轻柔,轻声问我:“我是庶出,你知道吗?”
什么!?
我不知道,也没想到。我只知道他是谢增唯一的孩子,他的母亲是谢增唯一的夫人,却不知道……原来竟然是侧室吗?
“夫人是我的父亲唯一爱过的女子。”他道,“因为她不能生育,父亲才收了我的母亲。”
我怔住。
“子嗣便那么重要吗?以伤害两个人为代价。夫人什么都不说,就真的不难过吗?母亲生下我以后,一年也见不到父亲几面,她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他似乎有些出神,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然后才继续,“我五岁那年,夫人三十岁,父亲为她大摆宴席。席上混入了刺客,夫人受伤倒在地上,我的母亲扑过去为她挡了一剑……”
我不由呼吸一滞。
“但是,情急之下,位置偏了,剑把母亲的脚踝贯穿,然后仍然刺中了夫人的心口。”他垂头看着地面,“夫人去世了,母亲的脚踝伤得很厉害,后来经常会疼,我就特意去学了这项特殊手艺。”他转而笑起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用在你身上。”
他还能笑,我却笑不出来。一方面为他的遭遇而心痛,一方面感到愧疚。
十多年来,我痴迷于他的完美,痛苦于他的背叛,哪怕是说开真相之后,也总在怨他不肯真的走进我的内心。
可我又何尝多了解过他一点点。
他是权倾朝野的丞相的独子,是京城第一才子庾观最喜爱的弟子,早年有人写文章赞他“少颖异,美姿容”,虽然目的是给谢增打溜须,但我觉得那似乎都还不足以描述他的好。
年少时,甚至到后来,在我眼里,他光芒万丈。我根本不曾想过,他的笑容背后,也会有伤心之事。
沉默了许久,我轻轻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善良。”
他一边帮我穿鞋,一边含笑睨了我一眼,道:“陛下谬赞了,微臣人面兽心,丧尽天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我轻轻踹了他一下,“喂!”
“看来是没事了。”他笑着系上最后一条鞋带,让我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我撑着地慢慢站起,虽然还有一点点疼,但基本上可以走了。我便道:“没事了,走吧。”
他却仍保持着方才跪地的姿势不动,仰头望着我,半认真半玩笑道:“陛下,微臣请旨前往北地,平定叛乱,营救安王,将功赎罪。”
刚才那股气又冲上来,我粗暴地上前拽他,却被他反拉一把,扯进了他的怀中。
我赌气地轻轻挣扎,他便搂得更紧,叹息道:“真的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救出你哥哥。”
我在心里跟着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躺在他怀里,问道:“你还会领兵作战吗?”
他笑道:“这个真未必。所以,想请陛下派两名大将同行。”
听他这么说,我便知道他已经有了人选,便问道:“哪两个?”
“沈奉年,代忆昔,唐曲清。”
我一愣,“不是说两个?”
这三人之中,沈奉年虽已交了兵权,即将致仕回乡,我也不愿再用他,但不得不承认,北地作战,他仍是不二人选;代忆昔曾是皇爷爷手下成长起来的小兵,忠诚度无需多言。选用此二人,足见谢庭柯思虑周全。只是唐曲清,他也是谢党,曾多年驻守南疆,为人圆滑,我实在想不到带他有什么用。
他的眼神略沉了沉,抬头看看远方,似在遐想,“留唐曲清在京中,我不放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