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一世相逢》風義晟

30、Chapter 30

　　午餐的烧烤，绵绵看到了红薯。
　　关于烧烤，绵绵吃得次数不多。大多都是到了秋天，长辈们到山上采了一堆野味下来，到了闲得没事的时候，拿出厨房里堆积的柴火，在院子里点火烧烤，随随便便，没有一点儿讲究。
　　绵绵最喜欢的就是新采下的凤尾菇，烤得熟透了，一口咬下冒出滚烫的汁，烫得舌头难受得直叫唤。那时候爷爷还在，他就会笑话自己贪吃，拿了杯凉水给自己喝。
　　红薯也是绵绵的心头好。秋天后山落了很多树下，她会和爷爷一起去扫落叶，一筐一筐地用运输车运回来，放在院子里烤红薯最好不过。那时候，自己身体不好，不能乱吃东西，就是一整根红薯也是奶奶掰了一半给自己，吃多了又怕喉咙发炎，自己一生病去医院就是人仰马翻。虽然嘴馋心也谗，可为了不给大人们添麻烦，绵绵就只吃这一小段，甜甜的红薯甜渍到心里。
　　这些都是记忆里的味道了。好像自从爷爷走了以后，家里就再也没有烧烤了。后来读高中的时候也是买路边的烤红薯，吃了，完全不是那个味。
　　至于为什么绵绵会知道森林公园可以吃烧烤的问题，也是某一年阮星宇某年生日邀请绵绵一起去的。唯一一次的聚会也是意兴阑珊、食不知味。
　　“烤好了，你的——”郗衡把烤好的串放在盘子里，拿到绵绵的面前。
　　“哦，好……”绵绵回过神，接过盘子，凤尾菇、土豆片、玉米粒都穿成串，而且都是她喜欢吃的。
　　“有点烫，慢点吃。”郗衡还在火热朝天地忙碌着，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还要防着一旁“帮忙”的小媛被炭火烫到，“饮料准备了椰汁和酸梅汁，冰箱里刚拿出来的，放暖一点再喝。红薯还得等会儿，不急，别的先吃。”
　　郗衡絮絮叨叨地，像孩子的爸爸一样。
　　——可不就是孩子他爸吗？绵绵想到这里突然间乐了。吹凉了一朵凤尾菇，咬了一口，菇的汁水混着盐和黑胡椒的，滋味相当不错。
　　“好吃。”绵绵欢喜地点头。
　　“那就好。虽然好吃，可这么上火的东西还是要谨慎着吃。”郗衡还是多交待了两句，说着还不忘跟小媛说道：“你也一样。”
　　“啊，为什么啊？”在啃鸡翅中的小媛被点名露出特别委屈的神情。
　　“你要是不想去医院就尽管吃。”郗衡说得很是淡然。
　　果然“去医院”比任何说教都要有效，小媛缩了缩肩膀，只能小小声的哦了一声。
　　“好了，烤红薯。”郗衡把烤好的红薯切成几片，放在盘子上。
　　“哇啊，好香啊~”小媛嗅到了香气，马上就凑过来，像小狗一样地翕动鼻翼，“这是什么？我都没有吃过。”
　　“是红薯，老家到了秋天能从地里收很多回来，留着秋天冬天当口粮吃。”绵绵说着，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咦？妈咪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啊？我都没有去过……”小媛圆溜溜的眼睛小鹿似的盯着绵绵，“不如国庆放假的时候，妈咪带我们去吧！”
　　“？！”听着小媛口无遮拦，郗衡心中警铃大作，他想制止小媛说下去，却怕自己呵斥了引起绵绵的怀疑。
　　“老家离这里很远的……”绵绵低下头，为难，或者说艰难地说道：“而且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我，我不想给奶奶添麻烦……”
　　“好了，妈妈身体不好，跑来跑去吃不消的。”郗衡强压着心中的苦涩，才止住小媛的话头，“好了，你喜欢的午餐肉。”
　　小媛年幼，没察觉出大人们的不对劲，看到飘着香气的午餐肉，注意力就跟着转走了。
　　绵绵什么都没说，只自顾自地吹着盘里冒着热气的红薯，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
　　郗衡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一边关注着绵绵，看到她郁郁的神情，心里又是一沉。
　　慢慢地吃掉了一整个红薯，绵绵觉得有些口干，啜了两口酸梅汁，觉得有些无趣，端着杯子，看着里面深红色的汁液，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有没有酒？”
　　“有两瓶葡萄酒。”郗衡一直在关注绵绵，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话，“你想喝酒吗？”
　　“葡萄酒吗？”绵绵没想到郗衡会听见自己的话，她仰头，略略思考了一下，“都行吧，不用多好的，随便尝尝就行。”
　　绵绵从小身体就弱，可意外的是她的酒量却很好。小时候还经常和爷爷一起喝酒，酒量大概是在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她虽不容易醉，可脆弱的胃却限制了她的饮酒，不然一下子摄入过多酒精，引发胃出血，呕出血来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吓人。
　　郗衡打了电话，让佣人把酒拿过来。拿过来的酒看起来还挺新，也就没有醒酒这样繁琐的功夫。
　　“抱歉，这里只有这种年份比较低的酒。下次我带你去酒庄尝尝更好的。”没能给绵绵最好的，郗衡有些惭愧地说道。
　　“没关系的。”绵绵摇头，“我对酒了解得不多，也只是想喝而已，是那个味道就行。”
　　“这红红的是什么呀，好喝吗？”小媛凑过来，看到爸爸往高脚玻璃杯里倒酒，目光被杯中深红的酒液所吸引。
　　“你尝尝？”绵绵笑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爷爷以前哄骗自己喝酒，然后被逗得哈哈大笑的情形。
　　“可以吗？”小媛果然双眼放光。
　　“只能喝一点哦。”绵绵很认真地说道。
　　“好好~”小媛开心地拿过杯子，鼻子凑到杯口嗅了嗅，香香的，很像葡萄的味道，应该会像葡萄果汁一样好喝吧？
　　小媛喝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是一丝一丝的甜，涩涩的，有点苦。
　　“也不是很好喝嘛……”小媛面露失望地咕哝了一句，“没有葡萄汁好喝。”
　　“毕竟这是酒，不是果汁嘛。”绵绵笑得乐呵呵的，她从小媛手上拿过酒杯，痛快地喝了一口，说道：“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每天晚饭的时候爷爷都会倒酒喝。天气热的时候喝啤酒，其他的日子都是一杯白酒，”绵绵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去小餐馆里的那种酒杯，倒上满满一杯，奶奶平时还会做盐炒花生，下酒可带劲了。”
　　“白酒……是白色的酒吗？”小媛好奇地问道。
　　“不是白色的酒，是透明得像水一样的酒。”绵绵说得兴致高涨，“那个可比葡萄酒呛得多了，冬天喝一杯下去身子暖暖的，一点也不怕冷。”
　　“不过现在你还小，还不能多喝。每一次我一喝酒，就要被奶奶唠唠叨叨地说好久，爷爷听了都会怕。”说到这儿，绵绵笑得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你要是喝了，你爸爸也会啰嗦的。”
　　“啊……”小媛看了看郗衡，果然是面色不豫，果然一副忍不住要说教的架势，心想妈妈说得果然是对的，“哦，哦……”
　　“你也少喝一点，等会儿喝吐了难受。”郗衡还是说教了一句。
　　“唉，葡萄酒而已，在我这儿跟果汁一样，不打紧。”绵绵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块烤好的五花肉吃。
　　“果汁喝多了可不会胃出血。”郗衡叹了一声，心说自己还是盯着点比较好。
　　幸好，这一顿烧烤是在欢声笑语中收尾的。

　　午休了一阵之后，绵绵看着二楼客厅的画板，决定素描一幅。也许真的是太久没动笔，实在有些手生，铅笔涂抹了多久，橡皮擦也涂抹了多久，来来回回地画了好久才勉强画到绵绵满意的程度。
　　看着纸上马马虎虎的画，绵绵想有空还是重新多复习比较好。
　　这期间，郗衡则是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用着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工作。绵绵的画画好的时候，他过去瞧了瞧，觉得甚好，就劝说着绵绵把这幅画留下来。
　　“等我把画功捡回来，我给你画一幅素描吧。”绵绵收了画材，瞧着郗衡英伟的身姿，脑海里灵光一现。
　　“好啊，我很期待。”郗衡俯身，下巴靠在绵绵的肩上，“那个时候，你说我要摆出什么姿势？要不要穿衣服？”
　　“……”绵绵语塞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干脆连内裤都不要穿了，学着西方的果体艺术好了。”
　　“你要是喜欢，我随时都会准备好，到时候你可别临阵脱逃啊。”郗衡咬着绵绵的耳朵说道。
　　臭不要脸的！绵绵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怎么就没想到这男人脸皮厚起来竟是这副德性呢？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吧？反正要果着的又不是我。”绵绵轻哼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至于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有绵绵自己心里清楚了。
　　因为中午烧烤吃得多了些，下午画画又没怎么运动，所以绵绵的肚子也不是很饿，吃了些许爽口的饭菜，就不再多吃了。
　　昨晚约好一起去海边散步，绵绵又到卧室里换了衣服，穿的还是来这里时的那条白色的裙子，还特意戴上了帽子。
　　“走吧~”绵绵还特地在郗衡面前转了个圈，白色的裙子飞扬起来带起一阵清凉的风。
　　“好。”郗衡牵着绵绵的手，一道儿往沙滩那儿去散步。

　　两人走到沙滩上的时候，夜幕完全压境，踌躇了一年多的最完美的明月从地平线的东边缓缓升起。这会儿正值海水涨潮的时候，趁着明月升空，让绵绵想起《春江花月夜》里的那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以前只能在脑海里想象这种画面，现在壮阔的场面真正的出现在视线里，绵绵看得颇为心醉。
　　“真好看。”绵绵笑得很满足。白色的裙子在风中飞舞，很有青涩的、十六岁的气息。
　　“日本文学称农历十六的夜晚为十六夜，在日语里的‘犹豫’读音相似，在古典文学里也用‘十六夜’这个次来形容绝世美人。”
　　绵绵似是有感而发，说完了，也不再多言。她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低着头，满腹心事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绵绵，明年的元旦，我想和你一起去见你的家人。”郗衡的声音像潮水一样，猝不及防地冲进了绵绵的心房，“然后我想在过年之前，一起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原来你真的没有结婚啊。绵绵听完了郗衡近乎告白一般的话，心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真的这么想和我结婚吗？”绵绵不解地看着郗衡，“我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家境也一般般，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生而已。跟你相比，我毫无可取之处……”
　　——这样的自己，凭什么和他站在一起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不是我们之间相互喜欢吗？”郗衡着急地说道：“我这边没有任何压力，只要你同意，你的家人同意，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绵绵沉默不言，脸上逐渐被忧虑所覆盖。是啊，不应该啊，只要嫁给他，后半生就可以无忧无虑。可为什么自己会犹豫呢？仿佛有一大片阴影侵蚀过来，一旦自己被抓住，就再无挣脱的可能。
　　“你在顾虑什么？”郗衡不敢催促，只得小心谨慎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在顾虑什么……”绵绵酸涩地说着，一张口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我本不应该顾虑，可阴影始终盘旋在我的头上，我很害怕……”
　　绵绵虽不知自己在恐惧什么，可郗衡却明明白白的知道一切。看着绵绵忧伤落泪的样子，他的心中亦是充满了悲恸。他想告诉她真相，却害怕真相会彻底摧毁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感情。于是他只能战战兢兢地维持着现状，得过且过。
　　“没关系的，我们在一起，一起面对恐惧。相信我，不开心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情至深处，郗衡主动张开双臂，把绵绵拥入怀中。
　　“真的可以吗？”绵绵唯一能倚靠的，似乎也只有这个男人的怀抱了。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所有的幸福快乐都是你的，所有的悲伤痛苦都由我来承担。

作者有话说

　　婚是一定会结的。
感觉这个故事大有一种越写越长的架势，明明预先构想的内容不多，但实际写下来的却越来越多= =
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