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魔之我不杀生》狄鹰

2、废材大师兄

　　王老五的妻子张翠花，那是出了名的耳根子软。往常大家说说好话求个情，她二话不说就往自己的肩上揽。所以王老五这几天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瞎答应人。一方面是为了三两银子，更重要的是风风火火拉了一大帮人跑到青云宗求仙，仙人肯定不喜。

　　这话张翠花是真的听进去了，但也是真的招架不住村民的百般热情。什么凑巧买了匹布，送个糕点尝尝鲜，各式各样的招数全往她和儿子身上堆。张翠花没见过这场面，索性推脱一番直接跑娘家避难。

　　人生啊，永远充满了阿谀奉承和投机取巧之人。

　　不管怎样折腾，前往青云宗拜师求仙的日子总算尘埃落定。本着夜长梦多的原则，这日子定的越早大家心理越舒坦。余槐村的村长向来体贴入微，翻着小日历不知道翻了多少天，终于是订下了日子。

　　后日十五，大晴。宜出行，宜动土，宜婚嫁。日出时分，统一在村东口集合，正式出发深入青云山。这消息一出来，举村欢庆，村长媳妇特地买来一长串鞭炮，为他们打气送风。

　　不说别的，前前后后差不多吃了半个月的萝卜，是个人就都受不了了。而对于那些至今银两也没凑够的人家来说，也就不挣扎了。就两天，这下就算砸锅卖铁也攒不齐三两银子，还不如老老实实种地。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青云宗，长生殿。

　　莫正峰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迈了进去。一进正门，感觉是来到火山一样，周身的温度便热得不像话。一打眼就见到一炉火红的药鼎烧得正开。层层的热气不断从鼎口喷出，烟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几个小药童忙得满头大汗，蹬着梯子熟练地往那炉里放置各种药材。熟练地好像十几年前也是这幅光景。

　　说药鼎是尊称，实际上称之为巨鼎都不为过。也不知道由什么材质制成，造得是又宽又高，几个大汉伸直手臂都不一定能环住它。修仙界若要以药鼎大小来评判其珍贵程度，怕是可以卖出去抵几座城池。

　　得绕着那炉鼎走上大半圈，才能看到旁边一座很不起眼的偏院，直到走进院里才稍稍觉得好过一些。偏院的小道是用无数的青石铺成。这些青石每块大约有三百来斤重，全都是他们外门弟子从后山一块一块搬过来，再铺上去的。据说它们对降温有很大的功效。

　　青石路的尽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微风摇曳，瞬间让人感觉申请气爽。莫正峰小心翼翼避开林间的幻阵，幻阵的中心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有一人正坐在桌前手执一子细细思量。是一位老者，慈眉善目的样子，身穿一袭白衣，俨然有些仙风道骨的风韵。

　　“大长老。”莫正峰微微躬下身子施了一礼。也不多问，只是静静等待对方落子。竹林如海，鼻尖满是带有植物清香的气息。

　　“最近可好？”良久，他听到微风中带来的轻轻问候。

　　“还好。”

　　“要下棋吗？”大长老抬头发出诚挚的邀请，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莫正峰怔了一下，然后便笑着点点头，向前两步坐在了对面的石凳上。棋局胶着难分，相比白子略占上风。莫正峰稍微思索了一番，执黑子下了一处，随即便失掉了不少棋子。再往复几回，黑子便有了败意。

　　“我输了。”莫正峰坦然地摊开手，似乎这种结果很理所应当。

　　倒是长老久久不语，看得倒像这输赢两人反过来似的。“人生如棋。棋局万变，棋势无定。莫要否定任何一子的价值。”他轻轻叹息，望着曾经最让自己得意的弟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

　　“大长老教诲的是。”莫正峰垂眉应道。

　　大长老见到他那副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连忙转了话题，怕自己忍不住开始训人。“破星之时，天机曾推演出许多预测，如今大多数都以证实。其中便有今年的试灵仪式须再多加一场，算了算日子还有五日，千万不要怠慢。”

　　莫正峰点头称是，连身子都没挪动半分。天机长老乃青云宗最擅长推演卜测之人，十之有九皆为应验。凡是他老人家的预测青云宗上下早就传了遍，又何劳大长老再来辛苦重复一遍。这些年莫正峰对大长老也很是了解，此时只坐稳了听后文便好。

　　后文确实是有，而且还是颗重磅炸弹，大长老显然早已深思熟虑，连托辞都没有直奔主题，“天机还推演出在这场试灵仪式里会有魔修出现。”

　　莫正峰在心里过了遍这句话，第一件便是想到此等大事总不会只有他一人知晓，连忙急声问道，“长老可有方法应对？”

　　“这测灵仪式一直由你们主持，即使是魔修会来，也断没有换人的道理。这也是掌门师兄的意愿。”

　　“弟子愿意领命，只是外门弟子技艺大都不精，.若真的与魔修一战，恐怕不敌..”莫正峰绞尽脑汁积极得措辞，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大长老直接打断。

　　“恐怕不敌，还是恐怕临阵脱逃呢？”大长老倒是很清楚莫正峰的心思，此时气得都笑了起来，“猛一拍石桌，“修道之人以除恶扬善为己任，这青云宗的外门弟子为何见到魔修就可以破例任由其逍遥法外？若是宗门散了，你们就统一沉默投降吗？”

　　“弟子不敢。”莫正峰连忙躬身行礼。

　　大长老不语，盯着棋盘好一会儿才又缓慢开口，不过语气却是平和很多，

　　“举行仪式当天，会有一批筑基后期的弟子埋伏在宗中，若有魔修出现，势必擒拿。不过测灵仪式，肯定会有很多无辜百姓前来。你们也许会是首批与魔修接触的人，要务必保护他们。”

　　噢。这么一说莫正峰便听明白大长老的意思。原本也没想着让他们这帮人去与魔修一战嘛。这么想着心里不禁一松，又有一丝失落。

　　“谨遵长老之命。”他如此应道，也未再说其他，顺势抱拳再行一礼，似乎就差个结束语可以离去。

　　大长老见他这架势，更是气得连结束语都没说，只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只是望着莫正峰的背影叹了口气，又重新开了一盘棋局。

　　从长生殿到外门院所很远，徒步大概要行四五个时辰。莫正峰照旧挑了匹马代步，临近外门的庭落便就停下，让马儿自己叼着缰绳再回去。

　　“大师兄，您回来了。”一个外门弟子模样的少年挑了一满桶水经过正门，刚好遇到莫正峰，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又去修炼去了？”

　　“严治你怎么说话的，那肯定去修炼了啊，我们大师兄可是五年如一日的刻苦。”旁边又一外门弟子接话道，眼睛转了转，继而又有些不怀好意补了句，“就是不知道大师兄刻苦修炼这五年，有没有什么长进呢。”

　　“大师兄自然法术卓越，话说这新来的狗蛋可都会喷火了，还想着向大师兄请教下喷火的威力怎样更大，您可别忘了指教指教呢。”又有几个弟子笑嘻嘻地凑过来，不多时，已经围了一小众人。

　　莫正峰望了一圈，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正色道：“我倒是不知道这外门弟子都开始这么闲了。看样子测灵仪式的准备已经完成了？何贯程，你再在后院添两个水缸为新弟子洗尘接风，其他人可有愿意自主帮忙的？”

　　话说到这份上，众弟子面面相觑，却也没人愿意出头。莫正峰见没人应声，也不再多纠缠。随意交代了几句让众人散开，便也径自离去。

　　“呸，什么东西！”点名的何贯程望着自家废物大师兄的背影狠狠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呆了五年都没过练气，还真当自己拿大，等过了今年被赶出宗门我要他好看。”

　　其他弟子又凑上来纷纷劝慰，倒是边上一个年纪很小的弟子趁着没人注意，缩着脖子一溜烟跑开。

　　“大师兄。”是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

　　莫正峰刚走到房间前，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一回身见到一个小弟子气喘吁吁地望了过来。他太小了，才刚及自己的腰间，看着特别可爱。“怎么啦？”莫正峰柔声问道，一边半蹲下来帮他顺气。

　　“大师兄，贯程师兄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他不是有意的。”好不容易这个叫做狗蛋的小弟子顺直了气，忙不迭开口说道。

　　莫正峰笑了笑，认出这就是被何贯程叫做狗蛋的小弟子。“你想知道怎样提高喷火的威力？”

　　狗蛋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和大师兄想说的不是这件事，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可以试一下用油。”

　　狗蛋眨了眨眼，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还是将大师兄说的话记下，待尝试后再看。他搂着莫正峰的胳臂，不让他起身离开，“大师兄，我还想问你，你是喜欢功法还是宝物呢？”他脆生生地问道，“再过几天可就是你的生辰了呢。”

　　“你最喜欢什么呢？”

　　“你说那仙家人喜不喜欢这黄白之物？”

　　临上山当晚，余淮村全村上下灯火通明。最大的暴发户洪龄天洪大老板仍在为给仙人送礼这事头疼不已。事实上他已经头疼了不知道多少天，每次叫来众人商议未果，倒是这桌上奇珍异宝摆的是越来越多。

　　洪大老板发了火，一屋子的人都要遭殃。洪夫人眼珠一转，向前宽慰道，“老爷，不然你就让小福小让他们将这些宝贝能拿多少拿多少，全送到那青云宗上去。礼多人不怪嘛。”

　　这话听的到让人舒心，也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当即把自家三个孩子都叫过来，努力往包裹里填。

　　其实不止是洪大老板担忧不已，这余淮村每户人家都在为明天上山做万全的打算。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