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斗酒进士

8、程允讲了8个故事

　　“成明的未来需要我们的努力，我是高二四班高若涵，我在此郑重承诺，我将秉持‘先学德，再学艺’的精神，认真对待每一堂课，为了成明的未来而努力奋斗！

　　操场上正在进行着喜闻乐见的周一动员仪式。

　　这是全校人口密度最高的时候，各个年级各个班的所有学生都搬着椅子，密密麻麻地坐了一操场。

　　动员仪式这种场合，明明可以偷懒却还要低着头背书的有，趁这个时间补眠的有，小声交头接耳的也有，反正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几个正儿八经听动员仪式的。

　　这时候已经七点十五，夏天热毒热毒的太阳还藏在云和雾后面，好歹算是一天当中最凉爽的时候，清凉的风顺着操场从南吹到北，吹得每个人身上宽大臃肿的校服一鼓一鼓。

　　程允刚转学过来，还没有校服，为了周末班级风纪评分能好看一些，许知远把他塞在自己班的最后一排，企图把他藏起来。

　　可他一身黑T实在与成明蓝白色的校服格格不入，许知远只得放弃，去教师队伍集合之前，还不忘叮嘱程允：“要是风纪老师一会要记你名字，你就说你刚转来的没有校服，你看见没——那个胳膊上挂着红袖章的秃胖子就是，你注意着点！”

　　不远处，一个大肚便便、头发半秃的男人正迈着四方步，在人堆里用他那双有点贼眉鼠眼意味的眼睛，来回地梭巡着。

　　程允：“……”看向许知远背影的目光有点复杂，这个人怎么和曲名溯一样，没有半点自己是人民教师的自觉，注意就注意呗，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又15分钟过去了，台上那个把头发扎得很利索，把校服都穿出一股仙气飘飘的女孩还在滔滔不绝。

　　她从成明的建设谈到祖国未来几十年的文娱事业发展前景，声音激昂，抑扬顿挫，恨不得把动员仪式变成诗朗诵现场。

　　“妈的怎么这么能讲…”
　　“高若涵播音班的，好不容易抓着机会了可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嘘——你小点声，这话你要是让体育班的听见了，你没好果子吃——”
　　“怎么？说句话都不准？”
　　“还说句话呢，高若涵演讲，打个哈欠都不准！”

　　周围都是小声的窃窃私语，程允百无聊赖，想随便抓个人聊天，可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前排好不容易有个看着顺眼点的哥们，却像是只被压制在食物链底端的小动物，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边，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

　　程允撇了撇嘴，开始聚精会神地玩起他衣服下摆的线头。

　　等到那姑娘终于说出：“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时，
　　程允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困意，很大声地打了一个哈欠。
　　与此同时，他的隔壁迸发出一声响亮的“好！！”

　　压着这声雄浑的“好”，程允一个哆嗦，打到一半的哈欠又被吓回去一半。
　　他眨了眨泛着泪花的眼睛，和隔壁那个一边鼓着掌一边冲他怒目圆睁的哥们面面相觑。

　　可能是因为也没穿校服，这哥们也被塞在他们班的最后一排，好巧不巧就在程允隔壁。
　　这哥们对比起同龄人来说过于壮硕的躯体上顶了张浓眉大眼的脸，除了有点像少女哪吒以外，浑身上下还透着一个字——虎。

　　程允被他瞪得莫名其妙：“……”

　　难道是他以前打架时结下的旧怨？
　　程允仔细回想，可脑子里根本没有印象。可不应该啊，照着眼前这张如此有辨识度的脸，程允觉得自己要是真见过肯定得过目不忘。

　　想到这里，程允朝他的左胸口上瞥去——
　　没穿校服好歹还别了个校牌，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三个大字：孙成虎。
　　还是没印象。

　　在一众鼓掌声中，孙成虎不爽地冲程允扬扬下巴：“喂，你，听若涵讲话你很困？”

　　高二一班左手边的是高三八班，按着成明的分班规律，应该是体育班。

　　要是说艺术类学校里也分个战斗力等级的话，每个年级的八班估计分别位列榜一榜二榜三。

　　在这些恨不得一颗汗水摔八瓣的铁血真男儿心中，艺术班里除了林珺不能惹以外，其他人全都好欺负。

　　要真是艺术班的，对孙成虎这样的愣头青肯定是有避之而无不及。

　　可程允，用老程的话讲，那叫一天不惹事就难受。这样的场面，在七中他可没少经历过。

　　程允揪着衣服下摆冒出的线头，扯断了放手里一吹，眨了眨眼睛，十分真诚地答：“嗯。”

　　他俩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此话一出，本来就离程允八百米远的那哥们又往前挪了挪，恨不得直接把椅子搬到国旗杆底下了，

　　而高三八班小范围里爆发出一阵低笑，有的人打促道：“成虎，不行了啊，自从出了个林珺，现在所有一班的都能看不起你了。”

　　这话听起来就不怀好意，明显是火上浇油，可孙成虎脑子和不转弯一样，脸色霎时就变得不太好看：“你挺狂的啊？”

　　就气成这样了，还不忘压低声音、遵守纪律。
　　程允觉得有些好笑。他把眼睛眯起来，漫不经心地扯扯嘴角，看上去更加嚣张：“不好意思，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如此。”

　　估计是在成明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舞蹈生，孙成虎再三确定程允站的就是高二一班的位置之后，才反应过来：“你没挨过社会主义毒打是吧？！”

　　“没挨过，”程允从善如流，摸摸嘴角上还没褪去的淤青：“你让我感受一下？”

　　孙成虎忍无可忍：“你他妈——”

　　“后面那俩干什么呢！！”可能是他们这边声音过大了，惊动了老许一直让程允注意的秃胖子：“看什么看，就你俩！”

　　手臂上别着红袖章的胖子一边用小眼睛睨着他们，一边背着手晃荡过来：“还看是吧？！给我站起来！”

　　正巧这时高若涵绕了一圈回到她班的队伍里，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朝这边盯过来。

　　孙成虎踌躇了半天，才满脸晦气地站起来，小声地骂：“操——又是他，地主家的傻儿子…”

　　注意到动静，教师队伍里也朝这边投来如炬的视线。

　　高三八班的班主任出乎意料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圆脸女老师，此刻厚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里冷冰冰的，恨不得拿眼神杀死孙成虎。

　　而许知远也从人群中探出一个脑袋，在他看热闹的眼神越来越明显之前，程允用脚后跟把椅子往后轻轻一踹，也跟着站起来了。

　　远处，许知远的眼神突然就从事不关己地看热闹变成了我他妈？？爱恨就在一瞬间？

　　孙成虎在不穿校服这方面是惯犯，秃胖子蹙着眉，用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眼光注视他很久，这才按下笔帽，阴阳怪气地拖长语调说：“说吧，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穿校服。”

　　高若涵还在盯着这边，孙成虎梗着脖子站得歪歪扭扭，十分不乐意道：“高三八班…孙成虎…衣服洗了还没干…”

　　“你给我站直了！孙成虎啊孙成虎！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了？！”秃胖子来回地翻看自己的记录本，冷笑一声：“呵，你看看！上个周一你没穿校服，你说你前天晚上洗了。上上个周一，你还没穿校服，你也说你前天晚上洗了。”
　　“怎么？？你家衣服就不能早上洗，非得攒到周天晚上了才能洗，是吧？！”

　　此话一出，高三八班周围又爆发出一阵低笑，也程允也没忍住，也低着头轻轻笑了。
　　他这一笑，孙成虎立刻就瞪过来了，眼神里写满脏话，孙成虎也不知道这个和他一样没穿校服的小子，是怎么好意思也跟着别人笑的。
　　但他马上就知道了……

　　“都别笑了！”秃胖子环视一圈，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另一个肇事者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下程允。

　　眼前这个生面孔的少年身材修长，肩胛骨生得却要比其他男孩子要单薄一些，黑色的T恤支在上面简单又好看。从袖筒里延展出来的手臂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上去像是学跳舞的好苗子。

　　要么说人都是视觉动物，秃胖子清了下嗓子，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放缓了些：“你呢，怎么也不穿校服？”

　　程允抬眼看了下气不打一处来的孙成虎，挑起嘴角笑了笑，冲秃胖子颔了下首，乖巧又礼貌道：“老师，我今天刚刚转学到成明，还没有领到校服…”

　　本来是许知远教给他用来糊弄秃胖子的话，硬是叫程允说成了好好学生的样子。

　　秃胖子又问：“脸上淤青怎么弄的？”

　　程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随口胡诌：“摔了一跤。”

　　隔壁的孙成虎下巴都差点惊掉了。刚刚那个说自己生来就狂的孙子上哪去了？！

　　但人家秃胖子就是很吃这一套，他又在记录本上唰唰写着什么：“行，我知道了，这次就不算你们班风纪分了。等校服发下来了以后，记得一定穿。还有校规得背熟，要是让我抓到违纪超过三次，得去学校风纪处写检讨，知道了吗。”

　　程允乖巧地点了点头，秃胖子颇感欣慰。

　　他又转向孙成虎，表情再次无切缝连接上了“烂泥扶不上墙”模式：“你！一会动员仪式结束了，跟我去风纪处写检讨！”

　　成明艺高的风纪处检讨一次就要两千字，更何况孙成虎还是风纪处惯犯，保不齐秃胖子哪下看他不顺眼就给升到三千。

　　孙成虎赶忙拦住他：“老师——别别别，我一会还得上课呢！”

　　秃胖子从鼻子里发出一阵哼声，满脸的不相信：“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学习了？”
　　孙成虎：“就刚才！高若涵同学的演讲深深打动了我！我想要好好学习，我想要改过自新！”
　　周遭一阵起哄声，那边一直盯着程允若有所思的高若涵脸一红，赶忙把身子背过去了。

　　“你一个体育班的，一天到晚盯着人家播音班做什么？！我和李老师对你苦口婆心两年还不如人家高若涵一顿动员。要是真有这么神奇，以后我请示校长，让高若涵同学每天给你们来次动员。”秃胖子又翻开记录本唰唰开始写：“既然你想要改过自新，这次先这么算了，你要是再让我逮着违反校规，就直接五千字，知道了吗？！”

　　孙成虎这边把头点得如捣蒜，那边凑到程允耳朵边上，小声地威胁道：“装得挺好啊转学生，看我挨骂心情是不是很爽啊，等放学以后你完了——”

　　程允又开始揪衣服线头，心说这人怎么总是在那意淫些有的没有，是不是有病。

　　秃胖子刚从本子里抬起头，就见到这一幕，他皱眉道：“孙成虎，你在那呲着个牙说什么呢，又在吓唬人是不是？！”

　　孙成虎立马站直了，喜笑颜开地拍拍程允的肩膀：“老师你听错了吧，我没说什么啊…”

　　“我问你了吗？！”秃胖子指指程允：“你说！”

　　然后周遭人就沉默地看着，程允把孙成虎搭在他肩膀的手拂掉，又整了整衣领，最后平静地给孙成虎来上了一刀：“老师，孙成虎同学刚刚跟我说，放学以后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老秃立马就恼了：“孙成虎，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教导处写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