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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马甲摇摇欲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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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雪仪之后不久,就是风临登场了。
提前有一个小太监把风临带出去,到一个偏殿里,恭敬地问她有什么需要。
风临想了想,告诉他:“我要几张画纸,还有几根炭笔。”
小太监:“……?”
眼看着小太监露出了“我不知道但我假装知道的迷之笑容”,风临很和善地从身上某个角落里掏出一根常用的炭笔递给他看:“就是这种。”
小太监双手接过炭笔,仔细观摩了一下,大概明白了“炭笔”这两个字是说的啥,于是还给风临,行礼道:“请姑娘稍等。”
风临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没说什么。
其实所有的表演需要的东西都需要提前告知宫里的人,但风临前几日才回候府,之前又忙,所以一直到现在了才有这例行一问。
捏着手中的炭笔,她有些无聊地在手上画了画……好久没给人画肖像了,不知有没有手生。
过了一会,之前的小太监进来,把她带了回去,并告诉她,已经准备好了。
不多时,风临的表演要到了。只见几名宫人搬了一张桌子上来,又放上文房四宝,在桌上铺开纸张。
听说即将要献技的是德宁候府刚找回来的嫡小姐,底下不禁有人窃窃私语,嘀咕这嫡小姐有什么本事。
不会就只是个村姑吧?但是,这放上文房四宝的架势,看起来又不像是不通笔墨的样子。
众人压下心中的疑惑,拭目以待。
风临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中央,向楚帝跪下:“参见皇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帝笑道:“亲身罢。”
风临站起,走到桌前,突然抬头笑道:“陛下,不知臣女能否讨一恩典?”
这一问让楚帝将目光再次投回她的身上,众人亦是。楚帝许久不见有人这般同他说话,又是中秋佳节,他便笑道:“哦?你想要什么?”
楚帝的话一出,殿中众人的目光几乎将风临射穿——真是好运!如此一来她若入了楚帝的眼,岂非是要一步登天?
安雪仪的目光看向风临,手中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痛般,恶毒地目光几乎想要将风临整个人点燃。
风临却不慌不忙,眨眼笑道:“臣女想画一肖像,不知……能否将陛下画入?”
这可真是新奇,大胆至极。
然而令众人跌破了眼球的是,楚帝沉吟了一下,竟道:“准了。”
就连一旁一直不语的太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辰亦儒一直心不在焉,正是在想之前殿中属下汇报的信息。
这些信息都有些零散,然而他诡异地觉得它们有所关联,似乎有一条线隐隐约约地将这些碎片串起,可他却不得其道。
但他不得不想,因为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这很重要,失去了这个线索你会后悔的。
此时楚帝异常的回答稍稍分了他的心神,让他看向台下那正在表演的女子,想要明白她有什么神通,竟能让楚帝另眼相看。
后来他想,这一眼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眼。
——因为这一眼,他找回了自己的稀世珍宝。
与此同时,风临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一个包得严密的纸包,慢里斯条地拆开,拿出了几根黑色的长条——
炭笔。
见到无比熟悉的物品,辰亦儒的瞳孔猛然一缩,心在一瞬间跳错了节拍,呼吸声凝固……然而他不管不顾地睁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那个穿着女装的身影。
女子神色从容,拿起炭笔,颠了颠,伸手抚平纸张,笔尖落下。
在她的移动下,炭墨在纸上勾出痕迹,划出阴影……一如当年他看了无数次那般。
辰亦儒看着看着,神色莫名,似哭似笑——
你看,林桥。
有一个人,好像你啊。
辰亦儒死死盯着那个影子,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林桥,这个人,好像你啊。
你看,她拿笔的姿势,涂画的手势,站着的样子,全都像你。
面前诡异地突然呈现了一副画面。
在一间房中,男子靠窗而站,斜倚着身子,勾着唇角。窗外数丛修竹亭亭而立,有风把竹叶吹了进来,落在男子脚下。
还有一名男子站在桌前,手持炭笔,吊儿郎当地在白纸上勾画男子的笑容。
白纸上,黑色的炭墨勾勒出男子的身形,奇异的是,无论是面部轮廓又或是五官笑容,都栩栩如生。
男子仿佛从纸上走了出来。
男子看了眼画纸,说:“你的画技又进步了。”
另一名男子笑:“还行还行。”
男子走过来,把画卷起来,说:“送我?”
“行。”那男子笑,并不在意,温温地应答。
你看,那人余音尤在耳边回响,可人已经不见了两年。回忆被他镶上画框,挂在记忆深处,可画上的主角不见人影。
他原以为可以忘了的,可是他用了两年才知道,有些人真如时光中的酒,越念越醇,他以为可以轻易失去的东西,到头来却成了他生命中无法或缺的存在。
林桥啊林桥……
是你吗?
是你吗。
他喃喃自念,眼眸中奇异地燃起了大火,执念横生——
不会再放过你。
风临仍在绘画。台下的众人看不见她画的是什么,可台上高坐的太子可以看到——
画上的楚帝笑容温和,整个人栩栩如生。好像他从画中走了出来。
一如当年。
被死死盯着的风临突然一阵寒毛直竖,被人盯上的感觉让她面色不善,但想到身处何地,她尽力压下自己东张西望的冲动。
表演素描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她说自己会绘画,当然不是骗人的,她的国画造诣很高,若是在这里画上一副,无论如何也不会丢脸。
可问题是,她现在的身份之前是接触不到好的老师的,突然之间却能画出一副可称为“名家大作”的国画来,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她身上有秘密?
就算别人不怀疑,安家的人也一定会追问她,她安宁的生活会被打乱。
不如画素描,可以说是自己的创新,而且还不用担心别的,比如说别人靠这个扒了自己的马甲什么的……
她只给百晓生画过素描而已,可百晓生一个情报贩子,怎么可能来到这种场合呢?哈哈哈哈……
风临在心底干笑几声,摸了摸跳得莫名有点快的心脏,放下炭笔,走至台前,恭敬道:“陛下,已画好了。”
一名内侍将她画好的画呈到楚帝面前,清晰的画像让楚帝睁大了眼——这种感觉,竟如同在照镜一般!
“好!”他不禁抚须而笑,开怀道:“极好!真乃妙笔天工!”
他挥手示意,内侍便将画转了一面,对向众人,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幅画的庐山真面——竟是真真栩栩如生!
楚帝笑道:“爱卿真是得了好闺女,赏百金,封为县主,号,宁!”
如同一滴冷水跌落了油锅,大殿里的人群沸腾了——
谁能想到,这候府小姐竟一朝登了天!
安雪仪坐在台下,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安临没丢脸不说,倒活脱脱将她衬成了个笑话!
难不成这安临看出她在故意针对她了?不不,怎么可能,不过一个乡野丫头罢了……
安雪仪越想越慌,脸色煞白,几乎支持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风临有些惊讶,确是没有想到楚帝会下这样的旨意,到底见过风浪,她恭敬严谨地行了礼,退下了。
接下来不出风临意料的话,虽然还会有人议论她,但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吃自己的东西了——她表演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有内侍端上了新食,感觉还不错的样子。
但是……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呢?
还没走下台,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站了起来,向楚帝笑道:“父皇,今日儿臣的未婚妻亦在场,还请父皇恩准,使儿臣可与她相会。”
这句话无疑是在正沸腾的油锅中再洒下一盆冰水!
——太子爷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如今竟主动要求和一女子相会?哪怕这女子是他的未婚妻,也还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楚帝一怔,差点儿没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光了。
他儿子要主动去见一个人?……还是个姑娘?
苍天,大地啊,您终于开眼了!……列祖列宗,听到了吗?他的皇儿是喜欢女人的,不是断袖啊!皇后,咱们终于要抱孙子了……
电光火石间楚帝脑子转得飞快,思维已经飘到了天外去,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媳妇、孙子,以及曾孙子等等等等……所幸他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清清嗓子,平复情绪,道:“既如此,准。”
辰亦儒道:“谢父皇。”说罢向女眷坐着的区域走去。
风临此时已经坐回座位,正捻起一块新上的如意酥,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眸,想,安雪仪这下怕不是得上天。
事实也也正是如此。
安雪仪原先神情不定,听了这话后面色红润起来,腰板也挺直了,得意地接受四方小姐闺秀投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一抹红霞浮上脸颊,娇羞不已。
她不禁想,丢了脸又如何?太子还不是为她破了自己不近女色的习惯。
不错,安雪仪已经将辰亦儒的举动当做是他在替她解围了。
——可惜的是,事实只能让她失望了。
一步、两步,辰亦儒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死死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潮,生怕不自知的举动引起那人的警觉,被她逃了去。
他已经确定了。
在时间过了很久,久到老酒变了味,久到小芽开出花来时,他终于找到了她。
哪怕性别不同,容貌不同,穿着不同,声音不同……都掩盖不了,她就是那个,他找了很久、很久的人。
漫不经心的模样,垂下眼眸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光,那捻起糕点大口咬下的吃相……一切的一切,都和昔日里那个肆意飞扬的影子重合起来。
时间过得如此得快,莫名其妙的便乱了流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那么多事物在岁月变迁中失去了原有的模样,唯有她仍是那般,无论作何打扮都能让他一眼认出。
一步、两步……短暂的路途变得如此遥远,发颤的指尖泛了白,然而好久不见笑意的唇角却勾了起来。
……
风临咬了一口如意酥,眯起眼,看着行来的身影,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了起来——偏偏这笑的模样,那么熟悉,仿佛曾在过去的岁月中见了无数次。
她偏头想了想,“啧”了一声,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人给揭了。她只是蛮有兴致地,打算看一场“郎情妾意”的戏罢了。