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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那些隔开黑暗的花与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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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时如桃花一般绚烂,分离时如樱花一般凋零。
以此来概括前任审神者良子和加州清光的感情纠葛再合适不过。
大和守安定面无表情的评价这件事情时有没有携带个人情绪,来溪不得而知。但这句话还是挺优美。
白衣的青年轻蔑的撇了撇嘴角,不再愿意掩藏自己对审神者的反感。
一个不愿眼看世界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和厌恶的人类的待在同一屋檐之下。
他走出了木屋,蒙着白布的双眼看向高远的天空。那里雨云密布,层层叠叠的乌云从天际向山顶的方向压过来,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仿佛时间还停留在加州清光试图冲击传送阵的那天。那天也是良子被家族强行带走的日子。如果不是他反应快,直接一刀让清光失去行动力。政府遣派来的阴阳师大概会直接打散他的灵智,然后将刀身丢入锻刀炉。
他警告新任的审神者如果想过得安稳点,就不要和刀剑太过亲昵,尤其是近侍山姥切国广。大和守安定不无嘲讽道:“如果你真的如他说的一般和善,就撤销他的近侍。当然没了他,还会有另一个。”
他侧过身,左耳对着上山的路,仿佛听到了什么。
来溪看了近侍一眼,山姥切国广摇了摇头。
“溪流的声音。”白衣青年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清光是河流之子所造。本是不出名的匠人所造的不出名的刀,因为使用者的强大而闻名。除却战斗,对风花雪月的了解还比不上对农具的熟练。而良子——阴阳师世家里的小姐,就算不是本家,也不是常人能攀附上的姬君。一振刀,一个人,各种意义上都不会有牵扯,因为对抗溯行军的理由相见了。”
大和守安定面上的笑容裂开。
从来溪的角度来看,嘴角仿佛扯到了耳根。
“初次踏出家族保护的大小姐,被拐骗到一个如同水潭深不见底的本丸里,再多的天真与热情,也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下被磋磨殆尽。”
“这世上,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必须对你好。更何况对方蓄意营造危局,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手,最终将一切收入掌中。”
来溪举手打断:“稍等,我有个问题。”
大和守安定露出不耐的神情:“说。”
“审神者对刀剑拥有绝对的处置权。他们这么做,不正是保护了你们的权益吗?”
白衣青年冷漠的反驳道:“这样做当然没问题。你当我是纯白的刀剑吗?问题是,为什么关键时刻出手的——是清光。”
“其他人都在看审神者笑话,为什么他要出手帮助?只要站在远处观望,总有人会出头。这样也不会被那个娇气的大小姐缠上,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一提到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的情绪就开始波动。他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心情。如果这个审神者想知道,那他就全部说出来。把那些水下阴暗的心思,肮脏的设计全部搅弄起来。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站在审神者一步之遥的金发付丧神。趁他还没堕落,让他早点知晓可能的后果。清光……清光的那样的事情,不要再重复了。
“自从那之后,良子就让清光一直担任她的近侍。起居食宿,外出行走,两人形影不离。良子想念家中河津樱,本丸里没有。清光就带她去山上一棵一棵的找。良子学习和歌,憧憬桃花的绚烂。清光找来了桃树苗,一根一根的种下。”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不耻下问来小溪又举起了求知好学的小手。山姥切国广以手掩面,不忍直视。
大和守安定按下脑门蹦出的青筋,咬牙切齿的说:“又有什么问题?”
“桃树苗那么快就能长成那么一大片树林?还能结桃子?”
白衣青年气急而笑:“因为那个蠢女人将自己本就稀薄的灵力注入了那片土地!桃树当然长得好。”
来溪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还能供给你们这么多刃的出战远征和修复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近侍补充道:“一些练度不够的刀剑被大家保护在本丸里没有出战。”
“所以我说这是个愚蠢的计划。”大和守安定抬高下巴,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来溪并没有被打断思路,继续问:“后来呢?良子厌倦了吗?”
大和守安定可疑的停顿了。
他又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良子背弃了清光吗?
饶是他如此厌恶那个女人,也无法轻易说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回复。
“她用言灵命令清光永远忘记她。”
来溪倒抽一口凉气。
这就是加州清光失忆的原因?!
不对。如果失忆的话,为何要放逐和他同胞兄弟一般的大和守安定?
他还没说完。
山姥切国广受到的是另一重冲击。他只知道加州清光的情况不对和上任审神者有关,约莫是感情方面的纠葛。至于两人是爱是恨,具体如何,只有当日追着加州清光出去的新选组刀剑知晓。最后他们抱着重伤的加州清光回来后,也是只字不提。崛川国广用一种很悲哀的眼光制止了更多的询问。
他有些明白当时兄弟为何如此愤怒于他过早和来溪结契了,也对现如今的本丸里同僚之间的冷漠感到难过。
这样也有道理。本来就是不同刀派,不同主人,不同时代,不同经历的刀剑。夫妻尚且做不到同心同德,何况他们这些化作人身的刀剑。
大和守安定继续回忆。细碎的卷发被山中的雾气润湿,黏在他雪白的脸颊上,显得愈发病弱。
“当良子意识到自己的灵力渐渐不够时,终于想起了应该锻炼自己的能力。但为时已晚。越来越多的刀剑陷入沉睡。政府下达的战令无法承接,正常的日课也无法完成。最后,连出征的时空转换阵都无法点亮。政府意识到不对,派遣了调查专员。评估结果可想而知。良子把自己关在天守阁谁都不见。清光焦急得在她门外守了一天一夜。结果第二天,她出来告诉清光自己要卸任回到家族,嫁给族里的堂兄。”
“那个女人明知道这些话对清光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她依然推开了曾经的恋人。”
“加州清光肯定不甘心。至少他要问一个为什么。”来溪没有被陈述中隐隐包含的恨意打乱节奏。“他追出去了。”
“清光是一个重情义的刃。”大和守安定说完这些,似乎不愿意再继续。
但来溪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思,提出的问题尖锐得如刀一般直插中心。
“所以你为了保护他,将他砍成重伤。你早就料到这一天了,不是么?地位,身份,物种都不同的两人必然没有好结果。所以你早早出去修行。”
单薄的白色和服也被雾气浸染的差不多湿润了,无助的贴在更加单薄的身躯上。山姥切国广有些不忍,几次欲言又止。
来溪单手按下近侍的肩膀,语调里是雨水都无法冲走的冷静。
“因为你们为了让政府能顺利带走良子,欺骗了他,将他关在部屋。是谁负责看守?肯定不是你。你讨厌良子,一定要亲自看她被带走。那就是和泉守兼定。武力上说,长曾弥虎彻也可以。但蜂须贺虎彻会阻拦他。为了确保万一,可能还有崛川国广。但和泉守兼定下的决心没有你大,他拦不住加州清光。等他追出来的时候,良子已经快被带走了。”
白衣的青年面色苍白,自暴自弃的交代:“是我。我从背后砍了他一刀。他对我没有防备。”
山姥切国广闭上眼。
这样的兄弟相残。
“我们回去吧。来溪大人。”他低低的请求。
来溪温柔的抚摸他低垂下的头发。
“不问到底怎么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头发灰白的审神者转过身,神态柔和的向痛苦的付丧神逼问。
“你是为了保护他。”
沉默的打刀身躯微微颤抖。
“所以绝对不会在他冲出来的一瞬间就能想到拔刀砍伤这种惨烈的解决办法。”
“加州清光阻拦了要带走良子的人。那些人是家族的阴阳师,是政府的委派官员。无论得罪哪一个,都只会得到刀毁刃亡的结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良子,是吗?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恋人,必然不愿意看到他因为自己最后被碎刀。所以她禁止加州清光追来,但是恋人的心啊,又是那么的坚定。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死在她身边。过往的种种浮现在她脑海里,冲垮了她的决心。她开始挣扎,想要去到恋人的身边。这时,你才反应过来。也正是你的这一刀,让她重新认清了现实。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枯竭的灵力会让整个本丸为他俩陪葬。如果坚持和恋人在一起,家族的阴阳师就会出手。如果离开,恋人会痛不欲生。所以最后,她祈求你能忘记曾今的恩怨,以兄弟的身份安抚加州清光。”
来溪望向高远的天空,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投射下一道道微薄的光束。她虚虚的握住一道光柱,仿佛抚摸恋人的脸颊一样轻轻触碰。
“她很虚弱了,被拖走都无力反抗。所以只能拜托,以两人共同的感情为枢纽,以你的双眼为媒介,对加州清光下达了这生最后的言灵——忘记她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