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9 ...
-
“莫不过是个伤风感冒,何必扯了老夫就来…诶!你这丫头,怎这般撒泼?老夫自己会走!”
听着话落,原是棠儿匆匆去太医属请的医正到了,不过似是不大情愿被拉着赶来。我见棠儿是心急的不行,怎耐这位悠悠闲闲,不急不缓踱进院子,嘴上还骂骂咧咧,竟是可爱非常。
一甩袖子,那位似乎瞥了我一眼,徐徐坐下,自己省了那些繁文缛节,一身藏蓝色袍子穿在身,平添了一分医药气。未等我开口,便自己搭上手来,不过片刻,把眉头一蹙,也不顾其他,便开口数落我:“女子最怕是受寒,你这女娃娃这样不顾惜身子,即是淋雨又是隔天才问脉,若再不调养,将来怎为皇家开枝散叶?”双眼一瞪,小胡子便翘起“亏的你这宫女机灵,还记得给你请药…瞧这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他倏忽停了口,将头往前一探,压低了声“可是受了地上凉气?”那眼睛里似乎还冒金光的。
我才明白过来,这位也是个爱八卦的。也不打算瞒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他叹了口气,“现在女娃娃呀……”语气似乎弱了些。他不打算说了,只给我写了几副药方子,又嘱咐了非河几句,两个应是老熟人,非河对这位还是恭恭敬敬。临走我差人送了些金叶子,却又被原封不动退回。我才知道,这位便是太医属那位脾气最是怪异的院署—-林渊。
待到我喝着那些苦汤药,小临子倒是说了一番趣事,梅宁熙母家那位梅太史似乎被贬尹伯,而她昨夜在姬宫笙寝宫前生生跪了一宿,都未得召见,临到早了,才被宫人扶回她的昭纯宫,继续做她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今早姬宫笙还一道口谕赏了她独一份不用向皇后请安的荣耀。说是殊荣,其实这一贬,她多少年的苦心经营才让母家爬上这六使五官之位,竟是这样空空去也,实在憋屈的很。
“去取些蜜饯来。”
思至这里,一向对药味不敏感的我竟犯了些苦味,这宫里的人,历来都不过是王权的陪葬品罢了,真正做到成为帝王那一抹窗前白月光,心头朱砂痣的古来又有多少?到最后不过都沦为笑谈。
轻叹一声,把玩着身上那串璎珞珠子打发时间。
“怕苦?”眼一抬,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庞。他唇角带笑,声音冷清,阳光从他身后细碎撒入,整个人笼着一层薄薄的光晕,莫名温柔。我于是匆忙站起,盈盈福身“王上怎么来了?“
今日我算着是生病,姬宫笙是必然不会来过这病气,又不必向皇后请安,自是随性了些,临到午时都未曾上妆,只草草梳洗了事,于是此时的我便是未施粉黛的模样,若非这张面容姣好,唇瓣红润饱满,即使病里也犹有一番病如西子胜三分的韵味,我此时便怕是要道一句“臣妾面容污了王上眼”,再急急避开圣驾了。
他如蝶尾般的长睫低垂,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还满意?”他说。
“嗯?”我不大明白,其实也是不愿明白。只得怔怔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皱了皱一向好看的眉头,不再言语,突然冷清下来,我们看着彼此,分明很远的,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对梅宁熙的结局是否满意罢了。
受宠若惊。
我自是意料到以梅宁熙的性子能作到宠冠六宫的贵妃不容易,何况是一个用于摆设、稳定朝政、制衡皇后的贵妃。亦是早已想到她这个贵妃做不长久,只是没想到她一世骄横,最后竟是因了我被冷落,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想到受宠若惊四字来形容当今境遇。
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臣妾怕过了病气给王上,还请皇上移步。”我率先打破沉默,垂下眼睫,我实在不愿看他。
四下静寂无声,只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起伏。
大概没有意料到我竟说出这样一句逐客令,他愣了一下,下一秒,上前几步,我已被他抱到床榻上。
只见他一手撩起了我的衣裙,下颚线条分明紧绷,视线沿着上去,是高挺的鼻梁和专注的眸。只是动作却出奇的粗鲁,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其中。
我吓了一跳,正欲挣扎时,才发现他双手附在双膝红肿的一块,眉间紧蹙,“唔…”我听见他轻叹一句“孤的姒北这样娇弱,”遂望向我,带着些捉狭之意,“嗯?”
脸不受控制的“腾”得变红,竟是无言以对,我只得不顾三七二十一把头往他胸口埋,连带着声音也闷闷的“还不是因为王上只生生看着姒北在地上跪着有不叫姒北起来…”
我其实说的自己都心虚,虽然跪在那里是我自己犟着,但我所奉承的,一向是能泼脏水便泼,总归与我无关就是了。
“是孤不允你起身?”他再问,我便不再回答,是我理亏。
“说多错多说多错多。”默念两遍,方才平复下来。我只专注把玩他腰间的玉饰,不再接话。
其实也怪,分明不愿亲近的人儿,在他面前我却总多了些娇憨之态。
于是他便笑,挑了挑眉,剑眉星目,嘴角勾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于是霎时世间万物似乎都有了颜色。“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从曾经背过的古诗词里,我以为唯有这样一句才与他般配。
他也有这样轻柔的时候,我想。
不过药确是好药,擦过之处皆是一阵清凉,我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前日里的好奇心奇重的那位院首林渊。以姬宫笙的个性,能想到为我敷药这事怕是不大可能,我如今倒是又白白承了旁人一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