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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听闻朝上的闲言碎语少了下来,我让小厨房做了些绿豆汤送去去暑。
“娘娘,”非河在门前问了一声,快步走进来。我还正纳闷,平时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是忙着打理宫中大小杂碎事,就是忙着教那些小丫头宫礼,怎地还有时间往我这处跑。
本想打趣她几句,来人却压低了声音:“宫里……大抵生了异心。”
抬眸看她,眼底平静。于是又听她道:“前几日有个新调来的不懂事,贪方便把血燕倒在了侧边的桂花树底下,奴婢今日路过,正是瞧见了树的根底处黑了大半,又不敢声张,这才忙着赶来问娘娘。
药性这样重的东西,那人当真是下得去手。仔细想来,任谁也都明白,这东西是要入了王上嘴里的,不过是凭着我姒北的名号才免了验毒这一关。幸亏是倒了去,若是他真吃了下去,担罪的,可就不止是我小小一个宫妃了。
非河入宫这么些年岁,自然也不是白混的,一番动作下来也算是缜密,愣是没走露半点风声。顶着弑君的罪名风险还敢在这儿我打算,实在是难得。
略加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去把林医正请来,说是请个平安脉。”
毕竟是祸及天子的大罪,哪敢隐瞒,查明了成分便直接报给了常启处,半点未曾停顿。
只是话带到了他那后,却是半月都没有个准信。想着他自个儿心里有数,便也不再多言。
不过从前那几件糟心事儿倒是有了些眉目,听小临子说,旁的不算,巧的是这桩桩件件,都少不了她李慧贤的手笔,连带着上次秦年在青廊园处的份儿,都是她宫中的人掺和其中。
深思熟虑一番,我如今算是琢磨了个透彻,这孟府与梅家一文一武,本就不太对付,若是真以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换来朝上的胜利,倒也还算是一笔合适的买卖。
唯一失算的,不过是他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不够了解,还以为这是一个可以令人难捏的软柿子罢了。如今我既决定插手,便自有自个儿的打算。
这几日研究了他孟府的帐薄,才发现原着孟府与李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二人当年一同察举入宫,又勉强算得上是同乡,关系自然更为亲密。这么些年,倒是叫我摸到了不少把柄。孟夫子是有名的清官,但那也耐不住家里其他子弟纨绔无边,花楼赌坊,本就没多少俸禄,哪里经得起这样败家。他就是不愿做这些杂事,自然有人把银子送进口袋里去。借着吴念的人来宫里送衣服的间隙,一封亲笔信便传入了宫中。
第二日,弹劾李大人的奏折便由虞侯承了上去,白纸黑字的证据,在早朝上,听闻姬宫笙将李大人从司士贬为了道辅,李慧娴受了她母家的牵连也直接降了几个位分,成了娴昭仪,直不知损了多少力量,也饶算是一报还一报。
听完这个消息,我抿了口昨日新送来的毛尖,垂下眼帘,挥手让他们都散了,独自在书房里呆着。
本该让人松一口气的事,我心底却总以为不踏实,不愿在宫中假借姬宫笙的宠爱,害他人性命,可如今在朝上参了她家一本,也算是亲自反击了一把,只是这牵扯到朝中重臣,这样大的一盘棋,着实叫我走的胆战心惊。
犹豫半天,墨菲定律到底是应验了,当日夜里,他便来了毓舒宫,穿的还是晨间上朝时换的龙袍,没有一丝停顿,直接穿过正堂是找到了我,“姒北。”他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漠,不是愤怒或是其他,就站在那一处看着我。
上位者的气息没有丝毫保留,叫人心凉。装作无事,我不紧不慢了行了个宫礼:“臣妾请王上安,王上万福。”声音倒是一如既的平淡,欲图忽视他锐利的眼神。
他进来时就已摒退了宫人,如今在我面前,气势生生高出一截:“你可知罪?”
分明是问句,他倒是讲出来笃定的意味。料想是绕不过去了,我这却也不能直接认了不是?摇了摇头,“臣妾何罪之有?还请皇上明示。”
微仰着下巴,骄傲的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本就是我布的局,现下与他针锋相对,却是平添了一丝委屈,实在是被自己唾弃。
压下心底的不舒服,抬眼看他时,眼底又恢复了一片清明。他随手抓起了桌台上的书本,猛地往肩侧扔了出去,书页翻飞,贴着我的发鬓而过,匆忙闭上眼,等到意识到刺痛,才发觉下颚的地方,被书页划开了一道口子,没流多少血,但突如其来的痛觉还是让我愣了神,一时没站稳脚步,慌忙扶住手旁的书架檐,我咬着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一边怨着这样娇气的自己,一边心底泛滥着莫名的恐惧。我明白他有他的考量,今日之事,也许是我太过自信,可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不会收手。
面前的他太过陌生,眼见着这样的情形也没有一丝动容,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样的他才是统治着天下的王。
“你在宫外的那些买卖生意,林渊在孤面前讨了个好,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着你,走动各府,孤就当你姒北闲来无事找人消遣,你倒是肥了胆子,手伸到朝堂上来,反了天了?!”一步步逼近,他话里根本没有一丝情面可言,紧紧盯着我,没有大声嚷嚷,却已经足足让我忍不住退到墙角。
手搀着身后的墙,我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至于滑倒在地,不敢与他对视,把视线移向一旁——原来,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