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齐二笑道:“谨遵王命。”
他稍一思索,便决定使自己最拿手的“抛接飞刃”。这抛飞刃基本与抛球的技法相当,难点主要在于,抛飞刃需得叫飞刃在自己头顶打个转,落下时尤其需要留意使刀柄朝下以便能够再次将其握在手中。
“小人恳请大王为小人准备五把轻薄利刃。”齐二全身的行头都在入宫之前被侍卫收去了,利刃这等危险物品自然更不被允许携带入宫。虽无法用自己趁手的物事,凭他对此技的熟练还是有把握能做到万无一失的。
秦王依言吩咐左右,五柄利刃很快呈了上来。齐二信手掂量了一下,果然是好物,比他自己那几把还轻几分。他便先不紧不慢的从抛出一把开始,逐渐一把接着一把直到五把薄刃自如的在空中上下翻飞。
稍微分神向前望去,便见那端坐在案前的小·秦王目不转睛,睁得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望着他手中飞刃。他难得有几分得意之色,禁不住笑道:“王上观之如何?”小·秦王抚掌而笑,赞道:“甚好!你已胜过我之前的弄臣啦!不过……”他话锋一转,“……还差一点点,待孤试一试你。”
话音未落,他已飞快的将一物事朝着齐二掷了过来,朗声笑道:“齐二,你若是能接下孤这把‘青龙’,孤不但把它赐给你,还封你做孤的上卿!”此言一出,只听旁边侍从低低的抽了一口气。原来这“青龙”乃一把柄上刻有盘龙,通体碧色的匕首,秦王近些日子才得来的礼物,他十分喜爱,时常拿来摩挲把玩。这时竟想做赏赐给齐二,可见心情非常愉悦了。
齐二却无暇注意他说了什么,望着他带笑的面容一时愣了神。只见这少年眉眼弯弯,颊边竟还有两个酒窝,一笑之下,仿佛春日桃花夏日清风,甜甜的甚是醉人。他这一失神,加之秦王掷匕首的角度非常刁钻,专盯着其中一把还在空中的飞刃,只听“噔”一声,那飞刃被匕首撞得一歪,搅和得其余四把薄刃也乱了章法,待齐二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五把利刃叮叮当当乱七八糟的都落在了地上。幸而齐二一直盯着他出神,虽然没反应过来他扔了什么东西过来,却下意识接住了。
齐二眼见着自己的绝技竟失了手,望着一地乱七八糟的薄刃只得苦笑一声,冲座上的秦王拱手行了一礼:“小人技艺不精,请王上恕罪。”
小·秦王看起来很诧异,他歪着头瞧着齐二道:“你的手流血了你知道么?你把匕首握反了。”
齐二一惊,才觉出自己右手掌心剧痛,原来他神思恍惚之下竟紧紧握住了刃,鲜血已经溢满了匕首中间的凹槽,又顺着柄上的盘龙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他行走七国数年,生性风流,见过的漂亮人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秦王年纪不大,就容貌而言算得上出类拔萃,对于齐二却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年笑起来竟叫他难得的乱了阵脚,连自己的拿手好戏都弄得一团糟。
“你方才走神了是不是?失手也不奇怪。说给孤听听,你在想什么呢?”秦王声音慢悠悠的,语调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仿佛真的只是平心静气的问他这个普通的问题。齐二却听得心内警钟大响,他不顾手上鲜血淋漓,迅速跪下低头道:“王上俊美无俦,小人慑于王上威严而手足麻木因而才……”
“一派胡言!”小·秦王看着齐二冷笑几声,厉声喝道,“你当孤是个瞎子还是傻子?你以为,孤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什么心思吗!”其实齐二先前所言确实有一半是实话。他只是觉得惊艳,除此之外倒并未动别的龌龊心思。
“……便是连你,便是连你这等人都敢这般欺到孤头上!”小·秦王咬牙切齿,越说越气,蹭的站起来,快步走到齐二跟前,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到他下巴上。
齐二猝不及防被踢得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反应紧接着被一脚踩中要害。好在秦王今儿穿着软底的便鞋,否则这一脚非踩得他断子绝孙不可。
他疼得脸皱成一团,心里暗暗叫苦。别看这孩子年纪虽小,眼睛却厉害的很,而且正如外界传言,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发起火来一身煞气,下手狠得要命。
不过,他转念又想,也难怪,这等出身的孩子多半早熟的很,早就把这世事看透了;相比之下,平民百姓人家少年虽不得锦衣玉食,但能无忧无虑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秦王眼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求饶,倒还隐隐又有神游天外的样子,更是气的顶上冒火,七窍生烟:“来人,给我把他拖进死牢,择日问斩!”说完看也不想再看齐二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是夜,孟瑛独自一人在浴池之中,薄薄的雾气弥漫在他周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慢慢的下沉,直到水淹没了口鼻,没过头顶。水中宁静安详,他的思绪悠悠的飘得很远,仿佛进入了许久之前的梦境。梦境中有他的父王。
父王是个温和英俊的男人,身材高而瘦,面目像是在雾中一样模糊,但是他却很笃定父王在笑着瞧着他,没有招手,也没有动弹,只是远远地站着冲他微笑。他只觉得眼睛发热鼻头发酸,却流不出眼泪。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
“王上!王上!”哗啦一声,水中的平静被打破了,一个矮小的人尖叫着冲他扑过去,狠狠地抱住他往水面上托,紧接着有人猛地拍打着他的背部。孟瑛噗的吐出一口水,剧烈咳嗽起来。
“王上!王上您还好罢?可别吓老奴啊!”
孟瑛转过头看清了抱住他的那个人:“耳福?是你啊。”声音还有点沙哑。
被叫做耳福的宦官见状松了一口气,忙爬起来在浴池边冲他跪了下来,声音都有些发颤:“方才情况危急,老奴多有冒犯,还请王上恕罪。”
孟瑛有些茫然的样子,略微思索了一会,也没生气,只是冲他摆了摆手道:“无妨,你起来吧。”
他还泡在水里,池水却有些凉了。他自小身子弱有些畏寒,此时便也懒得再泡,便慢吞吞的从池子里站起来。耳福是服侍他的老人了,见状赶紧从旁边拿来丝绢给他擦身。他擦着擦着,却渐渐停了手,最后竟忍不住呜咽起来。只见孟瑛赤、裸的背上,有好几道结了痂的血痕,像是鞭子留下的痕迹,手臂和腿上也有几块乌青。
孟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已是有些似睡非睡的样子。他听见耳福的哭声,有些不耐的说道:“别哭了,次次都这样,孤叫你们哭的都烦了。”耳福只好闭紧了嘴,默默的给他穿衣服。他一面手上不停,一面忍不住不停的瞧着孟瑛,却又是鼻子一酸想哭出来的样子。
孟瑛闭着眼也能感觉他的视线,知道他怕是有什么事情,只好道:“耳福,你有什么事便直说吧,这样遮遮掩掩的孤瞧着也替你难受。”
耳福见瞒不住,便为难的低头,哽咽道:“王,王上,太尉来了。正在寝殿中等着您。”话音刚落,便感觉到孟瑛身子猛地僵硬了。
“……他来做什么?”孟瑛秀气的眉狠狠地皱了起来,声音不知不觉拔高了。他忽然推开耳福,自己迅速穿戴起来。
耳福不敢再靠近,只是离他一小段距离站着,小声道:“老奴不知……只是,只是太尉大人看起来脸色,脸色不太好。”
孟瑛哼了一声:“他那张棺材脸,何时好过!”接着便大踏步往外走。耳福自然不敢接话,只是亦步亦趋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浴池便在寝宫后头,孟瑛不过走了几步,推开门便看到寝宫里头前面站着一个身着朝服的高大男人,他负着手背对着他站在那儿,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宫女都不知被吓得跑到哪里去了。
男人想必是听到他开门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像是盯住猎物的鹰似的凶狠的盯住了他。男人一张脸棱角分明,眉斜飞入鬓,目如点漆,生的是副好样貌,可惜一身黑沉沉的煞气甚是吓人,倒叫人不敢打量他长相如何了。
孟瑛住了脚步,宽袍大袖下的双手悄悄握成了拳头。他仰起头,也狠狠瞪着那个男人,声音轻蔑:“太尉深夜进宫,有何贵干啊?”男人向前踏了一步却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孟瑛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但是忍住了。他故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道:“孤困乏得很,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配太尉深夜谈天,太尉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去罢。”一面说,一面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谁知他刚往前迈了一步,一个陶杯砰的砸到他脚边,碎的四分五裂。孟瑛吓得跳了起来,只听那男人声音沉沉的喝道:“你敢走!”不过一会功夫,那男人便到了他面前,一只铁钳似的手紧紧锁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